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個星期天,我們可以晚一點起來,星期天開兩頓飯,上午九點和下午四點,不開排頭,監房裡面自由活動一天,可以洗洗衣服,勞動會給每個監房一副撲克牌、一副象棋、一副四國大戰軍旗。
可是這個星期天我們監房和前面的四號監房就沒有這個待遇了,因為我們是新收號,得利用這個時間加緊培訓新戶頭。
上午剛剛吃完飯,當班的劉斌就帶著勞動從前面過來,勞動手裡拿著一包衣物。
「張偉,過來!你家裡人給你送衣服了!」劉斌站在鐵欄杆外面說道。
張偉笑呵呵地跑到前面蹲下,勞動開始一件一件的從鐵桿的空隙往裡面塞衣褲,是幾件秋衣秋褲,正好現在穿。最後,勞動還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本字典,對張偉說:「本來帶字的東西是不許送來的,劉管教高抬貴手,說字典沒事,可以給你們在裡面學習用用,還不謝謝劉管教?!」
張偉接過字典,對劉管教鞠了一躬,說道:「劉管教的大恩大德我張偉這輩子都忘不了!」
劉斌笑了,說道:「你小子就別說空話了,你給我把新戶頭訓練好就行了!」
張偉說:「這個你放心,我們一定完成劉管教交辦的勞役!」
劉斌滿意地離開了,張偉把臉貼到鐵槓上,直到看不見了劉斌和勞動才把臉扭轉過來,對我神秘地一笑。
小黃過來,說道:「張哥,要不要幫你把衣服放上面去?」
「先不要,那個,你們先到後面接著練!掛毛巾、洗梆部都先好好練練啊!」張偉一把把幾件衣服抱到懷裡。
孫飛呵呵笑了,說:「老婆給送來的吧?溫暖啊!」
「去去!溫暖個頭!我的老婆,我的老婆還不知道在哪個狗肚子裡轉筋吶!」張偉抱著衣服挨著我坐下來。
孫飛看他一眼,「切!」了一聲,對兩個新戶頭叫道:「看、看,看什麼看!你們兩個給我背監規,今兒個誰不背下來,就他ma的吃生活!」
我看看孫飛,又看看張偉,張偉說:「甭理丫的,神經!來,幫我看看,這裡面有秘密!」
我四下看看,都在忙活幾個新戶頭,沒人再敢朝這邊看,
張偉開始一件一件衣服仔細翻mo,摸了半天,什麼都沒有,張偉有些洩氣。我在一邊看著,說:「找什麼啊,你,這送進來的東西,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們管教都翻個臭夠了!早就檢查了,有什麼違jin品能進得了這監房嗎?」
張偉說:「你不懂的,他們檢查誰都知道,可是應該有東西啊,一定是我沒找到,幫我看看字典,裡面有沒有夾什麼字條?」
我拿過那本字典,一陣翻弄,這就是一本普通的新華字典,還是新的,裡面哪有什麼字條?「怎麼可能?有字條也進不來呀!」我把字典丟到一邊。
張偉還在徒勞地翻弄著那幾件秋衣秋褲,我抬眼看著後面,姜宇在領著兩個不識字的文盲在一句一句地教他們讀監規,小黃在教一個新戶頭疊掛毛巾,這個掛毛巾在看守所是有講究的,每人一條毛巾,每天只能早上用一次,然後要統一疊成領帶形狀,在一個木板條上釘著一排木楔,每條毛巾都要規規矩矩整齊化一地呈領帶狀掛好,這個還真不是一天兩天能學會的。
阿力在教高亮洗刷梆部,沒辦法,他和我單挑輸了,當時講好的,他輸了梆部歸他。
孫飛又躲到被垛的後面去了,肯定是正摟著那孩子尋開心吶。
突然,張偉很緊張地用胳膊肘頂了下我,我回頭一看,張偉終於在一條秋褲的裡面現了字跡!
是一串數字,用圓珠筆寫在褲腿裡面的褲縫折疊的縫隙處,非常隱秘,不注意找根本看不到,看到了也不會太當回事,就是一串阿拉伯數字,也看不出來什麼意思。
張偉卻很興奮,問我:「老大!密電碼你的明白?我才反應過來,為什麼要給我送進來一本字典!這字典就是解碼本呀!」
我被他弄得一頭霧水,什麼亂七八糟的?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張偉看我一臉的疑惑,對我說:「得了,我先解碼,等下再和你解釋!」說完躲到一邊,抱著那本字典翻弄起來。
我滿腦袋糨糊,知道肯定有貓膩,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管它吶,張偉已經對我不設防了,等下他自己肯定講出來。
我坐在那裡看著忙碌的他,他低頭翻字典,臉色時好時壞。
過了好久,張偉一拍大腿,說:「這就對了!」
我嚇了一跳,對他說:「你丫沒事兒吧,一驚一乍的!」
張偉緊張而興奮地四下望望,看看其他人還在忙著,就湊近了我小聲說:「老大!我和我們的人聯繫上了!密電碼啊!哈哈!」
「什麼、什麼密電碼?」我疑惑不解地問道。
「嘿嘿,密電碼你知道不?密碼你玩過沒有?當過兵嗎?」張偉一下子問了我好幾個問題。
我笑著說:「別考了我了你就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和任何人說,我覺得你是條漢子,我在外面就很敬重你們東北人,講義氣,講交情!」張偉很誠懇地說道。
我說:「嗯,只要你偉ge認我這個朋友,打死我我也不會說一個字!」
張偉又朝後面看看,這才對我說:「其實,你看到的那些數字都是密碼,你比如這個第十五頁地三個字,這就用上了那本字典,翻到第十五頁,嘿嘿,你明白了吧?」
「噢!」我恍然大悟!這就是傳說中的密電碼啊!
