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坐的地方雖然是纖細到了極點,可他這打坐卻很是穩當,雙目緊緊地閉著,在他的身上還落滿了樹葉,積著厚厚的塵土,顯然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動過了。
這個和尚是雷聲的老熟人了,正是佛門寺裡的高僧靈海大師。曾經,就是這個靈海把雷聲帶進了佛骨調查的事情裡面,也是這個靈海,在安國神社裡面與雷聲重逢,更是這個靈海,願意幫助雷聲尋找佛骨而開路劈棘。
雷聲慢悠悠的漂浮到靈海的身邊,怔怔的看著滿身是灰的和尚,臉上的表情也非哭非笑,煞是奇怪。看了好一會,雷聲才伸出手去,毫不客氣的在靈海的大光頭上撫摩了幾下,幫他弄乾淨了頭上的灰土和散葉。
那個靈海紋絲不動,看起來像是已經深深的入定了,可當雷聲的手才碰到他時,卻像鬼似的冒出一句:「你終於來了。」
雷聲一呆,卻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搖著頭笑瞇瞇的說:「我可不來了麼,怎麼會是你啊,大師。」
靈海也不動,只是睜開了一隻眼睛,瞄了雷聲一眼後,又閉上了,輕鬆的說:「怎麼會不是我呢。」
雷聲見他不動,心裡倒是起了促狹之心,他看靈海屁股下的樹枝實在是細的不像話,於是便右手手指悄然一彈,一道閃亮的火芒立刻破體而出,疾射向那細巧的樹枝。
就在火芒即將射斷樹枝的時候,沒想到那和尚卻伸了個懶腰,整個人一重,壓的那樹枝向下一沉,堪堪的避過了雷聲的暗算。靈海打完懶腰後,還隨口念叨著:「害人者終要害己啊。」
雷聲見這個和尚的死樣,居然還有空來教訓他,實在是哭笑不得,便雙手叉腰一臉嗔意的對靈海說:「喂,死和尚,難道我害不得你麼,你做的好事情以為我不知道麼?你害的我背上了殺人的罪名還坐了好幾天的牢。」
靈海這下才笑瞇瞇的睜開了眼睛,用心的看了雷聲一眼,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雷施主真是白白長了副好腦子,一直到今天才能參破貧僧的玄機,真是讓人失望啊。」
雷聲呆了下,幾乎是被氣的張口結舌,鬱悶了好一會才反唇相譏道:「嘿!你這個該死的和尚,好好的事情偏不好好的說,就算是你找到了佛骨的所在也可以來告訴我麼,幹嗎要這麼麻煩啊。」
靈海鬆動了下渾身的筋骨,順著那纖細樹枝的擺動而四下飛舞起來,看起來不算清瘦的靈海竟像葉子一樣毫無重量,他飄蕩了一會後,才對雷聲說:「雷施主,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既然到了這裡,自然也能看出,這個森林有一種把靈力包裹的能力,貧僧既要在這裡盯住那盜佛骨的人,又要費盡心力的穿透這裡的森林屏障,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是不容易了。可惜施主你實在是駑鈍了點,浪費了我好多的心力啊。」
這下,雷聲算是被這和尚搶白到底了,弄了半天,雷聲又是被人陷害又是坐牢的,居然還都是自己活該了,他被憋得連氣都出不通了,鼻子嗡嗡.站的說:「那找警察來抓我,弄女人來陷害我,都是你搞得鬼咯。到現在我還背著一個越獄殺人的罪名呢,你說該怎麼辦吧。」
「不妨,不妨。」靈海微笑著說,「既然是冤情那自然有雪清的那一天。當日貧僧費盡心力,才將少許靈力透射出這林子,但實在無法與雷施主你聯繫,所以只能控制了一具已故的女屍,用最簡單的方法布下此局,怎料到雷施主的身邊竟時常有精怪在,所以才會有今天那麼麻煩。不過施主也不用擔心,那具女屍在很久前就已經故亡,屆時一查你就能說清楚。」
聽這個靈海的意思,他拐彎抹角的佈局陷害雷聲倒是件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了,雷聲皺了下眉,問道:「大師是說我的身邊一直都有精怪在?」
靈海那睿智異常的眼眸凝視著雷聲,頗有深意的說:「雷施主真是身在局中而不自知啊,貧僧多次引導你卻次次被破解,難道這還是別人無意為之麼。」
雷聲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了,他當然知道靈海在說的是誰,雷聲的三次牢獄之災全都是陳安琪給想法解決的。雖然之前秦小雨也曾經對雷聲說過安琪的疑點,可是在雷聲的心裡始終是有一些僥倖心理的,希望陳安琪能夠與此事沒有關係,可如今聽了靈海的話,就這最後的一線希望也破滅了。
雷聲悠悠的長吸了一口氣,他閉了會眼睛才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我一直以為他們並不會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來的。」
