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日後得付出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
當龍機聽到了臌肊生靈王,做出了這種決絕的表示時,他就很明白地知道了,自己與這位「虛靈界」,原本應該是與「妖魔界」對抗,和人間「真人界」與天間三界都站在一起,做為盟友的「臌肊生靈王」,最後終於還是得兵戎相見……
想到這裡,龍機不由得就在心中深深地歎了口氣……
機緣匪測,世事難料,誰會想到事情的發展,會變成這樣?
雖然臌肊生靈王已經將自己必定要對龍機動手的態度,表達得非常清楚了。但是確定了臌肊生靈王態度的龍機,在心裡其實並沒有對臌肊生靈王有甚麼真正太深的敵意。
如果以現在龍機的立場而言,他確實應該是要非常敵視這位「虛靈界」神靈王的。
在面對著「妖魔界」超強的戰力威脅下,「真人界」和「虛靈界」,彼此之間,竟出現這種互相對立的情況,絕對不是一個最好的辦法。
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龍機卻又在內心深處,深深地明白臌肊生靈王那種經歷了超過萬年,難以想像漫長時間的孤獨、死寂與根源全斷的迷失痛苦,以致於不得不把握住這個千載難逢機會的苦衷……
龍機和家鄉完全切斷連繫到現在,在時間上來說,其實並沒有多久。
但是現在的他,卻已經非常深刻地體會到了那種透骨侵髓,心神宛如失落了甚麼,無依無靠的茫然。
他傾投神念,聚合化變,跨越了已經不是用「遙遠」兩個字,就可以形容於萬一的隔離,來到這個以前他完全陌生,甚至從不知道還有這種存在的另外一個世界;所唯一希望的目的,其實只是為了想見一見,那將他從悠長的深眠中,徐徐喚醒的人兒……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在這樣幾乎是根本還沒有和紫柔、雲夢、玄霜和艷嫣接觸到的狀態下,他竟然已經和他來自的異界家鄉,就這麼樣地失去了所有最微弱的連繫……
這種和根源的切斷,讓他沉在意識最深處的大部份悠遠的存在,都好像隨著這樣的切斷,飄離了他的體內。
就宛如一隻斷了繫繩的輕舟,在模糊的,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宇宙冥風牽扯下,漸散漸遠,最後終於消失在茫茫空間之海的另外一端……
這種情形,使得站在岸邊的他,心中骨裡,意底識根,是如此不由自主地一陣一陣泛起了那種可以讓人發瘋的絕望無助。
他已經被完全隔絕地留在了這個世界中……
他已經回不去了……
現在的龍機,除了那當初呼喚他來的人兒之外,第二個最大的希望,就是在看完了紫柔等人之後,他能夠找得到路「回家」!
回到那個他目前已經不記得是甚麼樣子的家鄉……
那個現在已經和他完全失去連繫的家鄉。
只不過,令他迷芒的,是現在的他,已經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那隔了另一個世界的家鄉,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去……
對於一個如此孤獨地留在這個世界的龍機而言,他是這樣地能夠感受到臌肊生靈王,知道自己的根源來處,已經「全族皆滅」的時候,那種無法形容,卻又無邊無際的痛苦……
而且這種蝕骨剉心的感受,臌肊生靈王居然還能夠在這樣的折磨下,過了將近一萬五千年……
龍機很清楚地知道,在他的心中,直到現在,還是對臌肊生靈王沒有甚麼太大的敵意。
這是因為他非常明白,如果今天是他龍機在經歷了一萬五千年的蝕骨痛苦之後,讓他在這樣似乎看不到盡頭的折磨中,找到了一條「回家的路」……
那麼他龍機會不會也像臌肊生靈王這樣?
不論付出甚麼代價,都在所不惜?
他會不會也變成這樣?
他不知道。
歎了口氣,龍機自己也覺得,似乎心中有一處很深的地方,受到了臌肊生靈王那種絕望中不得不為的苦衷牽動……
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悲憫與共鳴……
這讓現在的他,本來應該有的敵對意識,竟自生不起來。
心裡餘下的,反而只剩一層淡淡的,卻又透筋漫骨的悲傷。
龍機強自將這股哀意,按捺成一團精縮的刺,深深地藏在心底……
然後再將神識從綿綿的茫然中拉了回來,愣愣地想振起精神,卻覺得竟是這般不由自主地吃力……
「生靈王前輩……」龍機終於在好一陣子之後,才以一種有點沙啞的語調說道:「你要去找已滅的族人,但是我卻要留著此身回家……回我之前來自的地方……而且眼前,我還有很多的事必須去做,因此……」
說到這裡,龍機在蕭索中,又沉重地歎了口氣。
他的神情雖然依舊如鐵冷硬,但卻更加令人深刻地感覺到,他那語氣之中,為己而悲,為人而憫的豐富情感……
「因此,前輩你在動手之時,我也會不得不,傾力地用我所能夠想到的所有方式,來做最後的抵抗……這一點,還請前輩你必須瞭解……」
龍機的這一段話裡,第一次地不再像個器械人原本所設定的那般,自稱「龍機」
這一次,他是換成了最直接的「我」。
這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改變,但是其中所傳達出來的,那種獨立意識的含意,卻已經和之前有非常明顯的不同了。
只不過這樣的改變,似乎並沒有特別引起臌肊生靈王的注意。
因為它正為了龍機這種極為特殊的反應,而正在活了不知多久的心靈之中,暗暗震動著……
從龍機這樣的話意裡,所表達出來的意思,不但沒有甚麼憤怒、仇視、怨恨等情緒;相反的,還顯示出一種請它臌肊生靈王,這個主動採取惡意行為的敵方,對他龍機也有不得不反抗的苦衷,多多體諒的意思。
像龍機現在這樣,反而透出了一股非常突兀的獨特。
更讓臌肊生靈王久遠而且有點疲憊的心靈,感到無比意外的,還是在於它從龍機非常直接而又毫不隱瞞的反應中,所感受到的,那種連臌肊生靈王這樣存在了如此久遠的超越異神,都明顯地覺察得到,一股無可言喻,純粹自然,其廣泛和深厚的程度,幾乎橫披宇宙眾生,屬性是絕對仁慈高貴的心靈存在……
一種幾乎超越了所有,脫拔了形態,單一的存在……
一種漫於**,藏於遍空,連它也無法理解的存在……
有這麼一剎那,大約只有眨眼的六千分之一,短到差不多完全感覺不到的時間裡,列於「虛靈界」中兩大神靈之一,敏銳的程度達到可以與妖魔一抗的「臌肊生靈王」感應中,它忽然覺得,眼前這個非常年輕,而且形成的方式,也是怪異無比的器械心靈,竟然隱隱透出了一種連臌肊生靈王都探測不到盡頭,也感應不到來源,更不知道如何隱晦的深邃與寬廣……
這是從哪裡來的感覺?
