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著盲人病人去掛號,又帶他到了醫院大廈三樓的眼科。
找到眼科科長的辦公室,我抬頭一看,竟然是305編號,看著這個號碼發征了半響,總覺得非常的熟悉。可是想來想去,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無奈之下,只得搖搖頭,甩開記憶,開始敲眼科的門。
裡面一聲請進,我帶著病人,依言推門進去。這個盲人病人比我想像中要厲害得多,剛開始帶著他穿廊上梯的,還怕他會摔交,卻發現他行動自如,彷彿正常人一般,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他眼睛看不見,仔細看,才知道他的動作只是比一般人要慢一點點,仔細一點點。
推門進去,一抬頭,看見科長辦公桌後坐著的竟然是一個洋人。
這是我在愛情診所第一次看到外國醫生。
他有著金色的短髮,碧藍的眼珠,高而尖的鼻子,年紀大概五六十歲的樣子。
想想百媚本事真是大,連洋醫生都願意為診所服務。
我說,科長好,這裡有個病人想把眼睛治好。我用的是英語,英語在校過的六級,這點口語沒問題。隨口而來,hello,doctor,thereisapatientheretowanttocuredeyes
洋醫生點點頭,開口說道,你好,我叫白求恩。他說的是中文,彷彿拒絕跟我說英文一樣。
他說他叫白求恩,我不由心內大驚,不免多看了他幾眼。
想起**的文章,一個外國人,毫無利己的動機,把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當作他自己的事業,這是什麼精神?這是國際主義的精神,這是**的精神。
我對他,肅然起夠,連忙說道,我是門診部的李小涵,久仰白大夫的大名。
他笑了笑,站了起來,說道,李小涵,我們見過一面的。你的手術就是我給你做的。
我的腦海裡浮現出當時的景像,恍惚想起,的確有兩個大夫給我施行手術,不過當時他們都帶著口罩,我當然不記得他了。
只是現在知道了,當然要道謝,我趕緊說,謝謝你,白大夫。
他卻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對那盲人示意道,你到我身邊來,他的普通話說得相當的流利,沒有半點外國人的口音,想想畢竟是在中國烽煙戰火裡呆過多年的人啊。
只是再一細想,白求恩後來不是因為勞累過度死在中國了嗎,地點我還記得,死在河北五台山。想到這裡不由脊背發涼,兩條腿有點發抖,想他,難道是鬼麼?
心裡害怕,卻又不能出去,只得不作聲地站在一壁,看著他們。
病人依言過去,白大夫對我笑道,你們中國人,呵呵,古漢語的學問大著呢,比如說你剛才說的久仰,兩個字卻能表達那麼多的意思。
我的臉立馬通紅。不敢再多說話,站在一壁不作聲地看著白大夫的動作。
只見他手裡已經多了一個小小的手電筒,我望過去的時候,他正用一隻手拿著手電筒,另外一隻手掀開盲人的眼皮。看了許久,看完了一隻,又把手電筒換一隻手,看另一隻眼睛。
等他看完,重新坐回椅子上時。
我和病人幾乎同時問,怎麼樣,還能治嗎?
我很緊張,而我知道那個盲人按摩師肯定比我還更緊張。他雖然眼神沒有任何變化,然雙手卻已慢慢的握成拳頭了。而此時,我也忘了白大夫到底是不是鬼所帶給我的恐懼了。
白大夫搖了搖頭,說道,眼神經都壞死了,沒得治了。
啊,我和病人齊齊瀉氣。我很是抱歉的望著盲人按摩師。嘴唇嚅動著,很想說,對不起,對不起。
白大夫看到我們的模樣,不由笑了,說道,不要洩氣啊,不能治,但能換啊。
真的嗎?我們立馬驚喜。
大夫點點頭說道,按理說,現在外面的醫院還不能施行這種手術的。他們所謂的換眼術,一般就是將狗眼貓眼換人的眼,這種手術一般成功率也不高,就算成功了,眼睛也不好看。
而我們醫院就不一樣了,我們醫院現在已經走在外面醫院的前面,分別用人的眼球和眼白細胞培植出了新的放許許多多的眼珠。這個原理也很簡單,就是生物學上的單細胞繁殖。
真的嗎?真的嗎?我比病人還要興奮,盲人按摩師聽到我的聲音,倒是笑了。說道,李醫生,你真是個好醫生。
我才住了口,在一邊紅著臉。
白大夫笑著望了我一眼,說道,當然是真的了。又轉身對病人說道,好了,你去掛號室掛號付錢吧,我給你安排手術的時間。
病人歡天喜地的出去。
我望著病人出去,卻不肯走,小孩子的心性又發作,說道,白大夫,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心想,大叔,你不是死了嗎,你可別嚇我。
白求恩卻只是笑笑,說道,老了也要發揮餘熱嘛,再說我本來就對中國有著深厚的感情。百媚親自來邀請我,說給我提供最好的研究條件。做的又是好事,怎麼不來。更何況她拍我馬屁,說我是古今中外最偉大的外科大夫呢。
我笑,說道,你當然是。只有你才能在炮聲隆隆中依然有條不齋的施行手術。條件是那麼簡陋,可是你憑著那麼簡陋的條件救活了多少中**人。
不過這些話沒有說,因為太肉麻,說不出口。
我見事情已經完畢,便說道,白大夫,再見了。本來想問問他,他現在到底是人還是鬼,可是覺得這樣太不禮貌了。他是個那麼偉大那麼好的醫生,就算是鬼也沒什麼好怕的啊。
想到這裡,不由釋然了,回頭對白求恩,說聲,真走了。
白大夫點點頭,我便關門出去。
出來的時候,又碰到掛完號回來的盲人按摩師,我喚住他,說道,按摩師,恭喜你。
他笑了笑,說道,謝謝你,李醫生。
我笑,說道,謝我什麼,到時候謝謝白醫生才對。可是說完這句話,想起一件事,在心裡又藏不住,只得開口問他了,我說道,其實盲人按摩比正常人按摩掙的錢還多的,你不怕復明瞭,失去現在這麼好的工作。
他的臉色變了變,到這時,我才恨不得打自已嘴巴,想自已真的是太多話了。
還好他並沒有生我的氣,笑了笑,說道,這個我也權衡過,你說的沒錯,我山村來的,只是小學畢業,本來只能靠著這個手藝混飯吃,把眼睛治好了,肯定會失業的。但是我反覆想了想,無論如何,我還是要把眼睛治好,只要能夠見到她,和她在一起,什麼代價我都願意承擔。
我佩服他,對他說,祝福你,你一定會得償所願的。
他笑著說謝謝,臉上儘是幸福和憚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