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上班,不哭坐在他的辦公椅上,雙腿擱在桌子上,嘴裡含著個棒棒糖,在那裡自得其樂。
汗,他這個部門還真冷清,大概是現代人太信科學,一般戀人死去了,都沒想到還要再去找一找。
他這個生死科等於過了氣的算命神婆之類。
我在門邊敲了敲門,向他笑著,叫聲,不哭,你回來啦!
他卻淡淡望了我一眼,彷彿沒看見一般。
我倒是愣了,要是以往,他肯定姐姐的叫個不停,粘上來做著要吃豆腐的小色狼熱情樣,今兒個是怎麼啦?
不哭,我是小涵呀,你怎麼不認識我了。
我只得自已走近去,坐在他的對面,裝作委屈道。
他卻白了我一眼,沒好氣道,我沒有這樣的姐姐!
我一愣,說道,我做錯什麼嗎,我沒有對不住啊。
沒對不住?你們合夥來欺負我,把我丟在銀河上,和著那個農民待了幾個月,那個傻大哥,教了一上午,還只會用二指禪,我真是在上面都要餓死了。要知道,天上一日,人間一年啊,雖說,沒那麼誇張,可是在上面那是人過的生活嘛。他義憤填膺的控訴,我才想起來,上次去治牛郎,百媚為了討好牛郎和織女把他丟在銀河上,要他教會牛郎學電腦了才回醫院。
不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是因工出差啊,怎麼怪起我來了呢。再說,不是都想做神仙嘛,這次你利用出差機會。在銀河旁呆了那麼久,當了一回神仙啊。我從下面抬頭望天空,看到牛郎星旁邊多了顆小星星,我就知道是你。
你瞎編,這城市還能看得到星空!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我不由撲哧笑了,站起來道。你這樣生氣,那好走了,本想看你回來沒回來,要是沒回來,想叫黑少或是百媚去接你一下,沒想到你這樣對我,算了算了,我走了。自討沒趣。說完就裝作要往外面走,他見我這樣。連忙把雙腿一擱,站了起來,叫了聲。姐姐!
我停住,回過頭來道。做什麼。你不是討厭我麼。
他討好的笑,說道。哪敢呀,我這裡太無聊了,姐姐陪我說會話啦。
我才回到原來的坐處,對他道,那好。你是怎麼下來的?
很簡單啦,我自已不敢飄下來,怕飄下來,自已身體飄浮無物,到時沒有飄到杭州,飄到加州去了,成了黑戶,不是死慘。正急得沒辦法時,卻發現織女地qq個人空間,我加了她的qq,呵呵,討好她一番,到後來,她叫了一朵雲,把我安全送我診所了。織女這個神仙姐姐不錯,又漂亮又體貼,雖然有點讓人受不了的優越感,但是作神仙都這個得性啦。
我點點頭,想道,應該是這樣,以不哭地性格,他肯定不會自已飄下來的。
姐姐是真地想我麼,不哭聽到姐姐這麼說,心裡真是又高興又感動呀。
不哭望著我笑道,我不由有點心虛,望了望他的辦公室,除了他和幾個護士,看不到什麼病人。
不哭,我昨天叫梁山伯來你這裡治病,你看到他了嗎?
終於藏不住,問了出來。想想還是正事要緊,也不在乎是否傷了他脆弱的小心靈了。
他果然立馬唬了臉,說道,我就說呢,怎會想起我,原來是這個。
我笑道,好啦好啦,別油腔滑調了,同時兩個目的,一個是看你回來沒有,另一個就是看看梁山伯來了沒有?天地良心,我沒一點謊話。
我作著保證,不哭才笑了笑,探身往裡面道,小美,昨天有病人來嗎?
一個漂亮的女護士跑了過來,對他道,南門科長,昨天有一個書生模樣地人來過,我說你不在,他說他是門診部的女醫生推薦過來的,要找你。我告訴他,你出差沒回來,他點點頭說,那他過幾天再來。
不哭聳聳肩,對我攤攤手道,姐姐,我昨天晚上到的,你總不能看到一個人駕著一朵雲落在鬧市中的人海之中吧。我沒碰到他,也許他過幾天就來了。
我點了點頭,想,原來是這樣。
便站起來想走,不哭卻有了好奇,問我道,你說的梁山伯是梁祝裡的那個嗎,還是同名同姓的?
