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王子之歎勁節久久無語,而方輕塵也過了很久才輕輕地問:「張三和李四都是叫花子,相依為命,互相照顧,討到一口飯都要分著吃。一個善人看他們這麼有義氣,就給了他們一塊金子,兩個人很高興,一個去買酒,一個去買肉,一起慶賀,結果,同時被酒中肉中的毒毒死,有罪的是那塊金子嗎?善人的善念是錯誤嗎?」
小容沉默著沒有答話。
勁節遲疑了一會兒,才說:「所謂拾巨金於曠野,遇艷婦於密室,聞仇人於垂危,都是人性的大好試金之石。但是,我們有什麼資格去試煉人性。記得古代有個帝王,派人去賄賂臣下,他的臣子收了賄,他就把臣子處罪,另一個大臣挺身而出,指責道,如果收賄的臣子有罪,那行賄的君王難道無罪,犯罪的人固在有錯,引誘別人犯罪的人,難道不該承擔責任。」
方輕塵冷笑:「我們在引誘別人犯罪嗎?誰生下的兒子不希望他俊俏,誰養的女兒不希望她美麗,若是因此引來的採花之賊,逼娶之禍,我們不怪行強者沒有人性,反要怪把兒子女兒養得這麼漂亮的父母有錯嗎?」
小容和勁節同時語塞。
方輕塵又道:「你們想要做什麼呢,讓他變回以前那樣,成為路邊的野草,任誰見了都想踐踏幾腳?我們只是想讓他有足夠的美麗,可以讓每個人對他心生憐愛,使他可以避免災難。我們不想試煉任何人,正如同,我們無需為人性本來的黑暗負責一樣。」
小容依然沉默。
勁節遲疑了一下:「要不這樣,下一世讓他出身足夠高貴,就算旁人對他有什麼**,也不敢隨意對他出手,只能站在下位,盡力保護他了。」
小容依然不說話。
方輕塵卻不知是不是認同地笑了一聲,笑意極為奇特:「好,就這麼辦。」
「可是……」小容還想說什麼。方輕塵已冷笑道「你是不是想讓他第三世再挨幾次梳洗?」
小容終於沉默不再說話了。
阿漢的第二世,也許是因為太短,所以阿漢雖然感到厭惡和莫名的憤怒,卻沒有第一世的疲憊,也沒有長久的睡眠。幾乎是規定的間隔期一到,就在第一時間,投入了第三世。
第三世,莊教授在幾個學生的要求下,特意讓中央電腦為阿漢選擇成為戴王的長子。在入世之前,張敏欣更是對他千叮嚀萬囑咐。
不許喝毒酒,會死人的,不許上吊,會死人的,不許跳崖跳河,會死人的,最最重要的是,決對不許隨便跳起來幫人家擋刀擋劍擋掌,那通通都是會死人的。
阿漢嗯嗯啊啊一陣子,就開始了他三次的人間生活。
他是戴王的第一個兒子,一出生就舉國歡慶,戴王愛若珍寶,立他為太子。在他之後,王室香煙興盛,先後共出五子。隨著王子們日漸長大,太子豐儀之美,已成整個國家的美談,就連最嚴厲的太傅都不忍心逼太子讀書,戴王更加縱容太子,完全不以國家未來君主的嚴格來要求他。皇弟們,或文或武,皆有成就,卻都待他極好。
這樣錦衣玉食的生活,讓阿漢感覺到熟悉,父王眼中日益明顯的**,皇弟們神色裡,日漸增多的激切與不安,全都那樣熟悉,那樣似曾相識。
當那個黑暗的殿閣中,父親向他撲過來時,他又感覺到了曾經的厭惡。第一世中,他從不覺得這種事,其實會讓人厭惡,然而他即掙扎不開也逃避不了。他不再會用純真的眼睛看著別人問,你這樣會覺得快活嗎,他也不會迷惑不解地問,練功和行房有關係嗎?、
就連厭惡,也只是淡淡的,不會讓他有過多的不適之感。
他只是輕輕地說:「你這樣,會有災難的。」
那個被他叫做父王十多年的人,低沉沉地笑:「為了你,有什麼大難我也心甘情願。」
所以,最後大難來的時候,阿漢一點也不吃驚。滿宮的鮮血,滿殿的屍體。三皇弟對他微微地笑:「大皇兄,你這樣的人,只適合藏在深宮,被最好地照料,家國天下,太累人了,這麼辛苦的事,讓皇弟替你做吧。」
他走過來。溫柔地把他抱入懷裡,血腥氣撲鼻而來:「看,父皇死了,這天下就是我的了。我把兄弟們都殺了,再沒有人敢和我一樣地看著你,抱著你了。」
阿漢沒有後退,他知道,這廣闊的宮殿中,卻沒有一絲一毫退後的餘地。他依然不喜歡這一切,但是,他又牢牢記著,不能絕食,不能撞牆,不能拿刀砍脖子,割手腕,不能從高處往下跳,不能上吊,不能吃毒藥,因為一定會死的,因為自殺會倒扣分。
可是,他真的,一點也不喜歡這一切。然而,即使不喜歡又怎樣呢,他淡淡閉上眼,只當是一場不太好的夢,睡一覺,也就好了。
然而,這一場夢,比他以為地還要血腥。
宗國大軍殺入京城時,三皇弟滿身是血地回了皇宮,通紅著眼睛,拿著劍跑到他的面前:「大皇兄,你陪我一起去吧。」
他想,這讓人討厭的夢可以醒了,然而,憑空飛來的那一箭,使那高舉起的長劍無力垂落,當三皇弟被宗國士兵拖死狗一般拖出去時,他猶在嘶聲地大喊:「大皇兄。」
年青的宗王大步來到他的面前,癡迷的眼神望著他:「自從三年前,來戴國做客,無意中見到你之後,朕就知道,無論付出什麼,朕都一定要得到你。朕滅國屠族,就是為了能來迎接你,將來,朕一定會為你平定這天下的。」
一切都沒有變化,他依然居住在最華麗的地方,享受最好的照顧,他依然可以吃了睡睡了吃,什麼也不考慮,只不過,喜歡跑來跟他無聊運動的人換了一個罷了。