為甚麼潛沉隱晦的程度,連我也探測不到究竟有多深?
為甚麼質性之奇特,連我也從未見過?
為甚麼會讓我感到一種無法形容的高尚而又純粹的存在?
這個龍機到底後面還有甚麼秘密?
難道他真的只是一個從器械之中,所發展出來的特異生靈而已嗎?
難道他就真的只是龍機而已嗎?
讓臌肊生靈王真正吃驚的,就是這種連它也摸不清從何而來,搞不懂如何存在,察不出藏在哪裡,隱晦無比的意識特性……
這一段察覺,乍然而揭,卻又乍然而逝,閃現的瞬間,短暫的程度,連眨眼也無法形容。
可是,以臌肊生靈王這樣等級的存在,這麼驚鴻一瞥,已經足夠了。
足夠讓它非常確定,在龍機的神識之中,還有一層連它也無法主動觸及的玄奧神秘……
幾乎可以說屬於另一個世界的玄奧與神秘……
甚至說得更簡單一點,臌肊生靈王其實是在那麼樣的一剎那之間,覺得自己透過了龍機,接觸到了另外一個完全與臌肊生靈王所知道的任何存在形式,都完全不同,連它都從未見過的異界心靈……
這個龍機,到底真的只是龍機而已嗎?
又或者這個龍機的身上,還隱藏著甚麼連臌肊生靈王也無法想像的秘密?
閃然察覺到龍機的存在極不單純的臌肊生靈王,心態同時也立刻就發生了本能性的、防衛性的、反射性的改變!
因為臌肊生靈王在這個時候,察覺到龍機身上所出現的這種一瞬間的特殊感應,使得臌肊生靈王不自禁地出現了驚疑的情緒。
這種情緒,使得它很自然地將龍機身上所出現的隱晦現象,歸因於是龍機刻意的隱藏。
這難道就是龍機方才話意裡的真正意思?
這難道就是龍機所指的「最後的抵抗」?
臌肊生靈王想到這裡,立刻就將心中的警覺提起,四隻巨大的眼睛,所放射出來的光芒,同時集中到了龍機的身上……
以臌肊生靈王在瞬間所察知到的那種神秘與怪異,即使是它這位神靈王,也不由得從心底深處,產生了一種無法解釋的震撼!
它在地間「虛靈界」,一向卓卓而立,崇高的存在地位,與豳郁同掌「虛靈」。
自成形以來,所遇的超越高靈,除了「阿羅敵」之外,未嘗一敗。
可是在這個時候,在這個龍機身上,它卻察覺到了另一種截然不同,完全未曾遇過的陌生。
這種突然而來的警覺,使得臌肊生靈王自現形和龍機相見以來,一直延到現在,未曾發起的動作,終於出手!
臌肊生靈王本身現在的外形,其實並不是甚麼明確的物質存在。
巨大的身形上眼看過去的時候,只能夠瞧得到一大片閃亮的光芒。
那種光芒,其強烈的程度,眼力差一點的人,幾乎很難直接睜眼觀望。
而現在,臌肊生靈王身上所呈現出來的變化,就是從這種刺眼至極的雷芒放光狀態開始……
臌肊生靈王那種週身所包覆的雷芒,突然間,「劈哩叭啦」一陣暴響,炸出了密密麻麻,一眼難數,又長又亮的,拉出的程度至少超過十丈的強烈光線!
這些光線的形狀,蛇爬蟲走,令人眼花撩亂,似乎剎那之間,滿目所望,都是爬布著這些刺亮有如實體的怪電!
而這些光形的曲折芒線,數量之多,至少超過一萬五千條。
這種密集的數量,使得剎時的空間,看起來就好像是猛地裡,從臌肊生靈王的體內,爬伸出了無法一眼看透,由電芒所組成的曲變長刺那般,除了震耳的爆音之外,更摻雜了那一折一折的強烈芒光,割破空氣般地「嗤嗤」密響……
原本在臌肊生靈王週身的雷芒,在那一剎那間,又好像是倏然伸出了無數只的電芒怪臂一樣,在「嘩啦啦」的狂響之中,爆出了驚人的威勢。
當裂光開爆的下一眨眼,望去的空間中,都被這種又利又亮的折電亮芒佈滿;然後在驚望之際,又絕對想不到,從龍機所在的中央起算,週遭附近,超過二十丈的每一寸空間,都在爆電灑散的同時,凝成了鋼鐵般的固體;連刺電割空時所冒出來的輕橘色淡煙,都如變法術似地在空中凝結!
那種景象的奇特怪異,從無一人見過。
其實這樣在臌肊生靈王刺亮的週身,所瞬間出現的變化,唯一能夠看得清楚的,大概也只有離臌肊生靈王最近的龍機而已……
其他在龍機後面稍遠一點的,隨緣波宗主和虺蜴、螂蚋等一人二蟲,只覺得眼前「叭」地一陣爆亮,就好像有個小太陽,在眼前轟然炸開那般,以隨緣波宗主這樣功力的修真,都只覺得強光一閃,然後就發現轉眼間佈滿了周圍的曲折怪電,「嘩啦啦」地往外擴散了開來!
