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來,獨自在房,龍葉並不在內。門關著。
一會,龍葉敲門進來,端了一盒白玉糕進來,青鸞拈了一塊入口,甜糯香軟,甚覺可口,當下笑道:「龍葉哥哥,這是你做的嗎?」
龍葉頜首不語。
青鸞一塊接一塊,狼吞虎嚥,轉眼間,只留下了一個青色的空瓷盤。摸摸肚子,打了個飽嗝,卻猶道:「可還有嗎?」
「小饞貓,別撐了。」龍葉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笑意,「以後再做給你吃。走,出去逛逛,你不是說欣賞風景嗎?」
「好。」青鸞隨龍葉走出門來,兩匹黑色的俊馬已等在外邊。龍葉腳尖輕點,飛身上馬,示意青鸞騎另外一匹。
「哇,騎馬阿!」青鸞摩拳擦掌,喜形於色。從小生活在城裡,可沒有騎馬的機會。雖然郊區也有馬場,一則費用不菲,再則總覺得在馬場裡沒有那種馳騁的感覺。撫摸著俊馬黑亮的毛,青鸞湊到馬耳前,喃喃道:「馬兒,馬兒,我要上了哦,等下帶我盡情地奔跑吧!」
龍葉看青鸞嘟嘟囔囔,磨磨蹭蹭,略有些不耐,不由皺了皺眉,寒聲道:「你會不會騎馬?」
「會,當然會!」青鸞隨後道,心裡忖著:「沒見過豬跑,還能沒吃過豬肉嗎?」,說著,走到馬左側,左腳掌踩入馬蹬,右手抓住後鞍橋,右腳蹬地,輕輕跳起,跨過馬體,雙手一撐,眼看就將輕輕落在馬背上,青鸞的臉上已經流露出了笑容。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耳邊響起一聲:「對不起,您不是騎士,沒有騎馬的權限!」,黑馬一個旋轉,青鸞措手不及,憑空摔了下來,而左腳掌還在馬蹲裡,眼看就要扭傷,不由驚叫了一聲「啊!」話音未落,龍葉寬大溫暖的手已將她抱住,一個飛掠,穩穩地坐在了龍葉的神龍駒上。
「不會騎馬,逞什麼能?」龍葉淡淡地責備道。青鸞拍拍胸口,吁了口氣,才無奈地道:「不算我的問題。我不是騎士,不能騎馬!」語氣中帶著深深的遺憾。早知道選騎士了,就可以策馬奔騰了!想像著兩人兩騎在草原上追逐,又長歎了口氣,看來這麼浪漫的場景是無法實現了!
龍葉低低地嗯了一聲,遲疑了一會,道:「那我帶你好了!坐好了。」說著,一拉韁繩,神龍駒長嘶一聲,穿過空地,沿著緩坡的九曲十八彎慢慢下山。
今天,龍葉沒有披那猩紅的大披風,只是一身黑色的勁裝,也沒有帶長槍,只在馬側掛了個劍囊,斜斜地露出紅色的劍穗,迎風飄飛。
山路崎嶇,又陡峭,狹窄的路一邊是懸崖,一邊是深深的峽谷。馬迎風奔下,還不時轉個180度,青鸞每每嚇得手往後亂抓,抓住了龍葉的衣角,就緊緊拽著不肯放手。龍葉皺了皺眉,騰出左手環住了青鸞的腰,並往懷中帶了帶。青鸞身子一僵,臉卻漸漸地發燙起來,所幸龍葉並沒怎麼注意。再一次轉彎,青鸞發現自己在馬上絲毫未動,心中大定,僵直的身軀也漸漸放鬆,聞著龍葉身上清爽而熟悉的味道,心裡浮起萬千遐思,暗暗道:「不能騎馬,好像也不錯!如果路沒有盡頭……」
時間伴隨著周圍的風景在青鸞的胡思亂想中快速掠過。突然神龍駒飛奔起來,風呼呼地吹過,青鸞心中豪氣頓生,幾乎就要振臂長嘯了。
