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外十里處的小河邊。
一副興師問罪表情的寒雨煙責問道:「師妹,毒王莫非是不是你殺的?」
毒王莫非是三殿下最為得力的臂助之一,行蹤一向詭異莫測,在帝都隱伏了多年,卻沒想到昨夜在家中給人殺死,三殿下大為惱怒,嚴令找出真兇。
師妹前陣子曾動用宗內大批人手搜查毒王的行蹤,以她的嫌疑最大,以師妹敢作敢為的性格,如果是她幹的,她一定不會否認。
姬無月淡淡道:「人不是我殺的,不過我若是找到他,也會親手殺了他!」
寒雨煙一怔,低頭思索她的話。
姬無月再道:「師姐難道不知司徒霸天是反覆無常的小人嗎?」
寒雨煙反問道:「當初不是師妹要求與三殿下合作的嗎?」
姬無月正色道:「當初我是以為他很有雄才大略,卻沒想到只是一個小人而已!」
寒雨煙沉聲道:「難道師妹為了一個男人。寧願放棄眼前所有的一切?別忙了師父的教晦與重托!」
姬無月煩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寒雨煙道:「我哪敢管掌宗師妹的私事,不過師妹若以公謀私,放著正事不做,我這個做師姐的是代表宗內數百弟子提醒師妹。」
姬無月冷哼一聲。
寒雨煙突然咯咯嬌笑一聲,道:「小崇是個有趣的人,不過師妹別忘了他的元配是姜吟雪,她豈能容你!」
姬無月俏臉一寒,冷聲道:「這關你什麼事?」
寒雨煙咯咯嬌笑道:「當然不關我事,只是師姐關心你罷了!」
嬌笑聲中,她身形倏起,如一頭巨鷹消失在林中。
姬無月長歎一聲,呆坐在一棵大樹上出神。
江湖的是非恩怨、宗內的事務,已令她心力憔悴,自遇上小崇後,才知愛情是如此的美妙甜蜜,這讓她生出了退出江湖的念頭。
為一統天羅冥王宗,重新掘起江湖,本以為可以借助司徒霸天的力量,不想司徒霸天才是一個心胸狹窄、反覆無常之人。淑皇后提出的條件確令她心動,太子雖然昏庸無能,不過有淑皇后扶持,或許仍可有一番作為,她召集宗內護法長老,為的就是此事,不想卻遭到以師姐寒雨煙為首的大部份長老的反對,這讓她心中鬱悶。
本來計劃好的,皇權爭奪的事情一了,立刻趕赴飛龍帝國,擺平玄陰教後,再遵師命與姜吟雪堂堂正正的決鬥,只是事情越來越複雜,姜吟雪的修為已有突破,終究還是能夠克制她,而且手下傳來的消息,「劍聖」柳沉風已經下山,正在來帝都的路上。
三足鼎立的局勢因神仙級的絕頂高手都參與而變得越來越複雜難測。
令她心煩的不止這些,她一點也不在乎別人或姜吟雪對自已有什麼意見或看法,只是擔心將來能不能堂堂正正的嫁進張家?自已畢竟是殺人無算的邪道至尊,張家的人能夠接受嗎?據小崇所說,他老爸是個很古板的人……
想著這些,真是令人心煩,她幽幽歎息一聲。
「是是非非,非非是是,眨眼就是過往煙雲,空留下一堆白骨。」
有個聲音在身邊響起,聲音雖然蒼老,卻顯得中氣充足渾厚綿長。
姬無月一怔,緩緩站起,俏臉現出警惕凝重神情,明眸閃亮懾人。
以她目前的修行,就算強如陳宮、姜吟雪、傲笑天這種絕頂高手,也無法欺近到她身前五尺不被發覺。
距她五尺處的一棵大樹下,一白髮老者正在垂釣。冰封的河面上不知何時被他破開了一個小洞,魚鉤準確的甩入小洞,沉入河底。
「呵呵,女娃兒身上戾氣太重,這可不好,」白髮老者呵呵笑道,仍是專心致致的釣魚。
姬無月瞳孔一縮,沉聲道:「前輩是何方高人?」
白髮老者呵呵笑道:「名是空,利也是空,世間名利皆是空。高人談不上,老朽只是一個自得其樂的平凡人罷。」
姬無月柳眉輕皺,緩緩逼發出一股霸道無匹的懾人氣勢,縱是姜吟雪、傲笑天那種絕頂高手,亦被她的無匹氣勢所撼動,不得不做出相應的反應,而老者卻渾然未覺,彷彿天地之間,只有他一人存在。
姬無月俏臉再變,目光落到老者的手上。
白髮老者穿餌,甩釣,抽竿,摘魚,再穿餌,甩釣,一直重複同樣的動作。
不知怎的,姬無月竟感覺對方的動作連貫如行雲流水,天馬行空一般灑脫,又似天地渾成的守勢,無隙可乘。紋絲不動的身體如高大巍峨的巨山,屹立眼前,無法撼動,似乎又壓著她的心頭,令她沉重得難以呼吸。
光潔的額頭上已隱現汗珠,姬無月此時是攻無可攻,收亦難收,有種身陷泥潭沼澤,進退兩難感覺。
她心中驚駭萬分,對方只是靜坐不動,已令她感受到了無邊的壓力,如此厲害的超級高手,怎麼從未聽說過?
