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動明王(作者棕黑色)拜祭過了天地,告慰過了祖宗。
姬余庚,終於獨自立在了金鑾寶殿的最高處。
鐘鼓齊鳴,百官跪拜。
傅漢卿不在其中。從昨晚,他就沒有回來。
京昭跪在他的腳下,白髮如雪。抬起頭,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欣慰的,驕傲的,笑容。
他知道,她,和他一樣,也做好了準備,要走。
一山不容二虎,就算是母虎和仔虎,也是一樣。他和京昭,彼此都清楚明白。
十年養育扶植。今後唯我獨尊。
晉王穩穩地落座在寬闊的龍椅之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有至尊的威嚴:「眾位愛卿——平身。」
這個國家,是朕的了。
驕傲。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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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京昭繼續稱病謝客。昭王府內,從宮裡帶來充門面的人,則陸續被打發了回去。
用不到了。
傅漢卿還沒有回來。但竟然還有拜他的帖子送進來。而這一次的拜帖,比較古怪。
齊國的太傅韋爻先生,是先投拜帖在傅漢卿的賢王府,不果,再轉投到昭王府。
得知傅漢卿的確不在,他又轉為求見京昭。
京昭嗅出了些不同尋常的氣味。
橫亙在東灣和晉國之間的齊國,地理天然,是敵非友。
韋爻雖然明面上似乎並無實權,但他身為太子師,交遊廣闊。而且此人暗地裡的力量,不可小覷。在邯鄲期間,京昭屢次試圖派人到他身邊打探,都受阻無功而返。
這樣一個人,找傅漢卿做什麼?他找不到傅漢卿,又會做些什麼?
皺了眉,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習慣性地在桌上叩擊著,思考。忽然間,搖頭苦笑。
說是該放開了,到底是放不開。不過,就算是放不開,也終究是……要放開的。
只是,他還沒有回來。她閒著也是閒著。那,她就最後替小庚這個新皇,料理一次麻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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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冠寬袖。韋爻此人,有一種淡然的儒雅出塵氣度。可是,京昭還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和傅漢卿,不是同一類……「人」。他缺了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疏離,自我,和不介意。
和傅漢卿這個真的不介意的人呆在一起的時間長了,韋爻這種虛浮在表面上的假的不介意,對於京昭來說,明顯到甚至有些可笑。
客套過,寒暄過,問候對方的君王身體安康國內風調雨順過,韋爻步入了正題。
「殿下,本來,這件事情,我是該和賢王單獨商談的。但是,他一直避而不見,我又不能在邯鄲久留。況且,天下人皆知,他和殿下您,如同一體。所以,我也只能厚顏拜訪,請求昭王殿下您,幫著拿個主意了。」
京昭只是簡單地做了個「請講」的手勢。笑話,她既然已經決定退隱,難道還需要繼續辛苦在人前和傅漢卿「劃清界限」麼。雙王就是一體,你待如何?
韋爻似乎仍舊左右為難了許久,才開口說道:「殿下,您可曾聽說過,三百年前,禍亂了半個天下的修羅教。或者……現在……大家稱呼他們為:魔教。」
………………
一個時辰以後。
京昭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又習慣性地在桌上叩擊。
麻煩。大麻煩。她在心裡哀歎。
老天,你耍我。我不就是多管了一次閒事,多見了一個人嗎?你至於要這麼折騰我?
韋爻亮出了魔教不動明王的身份,要求傅漢卿繼任魔教之主。
名字中一個漢字。一雙明淨清澈如嬰兒的眼睛。幾近兒戲。但是京昭明明白白知道,這個魔教,和傅漢卿,恐怕真的是有深刻的淵源。畢竟,他不是「凡人」。問題是,她根本無從判斷,這種淵源,到底是什麼。而這種淵源,會不會讓傅漢卿那個死腦筋的傢伙,真的去繼任那個「魔教之主」。
雙王一體,雙王一體。歎氣,歎氣。他要是去了,自己能不去嗎?