張偉說:「外面傳進來一句話,讓我做好準備,我要出去了!」
「出去?你的案子沒事了?」我吃驚地問道。
「我的倒霉案子怎麼可能沒事了!一個敲詐勒索加強監,判我七八年沒問題,但是,我不能在這裡面呆上那麼多年,更何況,鬼知道時間一長,他們會不會搞出我別的什麼事情,所以,這裡不是久留之地,我得出去!你能幫我不?你想想再回答我,如果你答應幫我,我們一起出去,到外面我們一起打天下!你要是不答應也沒什麼,但是你得懂規矩,不能對別人透露一個字!」張偉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臉上充滿了殺氣!
我也四下看了看,沒人注意我們兩個。
我小聲說:「靠!能出去當然好了,問題是我們怎麼才能從這裡出去啊?」
張偉說:「你先別急著答覆我,怎麼出去是我的事,你慢慢想想,晚上睡覺的時候答覆我。」
我站起來抻了個懶腰,心裡想,越獄!可是怎麼弄才出得去?這張偉連密電碼都用上了,看來他有路子?
管他吶,死馬當活馬醫。我在房間裡面走起了圈,看著他們在給幾個新戶頭搞路子。
這時,劉斌晃著槍兵來到我們監房門口,嘩啷,把鐵門打開了。
一個肥頭大耳的傢伙被劉斌推了進來,劉斌說:「這個傢伙是個香港人,你們別搞的太過分啊!」說完鎖上門走開了。
香港人?香港人也抓進來了,呵呵,共軍太他ma的厲害了。
我一下子對這個胖乎乎四十歲左右的港人感了興趣,我拉開剛剛走過去的孫飛,說:「這個交給我,你和那孩子接著玩吧。」
孫飛說:「行,老大,拿不下就喊兄弟一聲。」
我拍拍他的肩膀,說:「一國兩制,我們不能動粗!哈哈!」
孫飛也笑了,說:「那我不管了,你自己慢慢弄吧。」
我看了看那個香港人,那傢伙有些抖,一看就是個有錢的主,肯定是個資本家什麼的。
我板起臉,對他說:「tuo衣服!」
「先生,你系叫我tuo衣服嗎?要全部tuo掉的嗎?剛剛在走廊門口那個長官也叫我tuo衣服,為什麼要tuo衣服吶?」肥頭大耳的香港人說道。
旁邊看熱鬧的阿力笑了,說:「這貨還挺幽默哈!你ma逼讓你tuo就tuo,哪那麼多廢話!」
這時,阿力旁邊的一個正在疊毛巾的新戶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阿力揮手就是一個大嘴巴,罵道:「a笑什麼笑!」啪啪又是兩個大耳光!那個新戶頭低下頭,連個屁也沒敢放。
這邊的香港人顯然被嚇到了,開始哆哆嗦嗦地tuo衣服。我問他:「叫什麼名字?」
香港人邊tuo衣服邊回答道:「我叫周昌,人家都叫我仔的啦!」
「好!仔,周潤是你本家兄弟吧?」我笑著說。
「嘿嘿,都這麼說的啦,其實我們沒什麼親戚關係的啦!」仔已經tuo光了全部衣褲。
我說:「仔,你好福呀,去那邊,梆部上蹲著。」
「梆部?」仔疑惑地問我。
阿力說:「梆部就是蹲便,快點蹲上去!」
「先生啊,可是我現在還不想噓噓的啦!」仔笑嘻嘻地對我說。
我蹲在地板上翻看著仔的絨衣絨褲,我靠,全是名牌。我抬起頭對他說:「沒讓你噓噓,呵呵,你蹲上去就曉得了,萊克啤酒要喝不?」
「噢!好好,我蹲上去,還有萊克啤酒喝,就是太冷了,不過在這裡面有啤酒喝也不錯的啦,就麻煩來一杯吧。」仔的幾句蹩腳的普通話逗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小黃也過來,笑嘻嘻地對仔說:「萊克啤酒啊,滿滿一大杯,等著,馬上就好。」
仔老老實實地光著身子蹲在梆部上,一雙小眼睛四下轉動,一看就是個滑頭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