凍凝的空間,竟給人巨冰碎裂的怪異感覺。
而那一折一折,如蛇爬伸的電芒,就是空間凍冰所呈現的裂痕……
當隨緣波宗主在吃驚之餘,本能地就將一直流轉個不停,隨時警戒著的真元,在頃刻間從體內脈中急調上衝,直貫眼竅,緊迫地過濾著穿眼而來的強光,嘗試著想要看清楚,到底龍機那邊發生了甚麼狀況……
然後隨緣波忽然間才發現,在那一片光亮之中,似乎有點像是爆芒的光尾,又有些像尖脹的光刺,就在她眼瞳才剛剛瞧到的瞬間,「唰啦」一下,宛如一個具有實質的光體,突然間潛進了水面中那般,轉眼所有密密麻麻,奇亮無比的怪電芒,都完全變成了一條條薄薄的影子……
突然的炸亮,又是突然的薄透,連續而變,讓人目不暇給……
這種怪異無比,不知道到底是甚麼作用的奇特景象,隨緣波還來不及去聯想這其中是代表了甚麼意思,一種更加怪異的空間壓力,就直接對著隨緣波這邊,轟然迎面透壓來……
隨緣波本身,位為「真人界」以卸力化勁著稱的「接引宗」宗主。
「以巧牽沉,以輕引重」,本來就是她這一門與她自己,所最擅長的真人界法訣宗門。
可是這一次,從光芒開爆,然後緊接著滾空直來的那種壓力,其怪異特殊的程度,卻是讓隨緣波宗主大吃一驚。
在光開芒竄,沉勁轟來的前一瞬間,隨緣波已經在瞬間,以透然無形的巧勁,從兩千四百種不同的角度,秀手雙挽,指收啄拳,繃然輕彈而出……
她的這一式啄拳,雖說是「拳」!但是其中勁力柔韌,線角交錯,兩千四百道彈拳軟勁,「唰哩唰啦」地分成六百束,鎖探一百五十個可能的重力根源潛藏位置,其出手的密度與勁力的綿軟,幾乎是無懈可擊。
就光這一個複雜巧妙,卻又嫻熟無比的反應一式,就足以看出隨緣波身為「宗主級」高手的造詣,不愧領導一宗的掌門。
只不過在第一時間中反射出手,而且拳式一現,就是「接引宗」鎮宗兩大絕技——「拳拳情意綿綿續,手手牽引點點金」,除了「點金牽引手」之外的「綿續情意拳」。
這個一式之間,分一百五十路,束六百股,計兩千四百道彈元氣勁的絕技,竟在這一次失手了……
反射出手的隨緣波,真元集震而出之後,立刻就覺得手勁的末端,虛然一空……
嘗試著想要抓出這股怪異壓力的重勁位置時,卻讓隨緣波宗主的心中,在這一剎那間,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種彆扭得差點就此吐血的難過……
就有點像是,一個如山嶽般沉重的巨物,對著隨緣波隆隆直撞而來的時候,她緊急間連出兩千四百記不是以抵擋為主,而是以探測這個巨物中,最主要的重力勁心到底在哪裡的巧拳,想要在抓出力道真正位置的那一瞬間,使出「接引宗」最擅長的牽勁移物法門時,卻突然在乍驚的意外中,發現蘊涵了曲折而又複雜無比氣訣真元的這兩千四百拳,竟然一拳也沒接觸到那個壓來的重物!
她這氣機複雜巧妙,牽引壓力的奇奧效果,敢說「真人界」獨一無二,沒有其他任何人能夠比得上的一式,居然就這麼樣地「打空」了!
這種情形,實在是怪異的以隨緣波這麼一個一宗之主的閱識,卻也從來沒有見過……
那種壓力的感覺,明明是這麼樣清楚地在那裡,為甚麼她傾元一出,卻甚麼都沒碰到?
而且更怪異的,是明明她甚麼都沒碰到,但卻又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那種比山嶽還沉的力量,就這樣地轟然而來!
在眨間也難以形容的快速中,這種敏銳的氣覺彼此互相衝突的感受,頓時引起隨緣波宗主體內的真元,出現了互衝反逆的現象,難過之極,因此差點讓隨緣波宗主當場吐血!
二千四百拳打空了!是實實在在的感覺。
可是那種壓力直撞而來,讓隨緣波宗主護住了自己和虺蜴、螂蚋的「牽引氣罩」,被幾乎擋無可擋的怪異壓力,直擠得在瞬間凹扁了差不多將近一半,使得隨緣波眼都冒起了金星的驚人怪擊,卻也一樣是實實在在的感覺!
當隨緣波宗主,被這一擊之威,給撞得終於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鮮血時,頭暈眼一化的隨緣波,終於整個連人帶球地往後飛了出去……
滿眼星旋亂轉中,隨緣波已經無法清楚地觀察球外發生甚麼事了。
她在飛出去的同時,唯一能夠注意到的,就是從眼尾星的間隙中,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又大又嚇人的那兩隻怪蟲,或四或六地伸出了它們的蟲爪,同時在爪尾末端,盈盈運出一團團柔軟的綠光,直推到了眼,儘管吐血發暈,但是隨緣波還是傾力不願讓其破散「牽引珠」罩的邊緣……
氣血翻騰中的隨緣波,還聽到了那兩隻怪蟲,正在對著自己、「呱哩呱啦」地猛叫著她並不知道代表甚麼意思的尖鳴……
「不要抵抗,臌肊是傳說中的神靈,我們無法和它的力量抗衡……這種壓力是要把我們推開,不是要對付我們……」
「呱呱呱,老蚋你別說了,這個人類女修又聽不懂……多注意著這個波動的空間間隙,稍微錯開一點,我們這就連人帶球,加上我們兩隻老蟲,都會在轉眼間被這種空間的波力給透然撕成粉碎……」
「嘎嘎,蛟魔老大怎麼辦啊?」
「先別管這個,就算我們真的要跟臌肊拚命,總得先留得蟲命下來,才有得拼呀……」
「老蜴說得對,嘎嘎,你那裡注意一點,別偏出隙波之外……」
「先別說我,你也一樣,哇呱呱……小心一些呀……」
正如虺蜴所說的,隨緣波當然是聽不懂這兩隻大怪蟲,到底是在說甚麼。
但是一向以「接引法訣」馳譽真人界的隨緣波,卻也並不是沒有自己的體會。
在她其實非常敏銳的感應中,忽然有那麼一點察覺……
這讓她一擊而敗的怪招,絕對是屬於另一種境界的奧妙。
因為在她被重重打得飛了起來的那一剎那,隨緣波才恍然發現那種彆扭得差點吐血,對方的主力還沒到,自己體內的真元,就已經「轟哩嘩啦」打成了一團的原因,到底是在哪裡……
雖然隨緣波幾乎是無法抵擋這由雷芒怪物身上所引動的怪招,但是,被硬推而飛的隨緣波,至少察覺了,自己中擊之後的感受。
那一陣暴然而來,沉如山嶽的怪壓,在還沒真正衝擊到她時,就已經在剛出現的同時,引起了無法想像的異變。
沉重而又帶著波放的壓力,於空中出現的那一剎那,所謂的空間,在隨緣波的感覺當中,竟然好像變成了一層其實是有厚度的薄紙。
空間變成了有厚度的薄紙……
隨緣波其實並不怎麼清楚為甚麼她會有這種感覺,但是她就是這麼莫名其妙地,有了這種實在不知道從何解釋起的體會……
而且當這種「空間變成了一張薄紙」的現象一出現,所有沉重得後面好像無窮無盡那般的所有壓力,就這麼奇奧無比,不可思議地,「唰啦」一下,竟潛進了這個如薄紙般的空間「下面」!