當神龍駒慢下腳步,他們已經來到湖畔的草地。遼闊的湖泊,清風點起絲絲漣漪,映著煦日,閃閃爍爍。湖畔青草依依,野花如錦。龍葉抱著青鸞飛身下馬。其實青鸞的輕功非常不錯,但不知為何,每次在龍葉面前,她就忘記了自己也會輕功,變成了要人保護的弱質女流。
「這是哪裡?」青鸞刻意忽視心底的一絲失落,抬眼眺望。
龍葉輕笑道:「這裡就是少龍山下。沒有多遠。你看那邊,就是少龍山寨。」然後指向後邊。青鸞回首一望,懸崖峭壁上隱約露著箭樓。
「這裡很安靜,有時不高興了,我會來這裡呆呆。」龍葉找了片平整的地方,躺下,頭枕著手,看著天空緩緩道。
青鸞不好意思也躺下,就蹲在旁邊,扯著腳邊的紫色野花瓣,似乎不經意地問道:「龍葉哥哥,你經常不開心嗎?」
龍葉喃喃道:「很少。」眼中卻流露出了一抹憂傷。
看著那抹憂傷,青鸞不由想起了龍葉那天中情花毒的情景,心中一陣不舒服,轉移話題:「你跟婆婆什麼時候認識的?」
以為龍葉會拒絕,誰知他竟然答道:「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有個**百年,或者上千年了……」
青鸞聽了,「啊」了一聲,腳一軟,身子一側,摔在了他的身上,下意識地手一撐,又撐在了他的身上,爬了起來,顧不得剛才的尷尬,結結巴巴地道:「你說多少年?」
「**百年,上千年啊!」龍葉不解地看向青鸞,有必要這麼大反應嗎?
「那,那你不是老妖怪?」青鸞有些驚懼地看著他,心裡波濤洶湧:「聽聲音,看頭髮明明是個年輕人,**百上千歲,敢情比爺爺還爺爺,自己剛才還對他想入非非……蒼天啊,賜我一條地縫讓我鑽進去吧……」
龍葉的眼神頓時一黯,喃喃道:「對於你們人類來說,我確實可算是老妖怪了吧……」
「人類?難道你不是人?你,你真的是妖怪?還有,老婆婆也是……?」青鸞的心裡突然堵地慌。
「我不是妖怪,不過,我也不是人。我是……唉,算了,不告訴你了。你很害怕?」龍葉眼神複雜地看著青鸞,有一點點期待的火焰。
「害怕,沒有。但,我是不是該叫你龍葉爺爺,或者太爺爺?」青鸞的話問出口,心卻像是猛得被人抓住絞了360度。
「無所謂。」龍葉眼中的火焰慢慢熄滅了,恢復了原本的冷漠。
氣氛突然變得尷尬怪異。
半晌,青鸞輕輕問道:「剛才你說,**百年上千年前,怎麼了?」
龍葉黑黑的雙眸盯著青鸞:「你還想聽我這個老妖怪講故事?」
「講就講吧。老妖怪就老妖怪,反正還是青鸞的龍葉哥哥。」青鸞突然想通了:「既然是妖怪,壽命肯定很長,**百歲,上千歲,對他們而言也還是年輕人吧……」輕輕吁了口氣。
「那次,我受了重傷,心裡更絕望,想一死了之,暈倒在了婆婆家門口。婆婆救了我,給我熬粥,煎藥,精心地照顧了我將近一個月,直到用她慈愛的心將我求死的心溫暖……」龍葉緩緩地低述著,語氣中流露著對婆婆的萬分感激。
青鸞忍不住道:「是因為背叛嗎?」想起了那場婚禮的情景。
龍葉瞄了一眼青鸞手上的戒指,沉默不語。可是,青鸞直覺地認為猜測準確。
「她很美嗎?」青鸞不可抑制地想要瞭解那個女人。
「美。也最心狠。不說她了,都過去了,我已忘記了。」龍葉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沉痛,叉開話題問道:「你上次那花叫什麼?這麼厲害!」心中卻暗歎:「情花,我們又見面了。可惜……」