我點頭,說道,就是化蝶的那個梁山伯.
不哭點點頭,笑道,他和祝英台不是雙雙化蝶恩愛去了嗎,怎麼跑到我們診所來求助。
我便把梁山伯告訴我地故事再大概講了一遍給不哭聽。
不哭聽完拍手大笑,說道,哈哈,原來如此,我從小就對梁祝質疑,想梁山伯要麼有陽萎,要麼就是故意裝傻,原來果真是裝傻,這才是梁山伯嘛,他那麼聰明有才華,怎麼會是傳說種的那種呆子。
我瞪了他一眼,說道,人家現在失去了祝英台,幾百年活在愧疚和痛苦中,你卻在這裡大笑。
不哭收斂了笑容,說道,呵呵,他沒錯嘛,祝英台這麼癡心,倒是真可憐呢,嗚嗚,你們一個個愛得要死要活,為什麼就沒有一個又漂亮又好心的美眉來愛我呢。
我看他這德性,只得站起來道,好啦,你是還年輕,沒碰到。
他卻站了起來,立馬道,碰到了,姐姐,我上次去藥材科,看到藥材科新來了個小護士,叫阿不,年輕又古靈精怪地,挺對我胃口,姐姐。你現在是副院長,不如把她調到我科室來吧。
我想了想,那個女孩子倒是有點印象。常在李時珍旁邊,雖然不說話。一雙眼睛亂轉,眉毛亂飛,很可愛和有活力的女孩,望了望不哭道,你還是找個漂亮地女鬼做老婆吧。人家還是個人類地小女孩,你不要害了人家。
不哭哼了一聲,道,姐姐,黑少也是鬼啊,你歧視我,也等於歧視你老公。
我語悶,笑道,我是為你好。我和黑少吃得苦還少啊,不哭,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才吐吐舌頭。說道,痛並快樂著嘛。
我只得搖頭。說道。隨你吧。對了,梁山伯那個病例你打算怎樣治啊?
他點點頭。把嘴中地棒棒糖吃完,一會才道,我先去幽冥網絡上問問吧,看有沒有人知道祝英台地消息。
我點點頭,說道,這樣也好,你先查訪一下,實在沒結果,我再去問問黑少和百媚。
不哭點點頭。
我便辭了不哭,回自已辦公室。
一進自已辦公室,卻發現百媚坐在那裡,一臉愁苦。
我愣了,走上前去,問道,怎麼啦?
昨天她還心花怒放,告訴我,她和安公子真正在一起了,今天怎麼就是這樣子。
你和他出了什麼事?不用問,我也知道,肯定是和安公子出了什麼事。
百媚抬起頭來,無助的望著我,說道,小涵,他今天打電話來,說想了一晚上,還是覺得配不上我,說我和他沒有可能,跟我說對不起。小涵,我怎麼辦。
她握著我地手,一張臉又是焦急苦惱,眼眶中淚珠滾動,像個迷路的小女孩。
天,這哪還是那個處變不驚雷厲風行地狐狸精女強人啊?!
我走過去,伸出手來把她攬在懷裡,對她道,你先別急,我們先分析一下。我敢肯定他是喜歡你的,我看到過他望向你的眼神,我是這樣望黑少,黑少也是這樣望我的,百媚,你知道嗎,愛上了一個人,眼神都是不一樣的,所以,我敢肯定,安公子是愛你地。百媚抬起頭來,充滿希望的望我,真的嗎,你肯定,可是為什麼他要不跟我在一起?