連隨緣波自己,都不知道這種「沉山之力,透竄紙空之後,撼然而來」的感覺,到底應該怎麼形容,才算是貼切。
不過她卻知道,以一擊之力,就讓最擅於化卸巨力的「接引法訣」栽了一個大觔斗,立敗的最關鍵原因,就是這種讓隨緣波宗主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怪異方式!
因為這股沉重的撞力,是藏在空間的這一張紙後面,透然壓來;所以,換個角度來說,其實並不真的存在於「紙面上」的這個空間。
所以,才會讓隨緣波在念動之前,就反射而出的兩千四百擊,等於是打在空處,引起了隨緣波體內真元的互衝。
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直撞而來的壓力,卻依然是透過了這個「空間的紙面」,那麼直接地就衝擊到了隨緣波宗主的「牽引護罩」上頭,讓隨緣波宗主立時吐血飛出!
這種奇特的矛盾,可以說是一種只能夠「體會」,但是卻無法「說明」,更加不可「解釋」的怪異現象!
如此複雜而又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的詭奇攻擊方式!實在是連見聞閱歷,都可以算得上豐富的隨緣波,這一生中所從未遇見過……
眨眼數變的迅疾,讓這些複雜的感受,說起來好像很複雜,但其實瞬間齊來,根本隨緣波只能盡力地去接受,連進一步的分析,都來不及去思考……
然後她就想到了,那個以鋼骨鐵身,為她受芒中擊的「怪異龍機」!
她在氣罩中盡力地想穩住平衡的同時,終於還是忍不住在飛退中,往龍機的方向急急望了過去……
接著,她就看到了另外一個,幾乎又是超過了她所想像的特異變化……
依然強亮的炸光中心,感覺上好像變成了「紙狀空間」上面,一層只有平面,沒有厚度的薄薄影像……
在這種紙狀的空間中,出現了一圈一圈,由外往裡,陣陣不停往中央集聚而去的如漣波動……
情境之怪異,實在已經到了令人目瞪口呆,不知道到底發生甚麼事的程度。
雖然隨緣波所看到的,就只有這麼一眼;但她卻依然很清楚地見到,那宛如「紙面」上所出現的圈圈波動,聚合的中心;正是那個讓隨緣波心中感覺到奇特無比的「龍機」!
怪異的力量,潛進了「薄紙空間」的後面,同時自四面八方,往龍機胸口的中心,齊竄而去……
在龍機全身似乎被甚麼無形的力量,給緊緊束住的姿勢中,就在他的正上方,之前的那個渾身都是雷芒所組成的大怪物,已經全身盤繞而起,好像扣住了一些甚麼特定位置那樣,往下面的龍機方向,形成了一種宛如回碟般的微凹形狀;看起來,宛如一隻巨大的亮芒光蟲,長長的身軀,在龍機頭上四丈之處,盤捲而起……
那種迴繞成微凹碟形的怪物身軀,和龍機之間,波動的狀況更加地明顯,即使隨緣波現在的位置,正在快速地飛遠,但是她幾乎可以聽到快速的波動紋路,所形成的那種「嗡嗡」震音!
看到這一幕情境的瞬間,隨緣波雖然並不清楚到底是發生了甚麼事,但另一方面,她卻又很清楚這個怪物,顯然正在針對龍機,發出一種不知道有甚麼作用的奇特攻擊……
只是這種攻擊,運作的模式,超過了人間所能夠瞭解的程度,讓人乍看之下,實在不曉得到底有甚麼作用!
當隨緣波宗主想到龍機正在被這個不知名的怪物所攻擊的時候,非常隱晦地,隨緣波的心底深處,竟自浮起了一陣惶然的心焦。
她好像是想到了那個藏在龍機身體裡面的「轉元珀」,但又好像不是只有這個原因……
隨緣波沒有時間再去多做分析,強吸了一口氣,壓住心頭依然在翻騰的血氣……
然後她在最短的時間內,感應著同在氣罩之內的這兩隻蠱蟲,到底正在如何運勁閃避……
對於之前出現的雷芒怪物,這兩隻蠱蟲玄靈,似乎比被其一擊而飛的隨緣波,還要知道怎麼應付來自那奇怪生物的攻擊。
難道這個雷芒怪物,竟是甚麼從未出世的玄靈?
隨緣波心中才剛浮起這樣的疑問,她就恍然察覺了,眼前的兩隻蠱蟲,正在以一種甚麼樣的方式,來化卸掉這種連隨緣波這樣的卸力大師,都無法抓得到施勁點的壓力撞擊!
原來這兩隻其實純粹是依本能而做出反應的蠱蟲,用了一個最簡單的途徑,來應付這一波幾無法擋的怪招!