「情花。我的寵物。」青鸞召喚了一枝情花在手,看著它幽幽一歎:「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龍葉坐了起來,伸手要情花。青鸞狐疑地遞給了他。
龍葉端詳著情花,碧綠剔透的葉子,如同小版的楓葉,舒展著七個尖尖的角,密佈的綠色硬刺傲然怒立,枝頭一枚淺紅色的花蕾,拇指大小。半晌,龍葉左手輕握情花,右手食指按向一枚硬刺,鮮血立刻流了出來。
「你幹什麼?」青鸞一把抓過龍葉的右手,對著傷口一吮,吐掉,然後怒視著他:「想再痛一次嗎?傻瓜!別想我再救你!」
龍葉盯著自己的右手,手微微有些顫動,沉思了片刻,左手緊緊一握,更多的血從左手掌流了出來,滴落在草地。
「你找死啊!」青鸞一把抓住他的左腕,掰開手掌,小心翼翼地取下情花,頓時鮮血噴湧地更快了,頓時心中一陣抽搐,略一遲疑,看向扔在地上的帶血的情花,伸手抓去。
龍葉右手一伸,反而抓住青鸞手腕,搖了搖頭,眼神中有一抹奇異的光芒。青鸞感覺到他的手在微微顫抖,心裡慌張,鼻子一酸,眼淚就要滾落。
龍葉卻哈哈大笑起來,眼神中的光芒更甚。青鸞呆呆地看著他,一陣涼涼的酸楚湧過全身。
龍葉笑罷,朗聲道:「那花,你收了吧。我沒事。謝謝你。你很傻,也很可愛。」說著,刮了刮青鸞的鼻子,站了起來,走向馬,道:「我們去其他地方逛逛。」
青鸞摸了摸鼻子,傻傻地收了花,站起走了過去,把手遞給了龍葉。龍葉一把將她抱起,飛身上馬繼續閒逛,兩人一騎,慢慢悠悠,轉遍了少龍山下的所有地方,甚至還經過了劫親地點,不過已經了無痕跡。
青鸞很奇怪地發現,附近明明可見各種奇形怪狀的怪物,可等他們經過,飛的,跑的怪物卻又都蹤影全無了,不由忖道:「龍葉究竟是怎麼樣強大的存在啊?連怪物都要躲著他繞道走。」
一天很快過去。中午,他們採摘了林中的各色野果食用,倒也挺可口。晚上,龍葉不顧左手掌還受著傷,精心炒了幾個小菜給青鸞。
餐畢,龍葉道:「少龍山寨這邊,你都逛遍了,明天早上就回飄雪城吧。替我問婆婆好。別告訴婆婆我在這裡的事情。」
青鸞挑了挑眉,笑道:「誰說我要走了。我要看你打仗呢!」
「打仗有什麼好看的,血肉紛飛!你又不會武功,我可沒空照顧你!」龍葉皺了皺眉道。
「誰要你照顧了。反正我不走!」青鸞看著龍葉的銀色面具,嘿嘿笑了幾聲,走到床邊,鞋子一踢,被子一拉,鳩佔鵲巢,睡了。
龍葉無奈地離去。
此後,龍葉勸青鸞回去,又被青鸞嚴詞拒絕的戲每天都要上演好幾次。當龍葉來陪青鸞,青鸞卻又以「大敵當前,當好好準備」為由拒絕,每日催促他訓練將士,商議對策,自己則窩在霸佔的龍葉的木屋裡,或修煉「浮塵訣」,或研究《培香大全》,偶爾偷偷溜出練習輕功和盜術。只可惜山寨裡的倉庫裡雖然堆了不少東西,卻沒有什麼讓她動心的,只感歎少龍山寨怎麼這麼窮啊!連件神器都沒有!
青鸞還嘗試炒了幾個小菜給龍葉吃。只可惜,就此一次,龍葉就剝奪了她做菜的權利,理由是,不希望大戰之際卻狂拉肚子。青鸞雖然一肚子不滿,但好在龍葉做的菜確實好吃,也就罷了。
日子平靜而快樂,卻隱隱有著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壓抑。
算算,香香城主和冷月城主的隊伍也該到了吧。
點擊察看圖片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