我低頭望著她,伸出手替她抹去滾落的淚水,對她道,百媚,你是當局者迷。如果你從一個旁觀者角度分析一下,安公子為什麼會拒絕了。你想想,你是一家大醫院的院長,在杭州有車有房,人又長得年輕漂亮,嫵媚溫柔,穿戴的都是國際頂尖的名牌包包,我舉個例子吧,比如,你今天提的這個包,是l的最新款,一個包一萬多,頂得了安公子在工地上差不多要幹一年啊,你們地生活境遇相差太多了,你怎麼能指望一個民工相信杭州有錢又漂亮的富婆愛上自已了,百媚,你是高級白領,不,你是有錢金領,但是安公子的今生,他只是一個民工呀。
我把這些說給她聽,眼中浮現地是,安公子站在她身邊,被她的美麗和富有輝映下地不安和緊張來。安公子縱愛她,他又如何相信,如何化解這種壓力。
她一個包幾萬,他卻仍還穿著六七十年代地西裝。
她渾身芳香撲鼻,他卻石灰水泥滿身。
她開著名車寶馬穿行在杭州城各條買奢侈品的大街上,他卻攀登爬行在高手腳架上,隨時都有性命之虞。
她一頓飯吃掉幾萬,他卻為了二塊錢,受著別人地辱罵。
我知道安公子的痛苦,可是百媚呀,這些,你都替他想過麼。
百媚站了起來,走到一邊,背對著我,望著窗外。
一會,她說道,小涵,你是說,我的身份和富足給安公子壓力了嗎。我點頭,說道,更確切的說,是安公子出身的寒微讓他不敢相信你們的愛情了。誰能記得前世的深情和繁華,我們能掌握的只有今生。百媚,你不記得嗎,我們診所,在以前也有民工病人來求診呀,一個民工病人愛上了一個杭州白領,從長沙追到杭州來,夜夜醒來,一張臉摸上去。都是冰冷的淚,心被絕望糾纏,我給了他絕望抗生素。還有劉狗剩,愛上杭州一個本地小姐。從四川老家千里迢迢的尋了過來,結果找不到工作,女孩的爸媽把他的行李從三樓直接扔到一樓,叫他立馬消失,他如果不是來我們診所。如果沒有發展科地幫助,他哪來的公司和事業,他有今天和柳葉兒的恩愛幸福。這些,你都不知道嗎?
這些我都知道,可是要幫一個人成就事業,不是短時間內地事,我也打算不多久要范蠡幫安公子成就一番事業,可是昨天晚上我才表白,我們倆才在一起。他今早卻打電話過來,說我們不能在一起,你叫我作何感想?
我點點頭。說道,安公子肯定是愛你的。百媚。現在是你去給他鼓舞和勇氣地時候。
她轉過身來,面對著我。一會,對我笑道,小涵,我也是這樣想的,走,我們現在就到他工地上去!
我正要問去他工地幹嘛,百媚卻不容我多說,拉著我先開車回到住處,換了一身普通耐穿的牛仔,帶上一頂遮陽帽,對我道,小涵,你陪我去,你在一旁給我作見證,我要證明給他看,我才不介意他是民工呢,我們在唐朝都是小姐公子,可是現在呢,我是狐狸精,連人類都不是,而他只是一個農民的兒子。我有什麼好介意的。
我點點點,欠過身去抱抱她。百媚真好,我真是越來越愛她了。
我們到工地去,遠遠地就看到安公子站在一米多高的腳手架上,拿著一桶石灰正在那裡粉刷。從頂樓落下來的石灰小泥塊撲沙沙落下來,他背對著我們,低著頭,既使沒看到臉,我們也知道這種工作是多麼痛苦。
百媚咬了咬嘴唇,把帽子緊了緊,把腳上休閒鞋的鞋帶繫緊,走到安公子下面,對那個給安公子遞石灰桶的男子說,我來吧。
那個男的愣了愣,安公子也看到了,不過他沒有說話,只是繼續瞇著長眼睛在那裡粉刷牆壁。
百媚便自已動手拿過那個人的石灰桶,站在安公子下面。
安公子那桶石灰空了,她便用雙手舉起另一桶滿的石灰,咬著嘴唇,使足力氣遞給安公子。
安公子不作聲地接過,當沒看到她一般,繼續粉刷。
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
太陽從偏東移到正中,我知道現在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周圍有民工下班,拿著碗筷去臨時工地那裡做飯吃。三三兩兩地經過安公子和百媚身邊,有的停在那裡,慢慢的圍了一群人。先是有民工有那裡放肆地吹口哨和拍手大笑,到了最後,大家都安靜下來,全靜靜的看著安公子和百媚地工作。
又是兩個小時過去。
百媚白細長地手指托著石灰桶,一桶一桶送給安公子,安公子接過,她便變著纖細瘦弱的腰身,拿著從來沒用過地鏟子,從那一堆石灰裡把桶子重新裝滿。
有工頭過來勸道,海波,下來吃飯吧,這妹子對你多好哇,她不是幹這活的人,你別讓她受苦了。
安公子當作沒聽見,依然不緊不慢的粉刷著牆壁。
我看得正替百媚心疼,正要舉步把百媚叫回去,卻聽到百媚的千里傳音,小涵,你回醫院去工作,我一定要讓他明白!
