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剛走出密室,踏上地面,佛門寺的住持靈空便急切的趕上來,用焦急的眼光看著雷聲。
雷聲緩緩歎口氣,目光凝重的望著靈空,頓了一會才開口道:「你師祖他老人家……圓寂了……」
猶如一個晴天霹靂,把靈空震的連退幾步,他面色蒼白的指著洞口,喉嚨裡咯咯作響:「師祖……師祖……他……」
雷聲點點頭,依舊神情肅穆的重複道:「他圓寂了。」雖然聲音沉重,但表情卻還是很平靜。
靈空卻如同受到重創,他仰天長嘯一聲,也不再說話,自顧快跑幾步,一頭便栽進那枯井裡面。聽到靈空那聲長嘯,幾個掌事僧模樣的老和尚也急沖沖的趕過來,金色的殘影閃過雷聲幾人,掠入枯井中。
雷聲有點疲累的往旁邊走了幾步,倚靠著院子中那棵能覆蓋大半院落的巨樹坐下,他垂下頭,信手撥弄著腳下一大堆的枯枝敗葉,很有一點頹唐的模樣。
其餘那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秦小雨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雷聲旁邊,低聲問:「怎麼了?」
雷聲緊皺著眉頭,出神的歎息著,他把頭靠在那散發著幽香的樹幹上,將密室中發生的事情都一一說來。
從佛骨丟失到所謂的天意,雷聲將自己和老和尚所有交談的內容全部和盤托出。聽著雷聲的述說,另幾個人的面容也是越來越嚴峻,越來越驚惶。
唯一能保持冷漠的只有躲在大樹陰影下的生勿近,他的臉色沒有絲毫波動,彷彿雷聲所說的那些事情統統都與他無關。
雷聲說完後,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都在各自低頭思索著什麼。
過了好一會,方成才抬起頭,他神情有些古怪,一邊用手剝著樹幹上的顆粒,一邊喃喃的說:「既然這佛骨丟失是天意,那我們就不用管了吧,我們總不能忤逆天意吧,不然要是降下天劫來,可不是我們能夠承受的。」他從剛才雷聲敘述時就已經有一些手腳冰涼了,此刻更是越想越膽怯,恨不得能夠早一點與這事情劃清界線。
華靈的臉色也有一點白,她難得和方成意見統一一次:「這種逆天的事情,不是我們修真可以做的,世俗人有世俗人的命運,我們……就不要參合了吧。」她站在陽光底下,眼神閃爍的瞄著邊上的幾個人。
雷聲看看他們兩人,抿著嘴唇,微微點頭不語,他又轉過去看秦小雨,雷聲知道,在這種時候,能夠給他最正確意見的,只有小雨了。
果然,秦小雨深吸一口氣,她平靜的站直了身體,眼神蒼茫的越過圍牆朝外看去,在那外面,是重綠疊翠的群山茂林以及佛門寺對外開放的世俗寺院,一股股清煙從那黃色寺院中升起,顯得香火是那麼鼎盛。
小雨嘴角邊流露出一個微笑,她偏轉頭,眼神中帶著些許決然的說:「你們還記得蝴蝶門麼?她們雖然弱小,可卻從沒有放棄過對生命自由的追求。世俗人和她們一樣,雖然與上天相比力量微弱,可世俗人依然是獨立和自由的,沒有什麼可以擅自奪走他們的生命。」小雨的聲音雖然並不響亮,可卻字字如同金石所刻,斬釘截鐵不容質疑。
雷聲目光柔和的籠罩著小雨,他的心裡感到了一陣溫暖,他知道,不管自己和小雨如何的吵架,可很多地方,他們已經融合在一起,完全沒有區別了。雷聲也站了起來,和小雨站在一起,用同樣堅決的語氣說:「是的,保護世俗人,不離不棄,這是我的使命。」
聽了雷聲的話,秦小雨迅速轉頭,瞪了他一眼。雷聲抬抬眉,會意的改口道:「是我們的使命。」說著,便伸手握住小雨的柔夷。
秦小雨雖然心裡一甜,可還是白了雷聲一眼,甩開手走到了一邊。
雷聲瞟了方成和華靈一眼,卻不開口,反而轉過身去問生勿近道:「你覺得怎麼樣?」
生勿近連頭都不抬,只是冰冷的說道:「我有空。」
雷聲瞭然的笑笑,他攤開雙手,再笑容可掬的面對著方成和華靈兩個人。
華靈眼神複雜的瞄了小雨一下,咬著嘴唇遲疑了好一會,最後終於蚊子叫似的說:「既然你們都這麼說……我就跟著你們好了,到時候天塌下來,你們先頂著。」話一說完,華靈又抬頭看看雷聲,雷聲滿意的衝著她笑笑。華靈似乎鬆了口氣,她忽然哼了一下,朝方成的腳上重重的踩了一下說,「就剩你了,你跟不跟我們在一起?」
還沒等方成答話呢,雷聲卻已經奸笑起來,他走過去,拍拍方成的肩膀,語氣誠懇的說:「方成,你不參加也好,等我們出發後,天雷社的日常事務就歸你負責了。」