這一層往外推出的壓力,顯然對她們這一人二蟲,並沒有甚麼真正的殺意。
因為從往外波放出來的形式分析,那個雷芒怪物,放出這種奇特的力量,似乎目的只是要將她們這一人二蟲,給推得遠一點而已。
所以,這兩隻蠱蟲,其實所做的,就是順著這個意圖,在波動之間的空隙裡,非常小心地維持在這樣的位置上,推著「牽引護罩」,往外飛出……
隨緣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兩隻蠱蟲!其實是聽得懂方才龍機和雷芒怪物之間那一段頗長的對話,所以才會用這麼簡單的方式,來應付雷芒怪物的那一招怪擊。
但是顯然它們這兩隻蠱蟲的作法,比起隨緣波來說,反而是更適當的。
只是這麼一來,隨緣波和蠱蟲們,就變成了被逼著一路飛出,往外急馳……
雖然她們這一人二蟲,沒有再受到甚麼摸不著,看不到,但是受擊之下,還是可以讓你吐血的怪異壓力波攻擊;但是卻也因為她們這樣往外直飛而出的行動,距離顯然被雷芒怪物給壓制住的龍機,越來越遠了……
隨緣波的心中焦憂益甚,但是卻又在急切中,想不出用甚麼方法,可以對付得了這種怪異到無法形容的推力……
就在這時候,已經變得有點遠的龍機,和盤成奇特碟狀的雷芒怪物那邊,「轟隆」一聲,響起一聲幾乎撼動了所有空間的霹靂大震!
隨緣波急急一看,頓時又見到了令她驚駭的一幕!
這一次,隨緣波並沒有看到龍機或者是那個雷芒怪物……
她唯一見到的,是一團由龍機和雷芒怪物那邊做為中心,往外猛然轟隆放散的強烈電芒!
震爆狂放出來的閃亮光芒……
從隨緣波直飛出了老遠之後,轉眼問,與龍機和雷芒怪物那邊,差不多已經有超過一百丈遠。
這樣的距離,一般人大約只能夠看到遠處的模糊人影。
五官長相,身材胖瘦,其實已是完全無法看清。
即便是眼力遠超過一般修真的隨緣波這樣的宗主級高手,在這樣的距離遙望龍機,也已經有些吃力了。
只不過,在這一陣突然驚天動地的暴響後,隨緣波幾乎完全看不到龍機……
因為她只看到,那從中央轟然往外快速膨脹出來的巨大雷芒光球!
發自龍機與雷芒怪物之處的巨大光球,膨脹的速度,是那麼樣的迅急……
隨緣波只看到,眨眼之間,膨脹的強光烈芒,已經「嘩啦」一下地,對著隨緣波這邊直壓而來!
「呼啦轟隆」的巨響,震耳欲聾。
滿眼所見,只是擴展成一片弧牆般的爆亮芒光,重重疊疊,橫跨了一半的天空。
那種往隨緣波這邊直衝而來的速度,實在是讓人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躲起……
這一團奇大無比,瞬間擴大得超過百丈的強烈雷芒,隨緣波才剛看到亮光在遠方出現,下一剎那,居然就已經嘩然到了眼前,幾乎是在頃刻之間,就要將隨緣波和蠱蟲們一淹而沒!
這樣的威力,真的讓人根本無法問避!
更讓隨緣波駭然的,是在這狂捲而來,一條又一條同時也變得比一般人整個身體還粗的雷芒長帶之間,竟還「轟隆隆」地滾帶著一團一團重重密疊,不知道到底有多強烈的火焰芒氣……
那種雷閃電裂,再加上狂焰迸放的威勢,幾為隨緣波所無法想像!
直到這一瞬間,隨緣波才發現,那個雷芒怪物的力量,絕非人間所有!
在這樣宛如天威般的力量之前,隨緣波所能夠做的,除了傾盡所有全身的真元,勉力將「牽引護罩」加強之外,隨緣波幾乎只有閉上眼睛,祈禱自己在這樣轟然的暴光中!能夠倖存下來……
生平之中.除了之前遇到的那種來自「妖魔界」的怪物之外,隨緣波再一次地在心中浮起「無可抵抗」的無力感。
這一瞬間,她才如此深刻地發現,所謂真人,何其渺然……
然後,差點閉起了眼睛的她,就聽到充耳的雷震爆火聲音後,「唰啦」一個輕響……
一切忽然間歸於平靜!
沒有能量轟然的衝擊。
沒有護罩破開的崩碎。
沒有身體爆裂的痛苦。
甚麼都沒有。
然後隨緣波就睜開了雙眼……原來她還是無法控制地閉上了眼睛。
接著她就看到了一副言語幾乎無法形容的奇景!
百丈的遠方,原本橘紅的空間,忽然有一團縱橫大約五十丈的範圍,盡成一片微帶輕盈的綠意。
一種直入眼中,自然就會想起啾啾的鳥語,婉婉的香花,徐徐的微風……
一種充滿了盎盎生精,活活朝氣的綠意……
這不只是一種令人驚奇的感覺而已。
她真的看到了啾啾的小鳥,婉婉的香花!
就在那一團的綠光之中,點點的小鳥,約只有拳頭大;而紅白問瓣的香花,反而有半個人高……
那出現在綠光之中,拳頭大的小鳥,數量將近一兩百隻,群聚成三、五群……
奇特的是,這些小鳥們,圓頭絨冠的巧翅之下,還拉著兩道約有體長四、五倍的金綠色瑩光、乍然看去,就好像有兩短兩長,四隻翅膀那般,靈活輕巧之際,還帶著一條條雅然……
半人高的巨花,嫩紅與粉白的彎瓣相間,花心長出末端帶點金芒的密蕊,雖無凝露,卻還是給人水盈盈的感覺;莖根之下,只連著一團褐色的濃稠芒液,無地無土,綴於綠空之中,散於四邊,共有八、九朵……
隨緣波一看到這奇異的一幕,只能愕然以對。
無論是金綠帶鳥,或是紅白巨花,都絕對不是人間所曾見聞的特異生物……
景象雖然是這麼樣的奇怪,但那似乎滿溢在空中的生氣,卻是令人精神一振!
