端木榮瑞行出茗王府,對著一眾隨從大罵一通,把他們遣回了丞相府。一路漫無目的的疾奔,端木榮瑞走到了一個僻靜的小巷。無力的靠著牆壁,頹然跌坐在地。微微顫抖的雙手托住疼痛難耐的頭顱,心中翻江倒海的痛楚一波一波襲上四肢百骸。微微泛紅的雙眸無助的合上,斂住了所有複雜的痛色,往昔那一幕幕被擱淺在內心深處的記憶,衝破層層阻礙,躍於眼前。
那是十九年前,他只是長公主歐陽敏熙的駙馬,因皇后的舉薦,官居四品,在朝堂剛開始嶄露頭角。那年春天,他被指派去邊城查驗士兵的軍需用度。在邊關小城,偶遇到了一個靈秀美麗如謫仙般的女子,那時他風華正茂,如擎天白楊般耀人眼球。兩人一見鍾情,如**般不可分阻。無奈他家有嬌妻,是世人眼中神話一般的『神仙眷侶』。因備受心裡愧疚的折磨,他屢屢游移不定,努力自持。而她是馴日朝女子,談吐不凡氣質出眾,亦是敢愛敢恨之人。甘願委身於他。於是,兩人便撇下世俗的牽扯,走到了一起。在邊關三個月的時間,是他此生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因為他遇到了生命中最愛的女子。
然而時間一到,他只能依命回朝。並沒有許下海誓山盟的兩人,就這樣分別於小城。誰承想,幾個月後,在他官拜左相後,出使馴日王朝之時,身懷六甲的女子竟尋到了他的丞相府。妻子歐陽敏熙只把那女子當做他,失去丈夫無依無靠的一個遠房表親。
等他回來後,卻早已不見了那女子。他心急如焚,命董朔暗中找尋到了她。把她偷偷安排於北月城的郊外,養胎。第二年春,女子瀕臨生產,他偷空陪在身側,女子誕下一個女嬰,他取名為端木流錦,並以身上的血心玉雕琢其名,繫於頸間。翌日,家中半歲的兒子突然患病,他火急火燎的奔回家去。,誰知等他再次到了那郊外的小屋時,早已人去樓空。
只聽重傷的董朔說,那日他走後,女子和貼身婢女突然遭到殺手襲擊。女子中劍身亡,與那女嬰一起失去了蹤跡。這麼多年,他遍尋不見,漸漸也就放棄了尋找。只是把那往事塵封於心底,午夜夢迴,心中都會痛楚難當。之後他心生愧疚,對歐陽敏熙越的溫柔體貼,用情專一,數十年如一日,締造了爍星朝不朽的神話。因此備受世人推崇和尊重,在朝中自然更是如日中天。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今日在茗王府中,竟能再次見到那塊血玉,見到當年的那個女嬰,那左肩上的桃花胎記定然不會錯。她就是他端木榮瑞的女兒,可是三日後卻要成為他的兒媳。端木榮瑞仰天長歎,是否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所以老天竟和他開了這樣一個玩笑。還好,還來得及。即便他名譽掃地,身敗名裂他也定會阻止這一切。
端木榮瑞呆坐良久,直到夜幕降臨,他才拖著麻木的雙腿,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夜幕之下,略過一襲冷風,一股異香夾雜在風中,飄入端木榮瑞的口鼻之中。端木榮瑞一陣眩暈,跌倒在地……
流錦趴在床上,慧兒正輕柔的給她上著藥。三道鞭痕,在她白皙的肌膚上尤為清晰駭人。流錦覺得那鞭傷原本並不是很痛,可自從用了慧兒拿來的藥後,卻絲毫不見好轉,有時還會汩汩流血,越的疼痛起來。
「姐姐!明天就是你出嫁的時候了!可是……姐姐,你逃吧!」慧兒為流錦披好衣衫,抓住她的手,壓低聲音泣道。
「逃?能逃到哪兒去?」流錦無力的自嘲一笑,臉色愈加的蒼白,她如今身中蠱毒,想來命不久矣,那麼去哪兒還不是一樣?就只是等死而已。
「不管去哪兒都好!姐姐不要嫁給不想嫁的人!那樣只能痛苦一生啊!」慧兒哽咽著勸導著。
「沒用的!」痛苦?女子又是淒婉蒼白的一笑,她早已置身於地獄之中,何時曾沒痛苦過。他要她嫁是嗎?她嫁便是,無論如何,她都會笑著活下去,直到生命的盡頭。……
深夜,流錦趴在榻上輾轉難眠,傷口騷痛難耐,即將到來的明晨亦深深割痛著她的心。突然窗戶一陣細微的響動。
「誰?」流錦警覺的坐起身,厲聲問道。
一抹黑影潛入了房間,行到床前時,來人一把摀住了流錦正欲呼叫的小嘴。
「噓……錦兒,是我!」熟悉的聲音,低低的飄入耳際。流錦身形一震,驚愕的看著黑暗中依稀熟悉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