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夜晚是相當美麗的,皎潔的月亮如玉盤似的高懸在空中,萬里透徹沒有絲毫雲彩的天空中,只有繁星閃耀著伴月而亮。
在離明月不遠的海面,海浪一層層的高高掀起,這些浪花時而顛沛流離時而顧盼相望,它們義無反顧地鼓動起來,拍打到海島上,被那些嶙峋的怪石啪的一下擊碎後,便化成了無數水霧,撒回了大海之中,默默的融入洋中,積蓄著下一次衝擊的力量。
整個監獄被修建的像是一座中世紀的古堡,有錯落的形狀和高高的尖頂,這種森然的樣子放在月色之下,再配合上外面沙沙的海浪聲,實在是像極了一個吸血鬼密黨的基地。
可惜雷聲是沒什麼心思欣賞這些景象了,他的靈念偷偷的飛出古堡,朝著後面的空地探過去。在那裡的空地也是一大片的石頭地面,這些白花花的石頭在月光的地下,被照耀的更加明亮了。
越是接近那裡,雷聲卻感覺到妖氣越是消淡下去,似乎他已經遠遠的離開了精怪的聚集區似的。可雷聲分明聽到,在那塊空地上有接連不斷嘈雜的說話聲。
等到了那遠處一看,雷聲才真的被震住了,在那塊空地上的情境,遠遠的超過了他原本的預想。
只見在那些凹凸不平的白色石地之上,竟然聚集著上千個著裝不同模樣不同的人在,這些人在那裡的姿勢各不相同,有的盤膝坐著雙手高高舉過頭頂;有的斜臥著,只一手貼在耳邊;而更有的是攤手攤腳的隨意躺著。可不管這些人都有些什麼姿勢,有些地方卻是相同的,他們每個人都至少有一個手掌是掌心向天,對準了天空中那個明亮異常的圓月。
而就是那個月亮之上,竟然拖曳出一條淡淡的銀色的光帶,從天空中一點一點地灑下來,由難以察覺的淺色,一直到目可分辨的銀色,直射下來,再分成小小的細流,投入每個人的掌心內。讓聚集在那邊的每個人身上,竟都鍍上了一層璀璨的銀色。
雷聲的靈念就停留在了古堡的最頂端,他悄然的看著下面的那副景象,眼前的一切,讓雷聲心中震撼至極。在這之前,他曾想像過很多監獄裡面的危險,可怎麼也沒有想到,這裡竟然會有如此多數量的精怪。眼見這上千個精怪們,應該個個都有數百年的道行,所以都能幻化成人形,吸收天地精華。
一般而言,精怪界裡的精怪們哪怕修煉成功後,也是各自隱匿的,很少聽說有聚集在一起的精怪。不要說雷聲那幾年的道行,恐怕就是他爺爺這個修煉幾百年的人,恐怕也從沒有見過如此數量的精怪彙集在一起。
雷聲初看到這些人們,也不知道怎麼的,竟然恐懼之心稍淡,反而為這難得一見的情境而感慨萬千起來,他不由的讚歎造物主的安排,它對於生命的每個選擇都那麼的公平。下面的這些人顯然個個都是隱匿在這個監獄裡面的精怪,他們現在正是聚集在一起吸納大自然造化的力量。月亮的精華正是這些精怪們力量的來源,也是造物主給予他們的生命源泉,看它們專注的程度和感恩的表情,就能讓人知道,這些精怪們是多麼珍惜生命的機會。
雷聲的感慨還有更多更多的層面,他對於這些精怪們的看法是很複雜的,在一方面,他痛恨這些精怪們所做的事情,他們偷走了佛骨,他們殺死了斯諾,他們甚至還要殺更多的人。可是另外一方面,雷聲卻也有一些悲天憫人,他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的精怪會都聚集在一起,可是他卻知道,在城市裡面,在一個個鋼筋水泥的都市裡面,是沒有精怪和動物自由生存的餘地的,他們要延續自己的生命,他們要保護自己的族群,唯有躲開人世。可是人類的擴展卻快速的讓人震驚,今天它們都聚集到了這裡,很難說就不是人們的所為逼迫的。
雷聲仰望著蒼天,看著那一條銀色的璀璨的月華之鏈,他默默的問自己,現在天意到底是站在了哪一邊,無論人類還是動物都是大自然的造化,都是依靠這天地的賜予才能生存的,可就在這人類獨大的時代,精怪們的所為是否應該受到指責呢。
下面的那些人,他們在吸納月亮精華的時候是那麼的喜悅,是那麼的感恩。可人類呢,對於天地的贈與卻只會用一次次的破壞,一次比一次更加激烈的掠奪來回報,究竟什麼才是對的,究竟誰才能得到天意的祝福呢?