隨緣波在訝然了一會兒之後,才注意到位處中央的龍機。
他那藍中透紅的堅硬鋼鐵身軀,忽然讓人覺得似乎整個都軟化下來……
隨緣波在詫異之後,才發現是附著在龍機身上的變化,讓她有這種「鋼鐵變軟」的奇特感受。
那是圍在龍機身軀外層大約五、六寸的一重淺綠色的濃氣。
那種濃氣鬱聚的程度,是如此的強烈,以致於在初看之際,會誤以為其實是在龍機週身,布起了一層密密的綠粉……
就是這種綠粉,使得龍機鋼硬的生鐵線條,出現了柔和的模糊,以致於感覺上堅硬的身軀,竟有了軟化的現象。
隨緣波的距離確實極遠,再加上龍機現在身軀外圍,蒙上了一層濃濃的綠霧,因此有些更讓她無法想像的細微變化,她已無法見到。
龍機生硬的鋼鐵臉型上,並沒有甚麼細緻的臉部零件。
唯一比較針對人類臉型設計的,就是在他兩隻縮距晶眼的下面,所拉出來的兩塊做為頰骨的鐵板。
兩塊稍微凸出,呈現出臉部頰骨的鐵片。
在役物宗原始的設計中,本來在這幾塊代表臉龐的部位,是要在外面罩上一層軟膠所制,模擬特定臉型的人造軟皮。
所以龍機臉部的鋼片,只是做出了一個大約的形狀,並沒有太精細的零件,也沒有刻意模仿人類五官的造形。
自從龍機模擬飛龍聯主的臉部皮膚,在與「極光老祖」的交手中,被其強烈的「極元光氣」所催化後,龍機的臉部,其實看起來就像由幾塊鋼片湊在一起的器械罷了。
所以這個時候的他,已經完全看不出來有任何與人類的臉容相似的地方了。
可是就在隨緣波看不出來的臉部細處,於濃郁的綠色精氣掩映中,現在龍機的臉部,卻出現了非常怪異的現象。
那原本生冷堅硬的臉頰鋼片,竟在這時,不但呈顯出一種好像在高熱下軟化的情形,而且特別在龍機臉頰的這個部位,出現一種不停蠕動,似乎正在聚塑形成某一種特定容貌的奇特模樣。
甚至不只是在龍機的臉部,他週身的每一處細部的鋼鐵身軀,顯然都在做一種人世間前所未見的存在轉換……
一種要形成某個特定個體的轉換!
就在臌肊生靈王所創造出來的這個粉綠色空間裡,龍機的外表並無明顯不同,但是其中的奧妙,卻以非人間所知的特異過程,正在快速地進行著……
忽然間,龍機週身的綠色粉氣,「噗」地一聲,突地往龍機的胸口集中!
綠粉團的聚合,是這樣地快速,以致於遠望起來,竟好似在龍機的胸口,出現了一個孔洞,而他周圍的那些濃濃綠粉,就這般如流水入穴般,「噗啦啦」地猛然往龍機的胸口流去……
激烈滾動的粉霧,在龍機的周圍空間,形成了一種流漩的盈然光渦……
然後,就在龍機的胸口上,「嘶啦」一響,竟自拉出了一條如水液般,半透明的長軟薄膜!
一條龍機曾經在之前就見過,已經算是並不陌生的奇特水液般半透明的怪東西!
一條應該是由「轉元珀」所造成的怪異水液……
「哈哈哈……『轉元珀』,『轉元珀』……果然不愧是天間奇物,『在此間,又不限此間』,窄俗的人類,如何懂得此物的奇妙?還是由本靈來讓它發揮它該有的功效吧……」
臌肊生靈王得意之下,所說的這一段話,音調並無多大。
加上同樣懂得玄靈異語的虺蜴和螂蚋,和隨緣波正被毫無擋架之力地震到了百丈之外,因此當臌肊生靈王說出此話之際,當然只有龍機聽得到,也只有龍機能聽得懂……
龍機週身被壓制得無法動彈,現在又聽到臌肊生靈王似乎已經探到「轉元珀」所在位置的話語,心中更是焦急如焚!
由龍機胸口出現的水液狀怪東西,在「嘶啦」一聲拉出顯現之後,頃刻間唰然變大,將龍機整個身軀完全包覆在其中……
緊接著,在那依然緊附在龍機外表的粉綠霧氣中,突然「劈哩叭啦」地爆出了一閃又一閃,宛似從霧氣中迸放出來的強烈電流,光度之高,幾乎讓人看不清楚水液形狀的存在……
這一次裂放出來的電光,雖然強度似乎依舊,但是爆開的聲音,聽起來卻有些滯悶,好像是被甚麼東西給蒙住了那般。
「龍機呀龍機……」臌肊生靈王的聲音在輕炸而出的連響中,還是讓龍機聽得很清楚:「器械生身,卻有靈識……各種條件同時聚集,讓本靈不得不起念借軀……這一點,你如要怪,便怪自己的運勢,實在是太巧了吧……」
聽到這裡,龍機但覺心頭一緊,似乎有個甚麼東西,從自己的神識根源,強力地抽拉了起來……
臌肊生靈王到底做了甚麼事,龍機並不清楚。
但是他眼看著自己身軀上出現這些奇怪的變化,當然不用想也知道,對他龍機而言,絕對不是甚麼好事……
只是他在臌肊生靈王不知道怎麼運作,明明甚麼都沒看到,但是週身緊束,卻是怎麼也動彈不得的怪異壓制方式,卻是讓龍機連抵抗,都不知道該從甚麼地方抵抗起……
臌肊生靈王在說出方纔的那一段話時,它自己本身,也同時出現了奇怪而又劇烈的變化!
原本它那巨大如長軀怪蟲,而且通由雷芒所組成的龐然身軀,在這時忽然「蓬蓬叭叭」地爆起了密集的閃光,整個身軀的形狀,突地變得有點模糊了起來。
在感覺上,臌肊生靈王的那種週身雷芒,似乎在這一瞬間,變成了一種更細微,而且更鬆散的存在……
這種情形,使得儘管雷爆閃光,益加地密集,可是它那原本很刺眼的身軀形狀,反而在剎那間變得有些模糊了起來……
崩散成更細密的臌肊生靈王「生靈精氣」,似乎體積往外脹大了一些,緊接著就又發出了「嗤嗤嗤」的尖響,整個龐大的身軀芒光,突然開始往內收聚了起來……
這種變化的過程,是如此的自然,以致於如果有人在旁目睹的話,必定會想起神話之中,某一些可以將自身轉型成任何生物的特殊法術……
臌肊生靈王的這種雷芒收聚方式,讓人聯想到它顯然正在嘗試著凝塑出一個甚麼新的形狀……
這樣的推測,馬上就在臌肊生靈王現在已經化成一團混亂變形的爆亮光芒中,得到了證實!
