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這兒大吵大鬧的?還要不要讓總理閣下安靜了?」
正在安東尼氣得七竅生煙的時候,佛雷森忽然從指揮室隔壁的房間走了出來,一見他站在那裡,不禁發出一聲冷笑。
「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洛克亥姆少將,總理閣下要見什麼人是要預約的,你不會不清楚吧?」
「佛雷森上校,別以為你是總理閣下的心腹,就可以對我用這種語氣說話。論軍銜,你是上校,我是少將,你憑什麼阻止我和總理見面?萬一耽誤了要事,倒霉的人可是你!」
安東尼忿忿的說著,忽然一下子撲上前推開佛雷森,直接闖入了鍾泰來的總指揮室。
「元帥!」
佛雷森擔心鍾泰來有失,立馬衝了進去,但見安東尼站在那裡,目光竟陡然變作了呆滯。原來菲利克斯根本沒在裡面,只有鍾泰來一人坐在指揮台旁邊,悠閒的喝著紅茶。他轉眼望向安東尼,露出一種讓人琢磨不透的表情。
「我……」
安東尼半天說不出話來。
鍾泰來笑了笑:「怎麼,你以為我又找菲利克斯了?看你的樣子似乎很不高興啊。年輕人,要做大事就不要對每件事都斤斤計較,凡事多忍讓,否則只是自取滅亡。」
「總理閣下,您把我想得太偉大了,菲利克斯的母親死在我手上,他會找我報仇的!」
「你以為他和你一樣,會為了這點仇跟你糾纏不清?」
鍾泰來冷冷的說。
「你知道菲利克斯的身世,相比起帝國對他的深仇大恨,母親的仇根本不值得一提。如果他是個不會分輕重的小毛孩子,我才不會利用他來打擊帝國。」
「您是想利用他?」
安東尼吃了一驚。
「當然,他對帝國的仇恨比任何人都要強烈,我只不過是暫時之找了一個志同道合的人,幫我實現願望而已。菲利克斯的脾氣你應該非常清楚,如果不是為了報仇,他絕對不會答應跟我合作。也就是說,我和他的合作關係,到打敗帝國之後,就自然解除,從那以後他就是我的敵人,而不是夥伴。放心,我保證不會讓他來找你報仇,在出征期間,你們倆就暫時擱下仇怨,共同對付帝國吧。」
鍾泰來轉過身,放下了手裡的茶杯。
是嗎?安東尼心中湧起一種古怪的感覺,一時竟不知該相信自己還是該相信鍾泰來。想起菲利克斯此次前來,似乎並沒跟他說過一句話,也許真不是為了報母親的仇,但鍾泰來所說的那種關係結束之後,事情又會演變成怎樣?既然鍾泰來口口聲聲說是在利用菲利克斯打敗帝國,那麼自己和菲利克斯的地位又是否處在同一線上?不,不會的,菲利克斯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人,鍾泰來對菲利克斯的需要只是暫時的,自己卻是由他一手提拔的少將,他努力說服自己,他的道路並沒有選錯。
離開指揮室,他走在艦艙裡,心底忐忑不安。冷不防撞到一個人身上,抬頭一看,險些把他嚇得驚叫起來,那人正是菲利克斯!
