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連天(作者棕黑色)「陛下!臣辦事不力,罪該萬死!」
「嗯?」秦王將眼睛從手上的奏章上移開,抬頭瞟了一眼帳前跪的侍衛長。
「給他機會走,本來就是朕的意思。你卻又來請什麼罪。」
侍衛長仍舊跪地俯首。
「怎麼?」
「卑職……失去了那人的行蹤……」
「什麼?」秦王話中含怒,隨即又壓抑了下去。「怎麼回事?從頭說來!」
「卑職按陛下的意思,今早陛下離開之後,就只安排了一個侍衛在他門外。他果然趁門外侍衛不注意的時候,拿刀逼迫了他,讓他脫下衣服和他換了,並且堵了他的口,將他綁在帳內。卑職囑咐過他,不必聲張,所以他未曾出聲示警,絕非貪生怕死!」
秦王點頭。「好,你待罪之時,尚不忘替下屬分辨解說,忠義盡職,可嘉。」
侍衛長感激涕零。
「卑職本來安排了三個身手最好,經驗最豐富的探子分頭綴著他,卻不料,他身負絕頂輕功,離開大營,便揚長而去,卑職的手下未曾帶馬匹,根本追蹤不上!」
秦王將震驚壓在胸中,面色依舊沉穩。「他的輕功好到什麼程度?」
「……踏雪……無痕!」
秦王的雙拳握了又鬆,鬆了又握。
傅漢卿!你到底還有多少本事瞞著朕?
「他向哪個方向走的?」
侍衛長遲疑了一下。「陛下,他似乎是直向晉國的雁翎軍去了,但卑職懷疑其中有詐,很可能是他故佈疑陣,聲東擊西。」
秦王輕鬆一笑,揮手。「你下去吧。這件事,我早已另有安排。他如此作為,都在朕預料之中。」
「陛下英明!」
侍衛長卻仍然猶豫不去。
「還有什麼事情要稟告麼?」
「陛下!」侍衛長又拜了下去。「卑職職責所在,不得不言。此人一直貌似不會武功,實則內力深厚,輕功卓絕。他心思叵測,陛下再將他留在身邊,恐有不妥。」
秦王哼了一聲。「朕的枕邊之人,應當如何調教,你就不必操心了。」
侍衛長無奈退下。
秦王又拿起奏章,心中頗為自得。
小別勝新婚。卿卿,總要讓你飛出籠中一次,你才會知道,這世界上,除了朕的懷抱,並無你容身之處。一封書信,兩個死士的性命,便能換來你我一生相守,值得。唉,只是,你少不得要吃些苦頭了。不過,要斬斷你的羽翼,總是會疼一下,要朕自己來的話,怎麼下得去手呢。
秦王神色溫柔,笑容甜蜜。別怕,卿卿,金風玉露膏,朕已經著人替你準備好了。這次你回來以後,我再不會疑你,再不會試探你,我會保護你,再不讓你捲入任何風波。
我會疼愛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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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的雪,來的早,也來得急。
一夜奇寒,北風呼嘯。早上太陽已經出來很久,天地間仍舊是一片昏暗。鵝毛大雪,紛紛揚揚,落在地上又重被颶風捲起,億萬雪粒在空中盤旋,卻彷彿下了一場大霧,三尺之外便迷濛不見人影。砂子般的碎雪粒,堅硬粗糙,刮在臉上,將人的肌膚擦出血來,再將血凍成紅色的冰。
這樣的天氣,鳥歸巢,獸絕蹤。富裕人家攏一盆火,貧寒人家也緊閉了門窗,試圖用柴草破布堵住漏風的牆縫,大人孩子,哆哆嗦嗦擠在一處。潏水河安靜下來,不過一夜時間,河面已經結起一層薄薄的冰殼。對峙的兩軍,連斥候都龜縮在雪洞裡。酷寒時節開戰,對於雙方來說,都是太大的負擔。真的打起來,凍傷凍死的士兵,恐怕比死在對方刀劍之下的還要多。
這場雪,雙方一樣的措手不及。都想退,可是又都不敢先退。
茫茫天地間,唯有一色無情的冷白,覆蓋了所有的骯髒。
一點青黑迅急地劃破冷白,所過之處,帶起一條長長的雪霧。
拜昭王所賜,如今傅漢卿的11路公共汽車馬力強勁,越野性能優越。
不過一個多時辰,他已經長跑穿過潏水,快衝刺到晉營了。
潏水上那層薄冰,讓他免去了一次冬泳。
他當然是要遠走天涯的。可是,他要見過昭王一次才能走。
他要向昭王說聲對不起,還有,順便告訴昭王小心那支從慶國繞到了他們背後,現在正潛伏在雲嶺中的軍隊。
雲嶺有軍隊的消息,是那個見他堅持要走,急得跳腳又無可奈何,最後怕他「歸隱深山」時,稀里糊塗一頭撞進人家營帳裡被抓去當了軍妓的張敏欣,咬牙切齒地告訴他的。那支軍隊肯定不是秦軍。以前,秦王佈置行軍作戰時會要他迴避,可是,這幾天,秦王幾乎不肯離開他,包括討論軍機的時候,也要他在一旁伺候。像秦王正秘密從楚國調動些軍隊過來,同時又在和晉王做交易這樣的重大軍情,他都知曉了,如果雲嶺那支軍隊是秦軍,他怎麼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聽到呢。所以,這個消息告訴昭王,也不算對不起秦王。
以前,他從沒有覺得自己曾經對不起人。昭王是第一個,他希望,也是最後一個。說了對不起,確定了她會安全,他,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這麼容易想起她了吧。以後,海闊天空,遠離了這些紛擾,他在哪裡都可以過得自在。
環繞晉營的一圈拒馬刺柵,也早被白雪覆蓋,不見了荊棘。
幾個望風的士兵,正蹲在柵欄後躲避風雪,聽得遠處有一種奇怪的呼嘯聲,對望了一眼,站起來向外看,就看見了那一條長長的白線,滾滾而來。他們一邊搖鈴發出警報,一邊縮在掩體裡,張弓拉箭,警戒著。
近了,近了……雪頭上那一點暗色……那……是個人嗎?
「止步!來者何人?我們放箭啦!」
話音未落,幾十步外,那人騰空而起,帶著風雪向他們的方向衝來。
幾人的箭都不知道射到了哪裡,而那人已經猛禽般凌空向他們撲了下來。他們個個暗叫不好,只以為明年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了。
那人倏忽停了下來,立在他們面前。而他帶來的風雪卻停留不住,撲面而來,迷了他們的眼睛。
待他們咳嗆揉眼過,只見一個神仙般漂亮的人,穿一身秦兵的服色,溫和無害地對他們笑著。
「大家好。我是阿漢。昭王現在住在哪兒?」
——————————多餘的話————————————————
我終於看到曙光了……下面是黎明前短短的黑暗……順便幫納蘭吆喝一聲:月票啊月票,你們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