第一世,對於運動,他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喜歡,但現在,他真的有些厭惡了,只是淡淡的厭惡與不適,倒也不足以讓他做出什麼太辛苦的反抗來。
他是被人如此如珠如寶地呵護著,宗王總是在他耳邊說:「朕為你滅了某某國家,你怎麼不高興。」
「朕為你又打下了三個城池,你怎麼不快活?」
「朕為你把起義的那幫傢伙全殺光了,你怎麼不對我笑一笑?」
他不明白,這一切和他的快活有什麼關係,他不是不快活,他只是不知道有什麼理由要快活。
再沒有人打他,沒有人罵他,那個說他壞話的寵妃被自己的丈夫一刀砍死,那個因為失寵而要衝過來同他撕打的人,被曾與他日日說恩義的帝王拖去凌遲。
有一次,他吃完了東西,很不舒服,太醫說是中了毒,最後是蘭妃,以及蘭妃的家族,左相家滿門被處斬。若干時日之後,宗王在他耳邊隨便交待過一聲,朕查出來了,當日你中毒,其實是右相陷害左相,朕已把他滿門族誅了。
他是最珍貴的寶物,不可以被輕輕碰觸一下,他要是不笑,他身邊的下人,就會被整批整批地處死。
他其實也不是太關心別人的生死,不過,看到活生生的生命,在眼前被毀滅的感覺總談不上舒暢,於是,他開始努力回憶關於第一世男寵的職責,開始,盡力學習微笑。
那一天,在陽光燦爛的時候,他在御花園中漫步,聽到冬的一聲響,他回過頭,看到一個錦衣華服的公子愣愣望著他發呆,腳前扔著一個鑲滿珍珠的箱子。
這樣的表情他看得多了,也不在乎,轉身走開。
那天晚上,宗王陰沉著臉問他:「今天你見到召國太子了?」
他思索了一下,「見到一個生人。「
宗王神色陰鬱:「召國是強國,朕雖然一直想吞併它,卻因為實力未足而一直隱忍,但現在,也等不得了,明天朕就調動兵馬,準備出征。」
「要打仗?」
「是啊,當年朕就是因為在戴國見到你,才揮兵滅戴的,今日召國太子看到了你,朕不能坐視歷史重演,先下手為強才是大丈夫。」
阿漢想了一下,就問:「召國也像戴國一樣大,有那麼多百姓?」
宗王大笑:「召國比戴國可大多了,不過,你不用擔心,為了你,朕不會輸的。」
阿漢平靜地點點頭。他還記得宗王殺進皇宮裡,帶著他走遍京城,他看到滿城的屍體,他看到無數的死亡,那鮮血最深的地方竟可以直沒至膝。
第一世,他曾不解地問過狄飛,人為什麼要殺人。生命如此珍貴,人為什麼不懂得呵護在意,反要彼此傷害。
狄飛笑他不懂。
第三世,他依然不懂,只是他已經不再問了。不再問,為什麼人命可以比野草更輕賤,為什麼殺人,可以比割草更簡單。
他知道,原來召國比戴國還要大,比戴國的人還要多。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生靈。
宗王總是說,朕為你又滅了一國,朕為你又屠了一城,朕為你,又毀滅了一個部族。朕為你殺了我的妃子,朕為你斬了我的臣子,朕為你,打死這些下人……
他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是為了我?
那麼多的生靈,那麼多的鮮血,為什麼?
第二天,他登上宮中最高的摘星樓,遙望宮外,那麼那麼多的人,那麼那麼多的鮮血,那麼那麼多的生靈。
然後,他輕輕躍起,最後聽到的,是一連串的驚呼。
阿漢第三世,二十歲,自盡而死。
這一次,沒有誤會,沒有錯誤,沒有任何可笑的故事,他跳下的那一瞬,清清楚楚的知道,從樓上跳下來,會死人的。他更加清楚地知道,自殺,是會被扣分的。
他沒有被虐待,沒有被傷害,沒有被刑囚。他只是覺得這一切不必繼續了。
他只是一個懶人,只要安安穩穩睡他的覺,天下大亂,世人生死,與他從來無關,他懶得即沒有噁心,也沒有善念,他不是菩薩,也不是惡魔,但即使是木石冰鐵,也不會喜歡那麼那麼那麼多的鮮血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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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鬱悶得嘮叨一下,為啥小樓有人點擊,就是沒啥人收藏呢.害我昨天被編輯很用力地鄙視了一下下,狂丟臉的.撒賴打滾,我要收藏啊,我要票票啊,我要點擊啊.我要大大的面子啊.
有關文章,再重複一次.
我本來正在更前生篇,後來因為有人催,就開始把碧血漢卿的男寵篇也拿來更了.可是,有讀者問我,為什麼阿漢的幾世還沒有完,忽然就變成傅漢卿,就變出一個項王了.
我想讀者可能沒看清楚,或沒注意,兩個故事,是放在兩個分卷中更的.兩個故事,互不相連,也互不相關,目前正在同時更新中.
為了讓讀者不至於再繼續誤會,我昨晚一口氣,把以前的所有章節都改加上了章節序列號.
前生篇已更新到三十多章,而男寵篇才剛開始更新沒幾章.
這樣的話,以後讀者只要一看更新的章節號,就知道,更的是哪一卷的故事,這樣就不會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