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所謂請示他是那樣定定得凝視著面前的三個人,眼神裡即無凜凜威勢,也無精明銳利,但這樣清澈明淨,坦蕩從容的眼神深處,分明有一種看似天真迷糊,卻又於很多事,看得極清極透的瞭然。
這份明悟和平靜,竟也讓人一時有不能正視的奇物感覺。
沉默似是很短,彷彿只是一瞬,但又似乎很長,長得已無法計算時間,然後,瑤光才淡淡笑笑:「即然教主已經發話了,這點小事,我們自然遵從,教主的批示會送交分壇……」
「瑤光,你真認為這樣玩很有意思嗎?你讓他做教主到底只是想要玩一個遊戲,還是真要害他呢?」碧落忽然開口,打斷瑤光的話。
瑤光臉色微微一變:「碧落……」
「你先問問你自己心中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再來決定該說什麼嗎?」碧落再不多看瑤光一眼,只轉眸望向傅漢卿:「教主,有些事,我們應當同你說清楚。你猜得不錯,送到你手上的這些,全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所謂的誅殺某人,其實和總壇一個看門的請假多少天是差不多的事,理由是,那個所謂的鐵拳無敵,只不過是民間的一個小拳師,最多只算是九流的江湖人物。其實這些小事,包括分壇賣鋪子,或是擴展生意,以及總壇的防務,和其他若干雜務,根本不需要經過教主訓示的,下面自有負責的人,會去打理安排,真要是這個事事鉅細無遺,全由教主一個人來決斷,歷代教主就只有一種死法,那就是活活累死。」
她平淡地述說,清華如玉的神色間沒有半點表情。
傅漢卿卻漸漸露出了悟之色:「所以……」
「所以,這些事,在上交過來之前,下頭的人其實都早已做好了,交上來的,其實只是一份報備,就連這些報備,我們這些上位者都不會去看的,只有中層的統領們會去審閱查看。瑤光是為了和你開玩笑,才弄了這些東西讓你批示的,其實你批示這些最大的益處,只是讓你熟悉教中的一些雜務罷了。事實上,你批同意或不同意都已不重要了,因為,在這些交上來之前,事情早已做好了。」
她看著傅漢卿,七情不動地說:「你批示不同意,並不能救方明遠的命,因為這個時候,他的屍體可能都已經生蛆了。」
傅漢卿怔怔站了一會兒,他的臉上也沒有太多的表情,怔愕和驚異也很快淡去,他回頭看看滿案的文書,然後又對瑤光說:「即然這些東西,看與不看,批或不批都不要緊,那麼,我要休息去了。」
他打個呵欠,真的就像沒事人一樣,向外就走。
如同上次在歷代教主冰棺前的表現一樣,他無悲無喜無驚無怒,只是覺得疲倦,所以,他也如上一次一樣,面無表情,從他們之間走了過去,目不邪視,看也不看任何人一眼。
他沒有像這三人意料中那樣,驚訝,大叫,震驚,憤怒,斥喝,他只是疲倦。他不是正義使者,也不是俠客。其實他早就知道魔教殺人不眨眼,只是他即然沒親眼看到,那就懶得去想,這次看見了要殺人的請示,他堅持不同意,但即然堅持無效,他也不會義憤填膺,他只是疲倦。
連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為什麼這麼容易疲倦,即然教主只是一個擺設,即然所謂的責任根本不存在,即然他已經完全實踐了諾言,那麼,他當然是可以從此不理任何事,安安心心,吃了睡,睡了吃,做他掛名的懶教主,完成他畢生的心願了。
這……應該是是可以的吧!