「阿彌陀佛」靈海高聲唱諾,「雷施主你宅心仁厚,對精怪們始終保存著一份憐憫之心,這也是天意命你走到今天的原因。那些精怪無論做了什麼,他們負了你,但卻沒有負普天下的人們。雷施主,你看如今眼前的場面,能讓這麼多心地質樸的生靈變的如此暴戾決絕,這裡面的因果,實在難以贅述啊。」
「天意要蒼生受苦,那必然是蒼生早種惡因,才會有今天的惡果。」雷聲喃喃著,這句話是當日在佛門寺的地室之中,那護寶的老和尚所說的,一直到了今天,雷聲才真的弄明白這話的含義。
雷聲朝天仰望,在頭頂上,覆蓋了整個森林的巨大樹冠終於沒有蔓延到這塊空地上,所以多少還能留有一線天空可以看到,藍藍的天空之上,只有幾縷光芒在這裡穿插著,讓人有了一種井底望天的感覺。雷聲突的問靈海道:「大師,佛骨真的在這裡麼?」
靈海雙手合十,沉穩的答道:「不錯,貧僧已經在這裡守了很久,自我到這裡,那個天鵬王都沒有出過這土堆,佛骨的靈力一直都籠罩在這裡,貧僧一個人實在沒有把握對付佛骨舍利的莫大神通,所以不敢妄自行動。」
雷聲卻歎道:「也不知道那天鵬王是一個怎麼樣的人物,竟然能夠引得如此多的生靈對他頂禮膜拜。」
靈海扭頭看了雷聲一眼,他沒有說話,卻又向雷聲點了點周圍的那些伏倒在地上的精怪們。這個時候,雷聲才注意到,所有的精怪們全都在唸唸有詞,拚命的頌揚著他們心目中的王。從他們的言語之中,雷聲可以聽出來,這個天鵬王簡直就是一個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如神般的人物,他揮一揮手就能讓風雲變色,吐一口氣就能讓山川移位。他曾經在人類手裡面救出了無數的動物,他也曾經保護了幾十萬種瀕臨滅絕的動物和植物。他曾經憑借一人的力量解開了數十種上古封印,他也曾打敗了上百個有萬年修為的精怪終於把整個精怪界的高手都匯聚到了一起。
就在那些虔誠的崇拜者的描述之中,雷聲幾乎很難分辨這個天鵬王的所為是否是真實的,但這和人類去描述自己的英雄時也毫無區別。屢受劫難的精怪們實在是需要一個偉大的救世主出現,所以他們才會用自己所知的最美的語言去形容天鵬王。
雷聲皺眉,他轉頭看看四面八方鋪滿大地的精怪和最中間的那座天鵬王閉關的土坡,終於朝著天空一揮手,有一道金黃色的光劍向著天空中射去,這光芒到了碧藍的天上後便猛然爆炸開來,變成了幾十條金符,朝著四面八方飛速散去。
這是修真界裡面的召集令,只有再最終決定勝負的關鍵時刻才能動用,凡是看到此令的修真都會在第一時間到達。
看著雷聲的動作,靈海滿面讚許,不過他在這刻,又突的驚詫道:「來了!」
「來了?這麼快?」雷聲也嚇了一跳,他的令符才剛剛發出去,怎麼就立刻來人了呢?
可誰料到靈海說的卻不是修真界的人來了,而是有一大團濃重的妖氣忽然從天而降,落到了這個空地的周圍。在這團妖氣散開之後,才發現那裡有接近十人,這些人倒是個個西裝革履穿的很正經,可從來時的妖氣看,他們也應該是修練很多年的精怪。
雷聲朝剛剛到達的這群人看了一眼,便已經呆住了,甚至連身上的真氣都控制不住,陡然從半空中掉落了下去。
能夠把雷聲給驚成這個樣子的,正是人群中的一個靚麗的身影——陳安琪。雖然雷聲已經確信安琪也是精怪們安插在他身邊的臥底,可是就這麼陡然看到安琪以精怪的身份出現,還是讓他一時無法適應過來。
就在同時,陳安琪也看到了摔落在地上的雷聲了,這女人的臉色變的煞白煞白,竟不由自主地想往人後面躲閃。
哪怕是坐倒在地上,雷聲還是不住的凝視著安琪,今天的陳安琪衣著有些凌亂,長髮散落著,臉上沒有什麼血色,而且眼神之中,始終有種難以明說的悲哀。雷聲的心情也是尤其的複雜,在沒看到的時候還好說,可如今見了面,不由得雷聲不想起以前的種種。
曾經在悉尼歌劇院門前的**示威;在電影院散場後的哭泣和表白;在斯諾死後的慟哭流淚……這一幕幕的場景都如昨日重現般回復在雷聲的面前,讓雷聲心緒不斷起伏,竟一時之間難以回復到剛才的冷靜。
幸虧在這時候,另一群人也降落到了這個地方,他們幾乎都是馭劍而來,就像是從天外射過來的道道黑光,速度極快的插滿了雷聲的周圍。
等到這些人都現形出來,雷聲才真正醒悟,回頭去看他們,第一眼見到的便是臉若鮮花,面帶微笑的秦小雨。在這種心情下,雷聲看到小雨,這才有了一種從靈魂深處起來的感動。無論是什麼時候,陪伴在雷聲身邊的,不離不棄的永不背叛的,也惟有小雨而已。
見到了小雨,雷聲重重的鬆了口氣,剛才因為陳安琪而起伏不定的心情也平歇下來了,他站起來,與迎上來的小雨擁抱在一起。他們雖然才分開了幾天而已,可卻各自都經歷了危險和變折,這種時光,就像是渡過了許多年一樣的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