「是你?」
他後退了兩步,右手搭在腰間,好像隨時要準備拔槍。菲利克斯卻根本沒理會他,只是拍了拍身上的軍服,和他擦肩而過。
「喂,你給我站住!」
安東尼見他冷漠的姿態,氣得咆哮起來。
菲利克斯止住腳步,緩緩轉過頭,報以一個更加冷漠的目光。「安東尼學長,不,是洛克亥姆少將才對,想不到我還有能讓你大發雷霆的一天,真是難能可貴。」
「你這小子還是和以前一樣目中無人,我告訴你,別以為大家還叫你上將,你就飄飄然了。我才是巴拉特宇宙艦隊的總司令,除了總理閣下之外,誰也別想在我面前耍花樣!」
安東尼故作鎮定的擺出一副官架子,讓菲利克斯覺得更加可笑。
「宇宙艦隊總司令?權力果然是可以讓正常人變成瘋子最有效的工具,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被這種東西腐蝕的人,恐怕連數也能數清吧。也許我真的很想知道,如今在你的心裡,到底裝著一些什麼病菌,是在減少還是增多。病毒中得深了,要除掉沒那麼簡單,但可能性還存在。而你又意識到了那種潛伏的危機嗎?如果有的話,你準備如何處理?」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說明白一點!」
安東尼氣急敗壞的追問,菲利克斯卻連頭也沒有再回,逕自朝前走去,很快消失在他的視線裡。
菲利克斯回到旗艦「托利斯坦」,剛走進指揮室,漢斯便上前耳語了幾句,說指揮室裡有人等他,竟是許久未見的佐霞。他暗暗一驚,卻並未表露出表情,他只是想起自己離開地球時,諾薇卡提過佐霞的事。但在這種場合中遇到佐霞,倒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恐怕諾薇卡也很難想像。
佐霞用一種極度驚訝的眼神望著他。其實她早知道菲利克斯來了巴拉特艦隊,但始終不敢確定消息是否屬實,加上佛雷森把她盯得很緊,她連在艦隊裡都難得露幾回面,因此大部分官兵都不知道她也在軍中。好容易抽身來見他,她一時竟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面對這個男子。
「原來你真的投靠了巴拉特艦隊。」
「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我跟你的好奇是一樣的,不都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嗎?」
菲利克斯冷冷的話語,讓佐霞心中一酸。的確,她有什麼資格去責怪他呢?這個世界上最沒有資格責怪他的人,大概就是她吧,他們都是放棄了諾薇卡的人,並且在一種似是巧合又似必然的情況下重遇在鍾泰來的艦隊裡。這件事的本身,對兩人來說,是否已經產生了一種諷刺的意味?
「對,我不應該這樣說,我只是想來告訴你,鍾元帥不僅是個復仇者,更被權力蒙蔽了心。你既然加入了他的陣營,就注定了逃不掉的命運,只要戰爭一結束,他一定會用最利落的手法除掉他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他不相信任何人,不論是你還是洛克亥姆少將,包括他的副官佛雷森上校,等到利用價值失去之後,只能面對一條絕路。菲利克斯,你是個聰明人,為什麼也要因為報仇而跟他合作?」
佐霞憂心忡忡的表情,使得出口的語言聽來更加沉重。
菲利克斯冷笑道:「你錯了,聰明人恰恰有一種怪癖,就是愛跟自己最不喜歡的人合作。因為鍾泰來有權有勢,自然是我選擇的最佳合作對象。」
「難道你的心已經被仇恨充滿,完全沒有小楊提督了嗎?」
「我的心裡有諾薇卡,一直都有她,可是這有什麼用?她死了,或許正是因為她永遠也無法看到這一幕幕,我才會安心的投靠巴拉特。我希望留在諾薇卡心中的那個我,依然是從前的菲利克斯,而不是現在的執戈者。」
菲利克斯說得稀鬆平常,佐霞卻聽得難受。她不敢相信,在她眼前的這個人會是諾薇卡一直深愛的男子。也許他根本不該出現,就這樣消失,讓所有人都找不到,便不會帶來如此多的絕望。
「原本我想告訴你一些事,不過現在看來,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難道你會跟我說,你到死都不會離開鍾泰來?」
「對,除非鍾元帥死了,否則我不會離開他!」
佐霞的目光異常堅定,令菲利克斯極度震驚。她被鍾泰來下了迷藥嗎?原本他以為佐霞也和他一樣藏著苦衷,但看到她這樣的眼神,實在無法懷疑。從前對諾薇卡忠心耿耿的她,如今竟把那份忠誠完全交給了鍾泰來,怎麼可能?他甚至能感覺到,佐霞不願離開鍾泰來的決心超過了曾經對諾薇卡的那份情。腦海中一片茫然,他低下頭,長長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