雖然,他依然不知道,為什麼,忽然之間,如此疲憊。
碧落在他身後淡淡說:「教主,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有著什麼樣的心性,但你自己的應該知道,修羅教從來就不是一個吃齋念佛的地方。你如果不喜歡,可以試著來改變,但沒有人可以只憑一句空話,就讓別人的生活,外面的世界改而迎合他的喜好。你這個教主是不是握有實權都一樣。想要讓這個世界變得更讓你喜歡,想要我們做事的方式變得被你認同,那麼,先看看你自己的有無付出什麼努力。當你覺得修羅教的一切做為都讓你刺眼,讓你不舒服時,先去問問你自己,你可曾真正為改變這一切做過什麼?不錯,你這個教主當得是有些兒戲,我和龍王支持你是一種冒險,一種嘗試,瑤光和蕭傷支持你,純是為了給現在平淡的生活找點樂子,而天王則是無可奈何才支持你。但是,就算我們全都誠心誠意,奉你為教主,把全教大權交給你,你以為一個天塌下來也懶得理會,整天只關心吃吃喝喝睡睡的教主,就可以憑一句話,改變整個修羅教延續了幾百年的生存方式嗎?就算你能強行改變整個修羅教,那麼修羅教所處的這個江湖,這個亂世,這無數弱肉強食的法則,又如何更改。如果這一切不改變的話,我教為了自衛,為了圖存,也一樣無法改變。所以當你指責我們殘忍的時候,當你不能理解我們的殺戮時,問問你自己的,除了坐在那裡說幾句,你們不該殺人,你自己還真正做過什麼?」
傅漢卿沉默地聆聽,等到碧落說完了這番話,就立刻繼續往前走,至少從他那並無遲疑的背影和毫不停頓的腳步來看,他應該是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的。
瑤光靜靜望著傅漢卿的背影,輕輕地說:「碧落,你是真的對他有期待,真的希望他能給所有人一些驚喜,是嗎?」
「我在希望什麼你並不看重,但我覺得你應該好好想一想,你希望的到底是什麼?整死他,累死他,欺騙他,傷害他?在很久以後再告訴他,他一本正經寫下的一個個不同意的文書毫無意義,他以為他已經阻止的很多次殺戮,其實早已經發生了?」碧落沒有看她,語氣淡漠平靜「這些事,絕不同於逼一個懶散的人背一堆無用的資料?這是否是你想要的報仇或出氣。」
瑤光難得得沒有反唇相譏,她靜靜地沉默著,看著碧落也緩步離去。
蕭傷一直在旁邊摸著下巴看兩個女人之間的戰爭,至此才笑笑說:「我不是很喜歡咱們的冰美人,不過,天殺的,剛才她說的話,我覺得可真是對極了,你認為呢?」
傅漢卿還很自然地向他以前的住處走去,沒走出多遠,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地在身旁出現,彎腰行禮:「教主,自今日起,你的住處已遷至修羅殿,請隨屬下來。」
傅漢卿有些驚愕得望向他那熟悉的容顏:「你……」
「屬下狄七,奉命替換狄一,領另一隊影衛為教主效力。」畢恭畢敬的回答,卻讓傅漢卿哭笑不得。
「換走了狄一,卻換了你們來?」傅漢卿抬頭望天,嗯,換走了幾張讓人不自在的臉,又換來了幾張一模一樣的臉,這一切有什麼區別?
他雖然沒說什麼不滿的話,但那表情,明明白白寫著我不高興四個大字,長眼睛的都看得出來。
所以狄七把腰彎得更低:「不知屬下有何失職失儀,令教主不滿?」
「唉,我沒什麼不滿,當然也並沒有太滿意,我其實只是……」傅漢卿想要說明,心念一轉,又想到,萬一這位也學著狄一,一聽真話,一受刺激就想給自己毀容,這就不好了。
他只得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忍住,徹底絕了取消或調換護衛的念頭,垂頭喪氣地說:「我們走吧。」
走出兩步,他忽而側頭望向身後跟隨的狄七:「狄一他們會因為這件事受罰嗎?」
狄七沉默不答。
傅漢卿微微皺眉,止了步:「瑤光說沒什麼事,不過,我估計她對我說的話,十句有一半可能是不算數的。可是,我問狄一他們幾個是不是會有事,他們也沒什麼表示。」他回頭扭頭望狄七「他們真的沒事嗎?」
狄七平靜地答:「影衛的處置之權,只在教主與天王手中,屬下不能妄測。只是,我們這樣的人,就算馬上要被砍掉腦袋,也不會有什麼表示的。」
傅漢卿微微皺眉,略有些不安:「我沒想處置你們,狄九跟你們一起長大,肯定會顧及情義的。」
本來是一句肯定的話,說完了,他想了想,終於還是有點拿不定主意地問:「是吧?」
狄七眼也不抬地說:「我們影衛無權去猜度天王的想法,也不能打聽天王的處置令喻,我們所受過的訓練中,只有什麼叫冷酷無情,從來不知道情義為何物。」
傅漢卿乾笑兩聲,又向前走了兩步,再次止住,一顆心悄悄嚮往了一下下修羅殿裡那為教主新置的柔軟大床,思想鬥爭了一會兒,才輕輕歎口氣:「好吧,我們去天外天和天外殿那裡轉轉吧。」
這話說得實在有點不甘不願不快活,唉,教主啊,這實在是個操心又勞碌的工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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