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八點半出門,振作起精神去上班。
剛走出租住的小區居民樓,到外面的院子裡,遠遠地就看到,黑少坐在一壁的長椅上。初夏的陽光透過木蘭樹稀稀落落的葉子落到他的身上臉上來。他穿著黑色的t恤和仔褲,圓領寬鬆的t恤也依然是黑色。
我望著他,有點發征。如果說,晚上他送我,剛好是因為一起晚下班,或者是晚上很難打到的士,那麼早上來接我上班就再也說不過去了吧。再說張一諾就是想再綁架我,他也不至於笨到一大早行動吧。
我笑著站在那裡,突然覺得黑少的可愛來。
他看到我,便笑著低了頭,走到我面前來,站定了,望了我一會,說不出話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只得低下頭去。
一瞬間,只覺得他真的是很可愛,像大學校園靦腆純真的大男孩。
他說,我——我——語塞在那裡。
我笑,不想讓他難堪下去,說道,走吧,我一個人去上班也很無聊的呢。
他便總算鬆了口氣,笑了笑,跟在我後面。
走出小區不遠,便到了天目山路,我在站牌下停住,等著到武林廣場的七路公車。黑少站在我的旁邊,閒閒的站在那裡,曬著九、十點多鐘的太陽。
等著無聊,便說道,黑少,你在診所多久了。
他望了我一眼,想了想,一會道,總之很多年了,百媚當年開診所的時候,人手不夠,剛好我又不想幹以前的那份工作,成天地在外晃蕩,百媚叫我過來幫忙,我便過來了。
我點點頭,笑道,這麼多年,愛情診所工資獎金又高,你完全可以在杭州買車買房嘛。
他彷彿愣了一下,買車買房?這倒是沒想過。嗯,怎麼說呢,我平時用不了多少錢的,也極少看自已賬戶上有多少錢,如果你想買的話,少錢了你可以跟我說。
我連忙搖頭,說道,我暫時也沒打算買呢,只是你們男人不都想著買車買房的嗎?
他又望了我一眼,說道,呵呵,我又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什麼時候想走了說不定就不回來了呢,要車要房做什麼。房子?我在唐朝有房子的。至於車子,我最喜歡走路了,可以一邊走路一邊曬太陽。開著車子算怎麼回事,把太陽全擋在外面,真是不會享受。
你在唐朝有房子?我還想問,黑少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事情正一點點地走向清晰,我止不住好奇,追著他問。
這個,他有點語塞,而這時七路車剛好來了,許許多多等車上班的人一窩蜂的全湧了上來,他望我一眼,說道,走吧,再不走要遲到了。我點點頭,他伸出手來,拉住我的手,把我推到前面,自已在身後護著我,我們一起擠上車去。
然而,實在是太擠了,我們倆個平安上車以後,發現幾乎已無立錐之地。擠得跟個沙丁魚一般,沒了辦法,只得側著身子站在車廂內,黑少囑咐我,手拉著吊環,車晃起來很危險的。
我點點頭,伸出手拉住頭頂的吊環,黑少站在身後,車開始向前開動,我們兩個開始沉默。
然而,車廂內一撥撥的上人下人,車廂內大部分都是杭州的本地人,顯得相當的熱鬧。我本想跟黑少說一些什麼話的,然而剛一開口,聲音立馬淹沒在嘈雜刮脆甜膩的杭州本地方言中,無奈只得對他苦笑著搖搖頭。只得繼續沉默,聽著他們的話語。
車過延安路的時候,上來一個胖男人,他大概是遇到了熟人,對著一旁一個矮瘦的男子說道,我這次差點中了頭獎了啊。
他說的也是杭州話,然而,我在杭州幾年,聽得多了,雖然不會說,卻是懂得的。
矮瘦的男子問道,什麼叫差點。
胖子道,這次中國副利彩票的頭獎號碼是117,我買的是118,只差一個號碼啊,獎金是六百萬啊。
117,我聽得一愣,只覺這號碼是如此熟悉。開始思索起來,在哪裡聽到看過過這個號碼。
又聽那瘦子道,那這頭獎有沒人中去啊。
有啊,肯定有了,胖子唉聲歎氣,只可惜不是我,唉,只差一個號碼啊,我真是命苦。
而我,此時,已經想起我是在發展科范蠡那裡看到的。那個四川民工,發展科的未來書籍。117是今年四月份的頭獎號碼,現在不正是四月份麼。
想到這裡的時候,車也已經停到了武林廣場,我和黑少相繼下車。
剛到診所門口,黑少就接到電話,什麼事,哦,好的,我在門口等著他,你就他到門診部來找我。
他關了電話,我望向他,黑少對我解釋,是范蠡打給我的電話,他有個病人中了這一期的彩票頭獎,怕他出事,要我陪他去領一下獎金。他一會就到門診部來找我。
黑少剛一說完,上次見到的四川民工就來了。他一臉的欣喜,看到我們兩個,遠遠地就笑。走近了,連忙地告訴我們,李醫生,黑醫生,我中了六百萬,范大夫要我買那個號碼,我買了果真就中了,六百萬啊。我以前在杭州打工的時候,在工地累死累活幹一天,只能掙三十塊啊。
我和黑少笑,六百萬啊,真是羨慕死,然而也只得像個大財主地對他道,你不要這麼激動,現在社會很亂的,很多中了頭獎的人在兌獎現場都被人綁架劫持的都有。所以你千萬不要聲張,低調一點,有記者採訪也不要接受,財不要露白,知道嗎?
他連連點頭,不停地說是。可是激動和興奮依然按捺不住,從亮亮的眼睛裡露出來。
黑少便對我道,那我帶他去兌獎了,你去上班吧。
我點點頭,轉身進去。剛走幾步,卻又聽到黑少的聲音。
我回過頭來,只見他站在那裡,笑了笑,一會抬起頭來,說道,晚上等等我,記得一起走啊。
我心內溫暖,笑著點點頭,他才放了心一般,對我揮揮手,帶著那個民工走出胡同。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我剛收拾好,黑少就從醫院跑了出來,跑到我身邊問我道,有沒有等很久。
我笑著搖頭,兩個人往外走去。
可是的士久等不來。無奈,便問他今天的兌獎情況。
他點頭,告訴我一切都好,又說了一些那個病人與范蠡之間的些趣事。范蠡打算先把這些錢存起來,讓一個下屬先帶他到國外去呆幾個月,練幾句英語,他卻死活不肯,一定要拿著這些錢去見他的女友。范蠡生氣了,說,你要是再這樣,我有本事讓你發大財,自然也有本事讓你重新變回窮光蛋,他才沒法,聽了范蠡的話。范蠡給他重新改了檔案,辦了新的身份證,他以前的名字叫做劉狗剩,現在叫做劉志安。英文名叫做jone。
我聽了不由哈哈大笑起來,末了說道,范科長簡直就是女媧娘娘再世,狗剩等於是重新為人呢。
黑少點頭,說道,發展科向來是這種治療手段,不但讓你發財,連背景姓名學歷都給改掉,把人硬生生的從一個階層拔到另一個階層,再過幾個月,劉志安就是從美國回來的,有著一口流利的英語,學歷是哈佛mba碩士,在杭州有車有房,有著自已知名企業公司的年輕貴族了。
他說到這裡,自已不由笑起來,對我說道,你們人類有時候真虛偽真好笑。
我不由紅了臉,有些人的確是這樣的,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了錢自然可以改變這一切。黑少和范蠡做得都沒錯,但是這也不是全部的吧,總有一些人是有真愛的。
剛想到這裡,的士來了,黑少招手攔下,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