這遺囑既然七百年了,傅漢卿聞名天下也已經十餘年。韋爻卻等到今日才揭開這一層,自然是別有用心。
就算他們退出朝堂,隱居山野,對外的威懾卻是仍在。任何人想欺晉王年輕沒有根基,而打晉國的主意,都必須考慮他們二人在關鍵時刻復出,予以痛擊的可能。可是,他們兩人,要能夠復出,必須要晉王對於他們,有足夠的信任。否則,恐怕會引發更難以控制的內亂。要讓晉王能夠對他們有足夠的信任,單憑那十年舊情,是不夠的。最關鍵的,他們不可以有任何屬於自己的勢力。絕對不可以。
雁翎已經建國東灣,如今和晉國分庭抗禮,早就不歸她這個晉國人指揮。比起當年的雁翎,魔教算得上什麼?他們早已經沒有三百年前的勢力。可是,這樣暗處的勢力,卻向來是最招皇家忌諱。魔教這一支勢力,對於他們來說,有,絕對是不如沒有。
更不要說,要收服魔教,定然不容易。
什麼魔教之主。魔教一直無主,三百年前照樣攪得天下大亂。也就是說,他們中間,自有能做主之人。這個教派,自閉到神秘,一脈相承七百年,其中的規矩,想必是相當的嚴格和穩定。如今,傅漢卿這個官場上的外人,真要憑七百年前一句話,去當什麼主人,底下人會是什麼心態,不問可知。
恐怕,是連傀儡都不肯讓他安穩去當的。
如果他們真的跑到沙漠深處,與世隔絕的地方,去收服這樣一支勢力,肯定有相當長的時間不能顧及晉國的變化。而一旦收服了這樣一支勢力,他們也就被羈絆住,不能再那麼方便地回歸晉庭。
韋爻的主意,打得是極好的。
更不要說,他堅稱魔教總壇位置隱秘,機關重重,一定需要他的帶領,傅漢卿才能進入。
笑,他們兩個晉國的前王爺,去到齊國,然後再由他這個齊國的太傅,帶路去大漠?那他們真的是老壽星上吊,嫌自己命太長了。
歎氣,歎氣。說一千,道一萬,她只有三年的時間了。而她選擇三年,當初的考量,也是為了小庚的。繼位之初,總是最容易動盪的時候。如果小庚需要她,她希望自己還可以幫上忙。
雖然知道他應該不需要。可是她老母雞……而已。
她有一千一萬個理由,不讓傅漢卿淌這混水。可是,阿漢他……很多時候……不可理喻。只要他認定了是該做的事清,代價幾何,危險不危險之類,他是不會顧的。
至於對晉國,他真的已經仁至義盡。
如果他真要去,就算她能阻得了他三年,卻阻不得他一世。難道說,自己還真能放心讓他在三年後,一個人去那種地方。
這個消息,瞞不住。她不說,韋爻也會將其傳揚得天下皆知。他來這裡,不過是作勢。
罷了。她答應過他的,只要她還能保得住自己,就總會保他平安。小庚……我已經傾囊相授,教了你十年。再多三年少三年,實在也不會有多少差別吧。
你是個爭氣的孩子。你千萬……要爭氣。晉國,我只能交給你了。
終究,有些事情,是不得不放下的。
兩人正相對沉吟,門口傳來傅漢卿的聲音。
「阿昭?我回來了!」
他向來是翻牆派,幾乎從來不走正門,自然也就沒人會為他通報。
他這樣突然推門而入,韋爻一怔,連忙起身,一揖到地:「賢王殿下,韋爻有禮了。」
京昭不得不給兩人介紹:「阿漢,這位是齊國太子太傅,韋先生。他今天來找你……」
傅漢卿根本就不要聽。「阿昭,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阿漢,韋先生找你有要事……」
沒等京昭說完,傅漢卿打橫抱起了她。「以後再說,現在要來不及了呀!」
京昭只來得及在傅漢卿風風火火將她抱出門前,回頭說了句:「怠慢了……」
就留下韋爻大人一個人,傻愣愣地坐在屋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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