因為轉眼之眼,原本巨大的雷芒身形,濃縮又再濃縮,翻滾又再翻滾,竟就這麼地出現了一個類似「人形」的雷芒模樣……
無須多說,臌肊生靈王居然正在凝聚著它那玄奧不知所以的「生靈精氣」,移形轉體,塑成一個人形!
這個新凝現出來的人形,大小約和龍機差不多,甚至初現出來的體形,也很接近……
緊接著這個人形的周圍,也漸漸出現了一些像龍機那般的綠色粉氣。
而臌肊生靈王身上原本爆裂不停的雷芒火焰,也同樣轉移了一些到龍機的身上去,在他週身「叭哩叭啦」地出現了電蛇的流轉爬竄現象……
龍機雖然並沒有甚麼疼痛的感覺,但是週身所帶的電流,剎那間變得越來越多,他還是很清楚地感覺得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到了這種電火景象的影響,原本沒有任何感官觸覺的龍機,似乎感受到心裡有一種刺刺的輕疼……
就好像有甚麼很輕微的電流,在他心底深處,已經悄然侵入那般,讓龍機覺得一種怪異而又驚心的感受。
龍機當然知道,這是臌肊生靈王玄奧而又奇妙的力量,在「轉元珀」的作用下,真的已經開始出現了和龍機互相轉換的作用,所造成的結果……
想到這裡,一向都很沉靜的龍機,也不由得有些著慌了。
這樣下去,他龍機豈不是真的被轉移成了現在臌肊生靈王所受的困境?
難道「轉元珀」,就真的這樣被臌肊生靈王取去做為轉形定體,脫離「玉懸」與「玉騰」兩位天主元能力量的工具?
那麼「真人界」的那些修真們,日後面對妖魔大舉入侵之際,又該怎麼辦?
難道就真的這樣任「真人界」的修真們,自生自滅?除了竄逃之外,毫無招架之力?
不!
不行,
既然天人的這個「轉元珀」,已經交到了他龍機的手中,他就一定要盡自己最大的力量,來保全這些「真人界」的修真們的存在……
龍機的念頭,在這其中,並沒有甚麼道德不道德的觀念。
他所想到的,只是一種非常單純,對於生靈存在延續的本能的尊重與愛惜……
他不能夠就這樣,讓臌肊生靈王將「轉元珀」給取去……
不能……
雖然龍機心中知道對於臌肊生靈王的強力奪取「轉元珀」,他必須要盡力地做出反抗。
但是臌肊生靈王特異而又無形的力量,讓他整個身軀,都完全地壓制住,幾乎無法動彈。
在這樣的情形下,想要做出甚麼反抗的行動,實在是有點癡人說夢!
不,其實龍機並不是「絲毫」不能動彈……
在之前與臌肊生靈王溝通的過程中,龍機一直不停地製造出讓臌肊生靈王心神震動的話題,也曾經抓住了一絲絲臌肊生靈王的注意空隙,做出了一個全身被制的假象……
現在的龍機,還能夠火爐全開,傾所有的力量於右臂上,做出一個動作!
只不過,區區的一個動作,難道就能夠對付在另一個世界中,掌握了「死趨生」力量的神靈王?
這個時候的龍機,只得做出了一個不得不做,也唯一只剩下這個辦法的危險決定!
一個質性外散,立刻就會引來另一位大剋星的危險決定!
忽然之間,一切都不一樣了!
龍機正在心中決定要冒險試一試他一直不願意使用的險招時,突然周圍的環境,猛地出現了非常意外的變化!
本來週身緊束,可以說是動彈不得的龍機,只覺得周圍「嘶」地一響,出現了令人有點目瞪口呆的轉換……
龍機只覺得自己,好像是掉進一個甚麼虛無空洞,看不到底的深崖那般,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平衡感……
身子好像失去了重量,緩緩地飄了起來,又好像沉沉地跌了下去……
一時間龍機似乎和身體外在的環境,都切斷了所有的連繫。
有那麼一剎那的時間,他甚麼都感覺不到……
只是一陣頭暈目眩……
這個期間,雖然只有眨眼的一下子,但是等龍機再抓回神識,卻發現甚麼都不一樣了……
橘色的光芒,巨大的臌肊,閃亮的雷芒,危險的情況,統統都不見了。
他好像就這麼一跌,跌進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而且還是一個真正和他所熟悉的人間,完全不同的世界……
雖然這裡,並沒有像之前的「次物質層」,那種橘色的光芒,充斥在每一寸的空間,但是龍機第一個注意到這裡不是人間的,卻是上方寬廣天空的顏色!
因為他第一眼所看到的天空,竟然是紅色的!
一種血色淋淋,腥艷濃漓的紅色!
一種因為顏色是這麼樣地重赤,而使得整個天空給人一種好像壓得低低的沉重感覺……
一種詭異而又肅殺的紅色天空。
赤空裡,並沒有任何一片水氣浮雲的痕跡。
但是從龍機放眼望去的視線裡,卻可以看到空間中,或遠或近,不時會冒出一陣一陣的淡淡煙氣……
這些煙氣,在出現的時候,即便是蒸騰於千百丈外的遠空,龍機幾乎都可以在心裡聽到那種「嗤嗤嗤」的氣化輕響……
就好像,這些空氣中非常稀少的水氣,在形成雲朵,出現在空中之前,就被這裡炙熱的氣溫,給蒸化成了淡淡的白煙。
這裡是哪裡?
還是他以前所熟知的人間嗎?
抑或是現在的人間,出現了他無法理解的全面性重大變化?
龍機接著,注意力就從這個詭異無比的天空中,拉了回來,看到了他現在所處的附近環境……
現在的龍機,是站在一個凸起的小山丘上頭。
這個小山丘,其實與其說是一小山丘」,還不如說只是一個地面凸起的部份……
不但坡度非常地緩和,也沒有一個「山丘」所應該有的,屬於自己的地質特性。
因為龍機現在放眼望去的所有地面,都是一種暗紅色,看起來好像每一寸的地面!都被血水浸過的,噁心的,駭人的濃赤!