方成一聽之下大驚失色,他原本就白淨的臉更被嚇的煞白,他是個天性好動一刻都不能安穩的人,如果從此後要被公司那些日常瑣事給牽拌住那還不是要了他的命。
方成一邊擦著冷汗,一邊抬起頭猛挺胸膛,朝著眾人大義凜然的說道:「要拯救天下蒼生,自然是我等方家子弟的職責。孔子和耶蘇都說過,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
眾人絕倒。
正當大家笑的東倒西歪的時候,從枯井中射出幾個老和尚,個個都神情悲慼的朝外走去,看雷聲他們竟笑的如此放肆,不由面色不郁起來。
雷聲他們立刻醒悟過來,人家師祖才剛剛圓寂,自己笑的確實不是時候。幸虧那幾個老和尚也沒空和雷聲他們計較,急匆匆的離開了。反而雷聲還在腹誹著:「老師祖顯然是證的圓滿才圓寂的,對於高僧來說,乃是最大的喜事,可這些人卻個個如喪考妣,這種修為實在是差勁的很。」
華靈目送著老和尚們的殘影消失在視線中,她吐吐舌頭,小心翼翼的問雷聲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雷聲瞟了那枯井一眼,皺眉說:「估計現在佛門寺的和尚也顧不上我們了,乾脆,我們也別管他們,自己去查吧。」
小雨點點頭,接口說道:「這個地方乃是佛骨藏匿之地,除了密室裡的守護之外,四周肯定還有別人看守,我們可以去問問那些人,來取佛骨的人說不定會留下什麼蛛絲馬跡。」
秦小雨這話提醒了大家,商議之下,便決定不再等那慌亂中的靈空住持從密室中出來,一行人自顧自的往外走去。
佛門的封制也與其他修真家族一樣巧妙,雷聲他們才剛剛走出院落,再回過頭時,卻已經看不見黃牆白底的破敗圍牆,只能看到一個光禿禿的小土丘立在那裡,冷清孤寂寸草不生。
站在外面,再向四周望去,除了身後的土丘外,左右兩面都是層疊的樹木和山崖,惟有面前是一條羊腸小道,彎彎曲曲的,似乎蜿蜒著通向遠處的世俗寺廟。
「阿彌陀佛!」
忽然之間,從雷聲他們背後傳來了一聲鏗鏘的佛號。雷聲趕忙轉頭,卻發現是那個帶他們過來的靈海和尚,此刻他倒是僧袍整齊,只是背後還負著一個土布包,像是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雷聲感覺不到他從哪裡鑽出來的,不由略微一怔,又立刻雙手合十肅然的對他說:「靈海大師,您的師祖已經圓寂了,貴師兄靈空住持正在善後,你……」
靈海卻慈祥的很,一臉笑容的對雷聲說:「貧僧已經知道了,師祖他圓寂前曾經傳心與我,雷施主那入世之心讓師祖了悟甚多,師祖如今能證得圓滿,實在該多謝雷施主。」
雷聲愕然,他還以為那老和尚並不懂自己的想法,卻沒想到自己心中的意念完全逃不過老和尚睿智的目光。想到密室中,老和尚所說的玄奧天機,雷聲只能悵然歎了口長氣。
也直到這時雷聲才有機會正眼觀察面前的靈海和尚,這個和尚雖然說是靈空住持的師弟,可看模樣卻只有三十多歲,一副胸懷智慧的樣子。而從他臉色輕鬆,嘴角含笑的神態,便知道他對於師祖的圓寂和佛骨被盜沒有絲毫的擔心。
雷聲心中一動,他想整個佛門寺中和尚那麼多,為什麼老和尚卻只傳心給靈海呢,莫非這靈海與佛骨失蹤還有什麼關係麼?雷聲吸了口氣,意味深長的問道:「靈海大師,您對佛骨去向有何看法?」
靈海微笑,他豎起一根手指道:「師祖圓寂前可留下什麼偈語?」
雷聲點點頭,神情慎重的念道:「天下事本定,閒人妄擾之,你欲往西去,他卻從東來。」
靈海聽完,竟然臉色一鬆,他又略略抬頭,表情歡喜的朝天空看了一眼說:「所謂天意乃是命數所定。佛骨丟失乃天意,可誰說雷施主一意孤行就不是天意呢?上天慈悲,凡事總留生機,雷施主既然有如此胸懷,不妨一路行之。」
雷聲張大了嘴,他吃驚的看著靈海,眼前這個和尚的話,竟然與他的師祖大為相異,隱然中似乎有讓雷聲按自己想法去做的意思。
靈海一手朝天結印,一邊再朝雷聲微笑道:「師祖圓寂,已赴西方極樂,這實在是一件大歡喜。而留下的種種瑣事,卻要煩勞雷施主了。貧僧已經不能留在此處,自今日便要雲遊天下,去證得另一種果,不過貧僧與雷施主有緣,想必來日還能再見面。」說著,靈海收回朝天之手,向各人笑笑,便悠然的沿著羊腸小道往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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