我沒法,知道,兩個人的事,第三個人也幫不上忙,只是轉身回醫院了。
晚上十點多下班,我又跑去工地。百媚依然在燈影下勞作,只是換了個地方。
她就像個民工的婆娘,只是這世上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這麼柔弱的民工老婆。
今天穿出來的牛仔衣褲深身沾滿石灰,斑斑點點。
安公子收了工,望她一眼,沒有說什麼,便回了他住的小屋,再也沒出來。
百媚跟我回去,她不再多說話。
第二天只對我道,你去醫院打理好一切,我去工地,我為他變狐都變過,這工地還把我打倒不成。
晚邊去接她,依然如故。
第三天晚邊,我去接她時,整個工地的民工都圍在那裡,那裡面依然是安公子和百媚在那裡粉刷牆壁。
大家不再笑話和吹口哨,靜靜的看著,望向安公子的眼神儘是羨慕。
一個多小時後,大家都散了。
收工了,海波。工頭在吩咐。
安公子在腳手架上下來,百媚站在那裡,把最後一隻石灰桶清理乾淨。
我想,又這樣過去一天了。
低頭理了理衣服,打算接百媚一起回去,
抬起頭來時,卻看到安公子走到百媚身邊,一把把她打橫抱起,在原地轉了一個圈,最後把她放下來,緊緊抱住。百媚蒼白的臉上先是驚訝,然後是喜極而泣。
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再也不說傻話了是他帶著哽咽的話語。
百媚點點頭,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那一刻,是那麼幸福和美。
工地上響起熱烈的掌聲。
是那群民工兄弟們,原來他們都在角落裡默默的觀注著。
我也想流淚,此時最想見到的是黑少。黑少黑少,但願我們也有這一天。
我知道,我不能再住在百媚那裡了。
撥通黑少的電話,把事情大概情形告訴他,黑少笑了起來,說道,嗯,你在哪裡,我馬上來接你。
我說了地址,百媚和安公子笑著向我走過來。
我說道,你們在一起了真好,安公子,我們百媚多好,好好待她吧,百媚,我回去住了,不放心黑少一個人在家。百媚笑了笑,點點頭,說道,嗯,你回吧,織——她幫了我的忙,想來你和黑少也沒事了。給黑少打電話沒有,叫他來接你。
打了,我在這裡等等他,他應該一會就到。你們先走吧,這幾天真吃了不少苦。
百媚笑笑,衝我搖搖手,和著安公子離開。
我笑望著他們,看他們走遠,自已也走到和黑少約定的街口,等著他。
一會黑少就趕到了,我遠遠看到他,隔著天橋那麼遠的距離,一個橋頭一個橋尾,可還是極快地跑過去,撲他個滿懷,他愣了一下,一把把我抱起,帶著調侃的神情笑道,什麼事,這麼開心,還對我這麼主動?
我羞紅了臉,低頭道,嗯,是看百媚和安公子在一起感動的,黑少,相愛的人在一起真好。我真幸福。
我說著一些語無倫次的話,戀在黑少的懷抱裡不肯出來。
黑少哈哈大笑兩聲,說道,怎麼像個孩子似的,這麼容易感動,嗯,我背你回家吧,這樣,你就可以把這幾天百媚和安公子發生的事都告訴我了。
不待我說話,他便一隻手把我托起,沿著手臂把我反轉過來,一個旋轉把我安然放在背上,像玩雜技一般,我又驚喜又害怕,在差不多三百六十度的旋轉中哇哇大叫,直到安然伏在他的背上,手死死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了,還在那裡閉著眼睛說,嚇死了嚇死了。
更是逗得他哈哈大笑。背著我邊走邊道,你黑大哥這點力氣還是有的,別說一個你,就是十個你,我照樣舉得起來。
偶爾有路人經過,望著我們笑,投過來的,也都是羨慕和祝福的眼光。
那一刻,真是好幸福,眼眶都濕潤了。黑少。黑少,我好愛你。一遍遍在心裡對他說,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卻仍是一遍一遍無聲的反覆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