就連龍機現在所站著的地方,也都是一樣。
在這樣一片暗紅色的,因為冷冷的滴滴反光,以致於看起來好像非常堅硬銳利的怪巖地面上,光禿禿地,連一根小草似的其他生物痕跡,都看不到。
這樣荒涼而且沒有任何生物跡象的情景,再加上看起來就讓人心驚的天空,組合成了一種令人幾乎會窒息的沉重壓力。
隨時隨地,都好像有個甚麼東西,堵在胸口那樣,讓人渾身不舒服到了極點。
這裡到底是怎麼了?
為甚麼會有這樣令人難受的世界存在?
為甚麼完全看不到其他「活著」的東西的任何跡象?
當龍機心中浮起這種類似感歎的疑問時,緊接著馬上就注意到了另外一個景象。
這個景象,總算是讓他在這個怪異的地方,所感受到的那種死氣沉沉的感受,稍微地減輕了一些……
因為在他左前方,大約三里遠的地方,一個稍微低凹下去的山谷之間,他已經看到了一個綠色的城堡。
當他注意到這個綠色的城堡時,才感覺到這個城堡,其實算是非常地宏偉而且寬大!
只是這個城堡在建立之前,顯然是經過非常奇妙的勘測;建立的位置,不但是在一個稍微內陷的山窪裡,而且還被周圍高起來的山形,給恰恰擋住了大部份的建築。
如果不是這個綠色城堡所露出來的翠色一角,和天地間那種沉鬱的暗紅,形成了一種非常明顯的對比,龍機還真不會去注意到有這麼一個綠色城堡存在於這一片血紅色的世界之中。
這個時候的龍機,也不知道為了甚麼原因上見然只從這個綠色城堡在山間所顯露出來的一角,就很清楚地推測出了,這個城堡必定是非常地雄偉。
他怎麼會知道?
龍機不曉得。
也許因為從龍機現在所看到的這個城堡一角,和群山之間相對的高度,所作出來的合理評估……
而且龍機還很清楚地明白,如果這一片的群山,是像人間那般地滿眼青綠,那麼這個城堡所選擇的位置,無疑地是極具戰略掩蔽的作用。
不過接下來龍機心中所浮現出來的感覺,又讓他有些驚奇。
因為接著他大見好像已經站在這座城堡的面前那般,全城的大小、建築的格局、防護的強度,都好像他之前就已經很清楚了那般地,從他的心中浮現出來……
宛如他龍機,早就對這座城堡,已經非常熟悉了一樣……
我怎麼會知道這座「生靈城」?
咦?我怎麼會知道這座城叫「生靈城」?
龍機站在這個紅色的高地上,有點愣愣地想了一會兒。
想不出怎麼回事……
龍機搖了搖頭。
還是到「生靈城」去看看吧!
龍機心中有了這樣的決定,於是開始舉步往群山掩映的「生靈城」,走了過去。
龍機才一起步,就發現不但是現在這個世界變得完全不一樣,連他自己,也已經變得完全不同了……
咦?我怎麼了?
龍機注意到,現在的他,似乎和之前他所知道的自己!完全不同了。
他不再是龍機了……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鋼鐵身軀,連微笑都無法表達的龍機了!
他變成了」個真正的人!
龍機低頭審視了一下自己的身軀……摸了這裡,又摸了那裡……
他居然可以「感覺」得到,自己的手在身上按摸的感覺……
他居然又有「觸覺」了!
龍機非常意外地發現了這一點……
拉開了自己身上紫紅色的「都天鬼旗」裝,龍機仔細地觀察著自己的胸部……
咦?有皮有肉?
他捏了捏胸口的皮膚,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我怎麼會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
龍機愣愣地想了一陣子,還是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因為「轉元珀」的關係?
他又怔怔地想理清楚現在的情況……
又過了一會兒,方才像是想起了甚麼那般,將「鬼旗裝」拉得更開一些……
這個「都天鬼旗」的設計,其實說起來雖然是叫「都天鬼旗」,但其中最原始的構想,就是讓「都天鬼旗」的擁有主人,將它「穿」在身上的。
所以其實是有襟有領,有袖有袋的。
只是這種非常特殊的「鬼旗裝」,穿起來實在是需要一點特殊的「技巧」,不是一般的人,按照一般的習慣,所能夠「穿」得起來的。
龍機現在的這個動作,最主要的,就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變成了肉身……
他非常訝異,因為他竟然看到了,自己居然還真的有一根紫紅色的,堅硬熾熱的「陽莖」!
它是那麼樣**地朝天直豎著,肉柱上筋脈浮凸,隱隱約約看來便是一隻騰騰欲飛的飛龍模樣。
就和龍機以飛龍之身,第一次從世間清醒過來的時候,所見到的那個陽莖,幾乎可以說是完全相同!
龍機看到了這一個「陰陽宗」修練根基的「器官」,也不由得有些迷惑了。
難道因為「轉元珀」的關係,不但我自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連身體也真的轉化成了肉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龍機又惑然地想一想,知道現在是不可能就這麼「想」出答案的,只得歎了口氣,繼續舉步往「生靈城」走去。
這種歎氣的感覺,真是非常奇妙……
經過了龍機鋼鐵身軀的一番遭遇,如此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在感受上似乎也變得非常新鮮了……
龍機每踏出一步,就發現自己的「肉身」,好像變得像羽毛一般地輕盈,微微地一用力,竟就這麼飄飄地掠出了十幾二十丈!
在足尖輕點了幾下之後,龍機終於發現,他根本無須以足點地,就能夠浮身在地面兩丈之上,浮飛而行。
這種「浮飛」的方式,和龍機以前不管是飛龍或是蛟魔時的感覺,有點不一樣。
以前飛龍或是蛟魔,雖然也是凌虛飛行,快速無比,但至少他還能夠非常清楚地控制著體內氣機的運行,因此將這種「飛行」的方式,叫作「馭氣飛行」,確實是沒錯的。
但是現在這種飛行的方式,卻和前面所說的這種「馭氣飛行」,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