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載淚水的枯花一點點地濕潤,花瓣奇異地逐漸紅潤鮮活,重新綻放著生命的活力。
青鸞的身後浮現出淡淡的人影,隨著淚水連珠而下,逐漸清晰起來。這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婦,紅衣如血,臉色蒼白,眉眼間藏著深深的憂思,靜靜地凝視著絕望哭泣的青鸞,忍不住伸出纖纖玉手輕輕撫摸青鸞的長髮,口中幽幽長歎。
青鸞感受著穿過髮際的冰涼,聽聞幽幽的歎息聲,身軀一震,汗毛豎起,腦子裡一片空白,哭泣嘎然而止,脖子卻似僵硬了一般,無法轉過頭去。
沉寂的通道裡只可聞青鸞的呼吸聲。兩人保持著一跪一站的姿勢,少婦不停地撫摸著青鸞的三千青絲,像是情人間的撫摸,儘是溫柔。青鸞深深吸了口氣,驚懼的心逐漸平靜,理智開始恢復,舔了一口乾燥的嘴唇,一個念頭如電光閃過,是雪夫人嗎?枯萎的花朵根本不是雪夫人?輕輕地動了動脖頸,帶著一絲期盼緩緩回頭,抬眼看去,少婦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溫暖如秋日的煦日,緊張和拘謹一掃而空,輕聲詢問:「雪嫵夫人?」
青鸞發上的玉手猛地一震,少婦帶著顫音遲疑地問道:「你,你是……?」
青鸞心中的臆測肯定了幾分,但仍堅持地問道:「您是雪嫵夫人嗎?」
少婦深深地凝視著她的雙眼,想是要看穿她的心思,但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赤血蓮花?」青鸞執著地繼續。
少婦,雪夫人眼中的疑惑更加明顯,遲疑了一會,再次微微點了點頭。
喜悅如潮水湧來。青鸞出乎意料地一把抱住雪夫人修長的腿,急促地求道:「您沒死,太好了。龍葉有救了。請您救救龍葉!」說著,淚水再次難以抑制地湧出眼眶。
雪夫人輕輕地皺起了鳳眉,看著她發自內心的欣喜和莫名其妙的話語,不解地問道:「你是誰?你先起來。」話語生澀,像是久未開口,聲音卻如天籟之音婉轉悅耳。
青鸞頓時意識到自己還沒解釋,不好意思地胡亂抹了抹眼淚,站起身子,破涕而笑道:「我叫青鸞,是雪媚、雪寧及雪靜讓我接您出去……」沒有注意雪夫人的眼中湧起的悲傷,娓娓講述起自己遇到雪蓮族的經過。
雪夫人聽到雪辰被硬生生抽離魂魄,從此再難長大時,全身顫抖起來,咬牙切齒地念著「芍雲……桃馨……你們好……!」及聽聞芍雲後悔,留下線索,眼神複雜莫測,低喃著什麼,再聽到水月潭寒氣加重,雪蓮族面臨生死存亡,喟然長歎道:「唉,想不到我萬念俱灰,卻差點成了雪蓮族的千古族人!」
青鸞詫異道:「水月潭寒氣加重,這跟您萬念俱灰有什麼關係?」
雪夫人伸手取過青鸞手中的鮮活花朵,插在了自己的鬢上,生澀的語氣稍稍流暢:「赤血蓮花,是我的本體,或者說我就是赤血蓮花。千年的囚禁,磨滅了我生的希望,以為再也沒有機會脫出封印,見到我的家人。就在不久前,我放棄了生念,赤血蓮花漸漸枯萎,沒想到因此水月潭寒氣盛行,差點毀滅雪蓮族。幸得姑娘的眼淚滋潤,得以重生。」遲疑了一下,關於青鸞的眼淚為何可以救醒她的疑惑沒有問出口,反而柔聲道:「聽聞剛才姑娘讓我幫忙救人,不知要救何人?雪嫵雖然身為雪蓮族的族長,但並沒學什麼救人的本事,不知姑娘為何篤定我能救人?」
青鸞身形微轉,再回頭時,眉眼含嬌,紅唇嫵媚,已是女子本色模樣,輕輕將右臂的衣袖挽至肩膀,道:「雪夫人,請您救他。願望女神說了,只要找到您,就可以救他的。」
雪夫人定睛看去,青鸞細膩柔滑的右臂上盤旋著一條黯淡的金龍,模糊地眼看就要隱沒,心中大震,緊緊抓住了青鸞的右臂,脫口道:「主人!您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青鸞吃疼地輕輕呻吟了一聲,好奇地道:「主人?您認識龍葉?」
雪夫人恍然放開,青鸞白皙的手臂上已然留下了幾道紅色的指痕,訕訕地道歉:「對不起。」隨後急急地問道:「他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以至於連本體都無法維持,只留下了一絲殘存的血脈寄附在了您的身上?」
青鸞聽她說得如此清楚,心中暗喜,看來龍葉真的是有救了。於是,將少龍山寨的事情詳細道來,除了自己跟龍葉之間的糾紛一語帶過。
說到情花綻放,誤傷龍葉,青鸞心中悔恨湧過,眼淚汪汪。雪夫人沉聲道:「你說的情花,能不能給我看看?」
青鸞不解,但依言召喚了一枝情花,葉色青翠,花瓣如血,跟赤血蓮花的顏色不相伯仲。
雪夫人沒有細看,激動地道:「情使,果然是你。你快出來。我是雪嫵啊!」
童稚的聲音響起,禮貌而生疏:「對不起,我叫情女,不叫情使。我不認識您,而且,我還未修得人形,更無法現身相見。」
雪夫人愣住了:「你……怎麼會變成了小孩的聲音,失去了人形,還喪失了記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主人和你都……難道……難道……千年之前……」說著,語氣微微顫抖了起來,似乎想到了什麼,卻沒有再說下去。
情女淡淡地道:「我的靈智開啟於少龍山寨,到現在才一個多月大。我想你肯定認錯了人。」
看雪夫人神色恍惚,青鸞猶豫著收回了手中的情花,道:「您還要繼續聽嗎?」
雪夫人示意繼續。青鸞繼續講述,講到自己跟龍葉同生共死,施展生命祭祀,聲音漸漸低沉,似乎回到了那日的情景。雪夫人微微動容,歎道:「然後呢?」
「當我施展了生命祭祀,生命快速流失,意識也漸漸模糊。等我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晨流村,有著七彩的翅膀,群鳥簇擁,而龍葉則消失了。我以為他死了,直到發現自己的右臂盤旋著金龍,猜想或許他還沒有死。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會變成這個樣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恢復,更不知道我該怎麼幫他?」青鸞的語氣中帶著深深的無力感。
「那你怎麼會想到找我,而且認定我可以救他呢?」雪夫人疑惑不解。
「女神,是女神指引我來到了這裡。」青鸞的臉上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