雷聲輕輕的吐出一口氣,他再度陷入了以前曾經有過的迷茫和猶豫之中。他越是修煉「玄青雷」就越對天地造化的力量有深切的理會,當每次雷聲能夠撫到一股風的脈動,每一滴水的跳躍時,總是會從心底裡感佩自然一切的偉大,那種力量是深埋在寰宇之內的,它有時可以推動星球的運動,而有時卻只不過藏於半粒塵埃之中。它的胸懷和能力並不是區區人類可以企及,唯有被祝福過的生命才能品嚐到它所賜予的東西。
別看現在的人類似乎已經無所不能了,似乎已經可以創造一切了,可這種自以為是的力量與天地力量相比,實際卻渺小的可憐,就像是萬里沙漠中的一粒細沙,就像是浩瀚煙波中的一星飛沫。現在人類在肆無忌憚的掠奪,可遲早有一天,天地會讓這一切都逆轉過來,使人類這個掠奪的群體,成為那些被他們排擠的生物的養分。
可這一天,真的要到了麼?雷聲不由的打了幾個寒顫,他收束起縹緲的思緒,再度凝神。無論他的心裡有多少的感慨,雷聲還是很清楚自己是誰,是要做什麼的。人類的一切或許尚有挽回的機會,可是如果讓精怪們把事情做成,那赤地千里的場面,是雷聲更加不願意看到的。
命運,就是那麼的殘酷,它讓雷聲明白了一切,卻又讓他忍受住所有的內心交戰,而不得不去做某些他難以承受的事情。
就在雷聲不斷心神交戰的時候,空地上聚集的那群人們卻都已經享受完了月亮精華,開始圍攏在一起,紛擾的說起話來。現在他們和剛才因為喜悅而發出的呼喊聲不同,而是很認真的討論起問題來。
雷聲看到情況有了變化,他也不再胡思亂想,而是仔細的聆聽那邊傳過來的聲音。只見那些精怪們都圍住幾個中年男人,旁若無人的討論些什麼。
其中一個說:「那個姓雷的到底是怎麼會到這裡的?是不是故意過來的?」
被圍在中間的人裡有一個長的尖嘴猴腮,留著幾撇老鼠鬍子的人說:「我看不像,我們在這裡,根本就沒有人知道。」這個人的聲音很尖利,看他眼神卻總有些狡猾的意味。
另外一個身形高大,身上衣著有一條一條虎斑紋的人洪亮的說:「我諒那小子也不知道什麼,可是這人已經到了我們地頭了,會不會讓他發現蛛絲馬跡?」
老鼠鬍子撮撮嘴說:「按說我們每天這麼躲著他,應該不會察覺的。」
「放屁!放屁!!」有個身穿黑色皮衣,身材妖嬈的女人針鋒相對,「就是每天躲著他,這才是最大的馬腳呢,以他的聰明,怎麼會想不到我們有什麼問題呢。」
「聰明個屁!!」那老鼠鬍子也開始惱怒了,他恨恨的咒罵道,「天王老子的,本來那小子都被我們給帶到溝裡去了,可誰想到卻犯上了什麼人命案子,真他媽的混蛋,我們怎麼就那麼倒霉呢?」
他的話一出,頓時就引來了四面的一片附和聲,看起來每個人都對他的話報相同態度,連那黑衣女子都苦著臉點著頭。
直到這個時候,雷聲才弄明白了,他所看到的這群人,正是監獄裡面幾天都不曾看到的其他囚犯。原來這裡的囚犯竟然都是精怪,這一點可真的出乎雷聲的意料。他也同時確定了,原來那個殺人的案子並不是精怪們陷害他的,看他們的樣子,反而是恨不得他早一點離開,而絕沒有要請他到這監獄裡來的意思。
那到底是誰要把雷聲往監獄裡面帶呢?連續幾次的陷害是不是同一個人做的,而目的就是要讓雷聲到這個監獄裡來呢?
還沒等雷聲細細的去想這個問題,那個一開始就說話的人又提出了個意見:「現在的關鍵已經不是去想他怎麼來的,而是我們究竟該怎麼辦。這個島上我們住了這麼久,到處都是我們的妖氣,想要瞞是肯定瞞不住的。」
黑衣女人咬牙切齒的說:「可惜我們都承受不住洗髓的痛苦,要不然,我們根本就不用窩在這裡受這窩囊氣,現在倒好,被人堵到我們窩裡面來了。」
「要不我們就把他給殺了!!」一個聲音陡然從人群裡面冒出來,大家放眼看過去,說話的原來是一個目光陰霾的男人,他縮在角落裡面,陰惻惻的出著點子。
他這主意才提出來,卻讓這群人陡然的安靜了下來,那些化成人形的妖怪們互相觀望著,用眼神相互看著別人的意思,竟一時之間沒有人敢先開口搭腔,似乎這個主意是種可怕的魔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