無敵於天下的自負與信心竟在此刻完全動搖。
無邊的壓力驟消,令她喘了一口大氣。
姬無月盈盈一福,行禮道:「前輩功力深不可測,晚輩姬無月甘拜下風。」
白髮老者緩緩道:「心中存有勝負之念,已是破綻,焉能不敗。」
姬無月嬌聲道:「無月不明白,請前輩賜教。」
「心中無敵無我,天地萬物,存於心中!」
姬無月皺眉輕念了一遍,心中似感悟到了一點什麼,卻又好像難於明白。
白髮老者呵呵笑道:「一時之間,是難以參悟的,慢慢去體會領悟,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姬無月搖了搖頭,歎道:「無月有心結難以開解,還望前輩能夠指點。」
白髮老者呵呵笑道:「所謂名也空,利也空,皆如過往雲煙!就如人之善惡,全在一念之間,武無正邪,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
姬無月道:「人之善惡,全在一念之間,這個無月明白,武無正邪,無月也理解,只是師命難違,別人又……」
白髮老者呵呵笑道:「但凡行事,只要問心無愧,又何必在意別人怎麼看,呵呵,凡事看開了,眼前就是一片海闊天空了,呵呵。」
「女娃兒還是愁眉苦臉看不開啊?」
白髮老者背對著姬無月,卻似乎能看到她面上的表情。
「呵呵,你是擔心你師父會責怪啊?呵呵,你好久沒見到你師父了吧?」
「嗯,」姬無月點頭應道。
她忙於宗內事務,一直為一統天羅冥王宗操心,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見到師父她老人家了。
白髮老者笑道:「你可知她這些天來,天天在百竹庵裡享清福,逼著玄磯親自下廚,還把玄磯的關門女弟子教得一塌糊塗,呵呵。」
「這……是真的嗎?」姬無月有些不相信的問道。
白髮老者哈哈笑道:「她們兩個斗了數十年,武技修為上分不出勝負,改斗別的了,玄磯在圍棋上輸了你師父半目,被你師父罰下廚房一個月,哈哈,真虧碧月清想得出來,玄磯什麼都會,就是不會下廚,哈哈……」
想到自已第一次下廚時的狼狽樣,姬無月也忍不住咯咯嬌笑出聲。這一笑,竟讓她豁然開朗,身心舒暢,世間榮辱已拋之九霄雲外。
她盈盈一福,道:「多謝前輩開導,無月受教了。」
白髮老者呵呵笑道:「這麼快就領悟了,不愧是碧月清的得意弟子,老夫可是花了大半生的時間方能領悟,呵呵。」
姬無月忙道:「不敢,若無前輩指點迷津,無月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明瞭。」
白髮老者再道:「姓張的小子傻乎乎的把帝炎奇花與千年雪蓮都分給你們兩個,成就了當世兩大絕頂高手,自已卻失去了成為第一高手的機會,哈哈!」
他手掌伸出,掌心上有一顆閃著幽幽光芒的珠子。
姬無月怔道:「這是什麼?」
白髮老者笑道:「帝炎奇花加上千年雪蓮,配上這顆龍鳳神丹,可以造就一個無敵高手,張小子沒有了兩大神花,這龍鳳神丹留著也沒用,老夫收回來了。」
姬無月「啊」的一聲低呼,吃驚道:「前輩是……是……」
心中卻是美滋滋的,老公以犧牲當世第一無敵高手代價成就自已,如此代價,實在讓人感動。
她突然嬌聲道:「前輩不聲不響的取走龍鳳神丹,多少也該跟他說一聲吧?再者,這珠子本來與他有緣,前輩就這麼拿走了,總也該有個補償吧?」
白髮老者哈哈大笑起來,道:「果然如你師父一般,半點虧都不肯吃。」
姬無月理直氣壯道:「晚輩只是就事論理罷。」
白髮老者又是一陣大笑聲,道:「也罷,既然你這麼說,老夫就把最拿手的絕活傳授給他。」
姬無月喜滋滋的行禮道:「無月在此代夫君向前輩致謝了。」
白髮老者得意的狂笑道:「先不忙謝,這門絕世神功是專門克制你們兩個的,哈哈,將來不要怪老夫就好,哈哈!」
姬無月一怔,道:「專門克制我們兩個?」
愣神間,手上已多了一本冊子,封面上寫有「九陽神功」四個朱紅大字。
這九陽神功是什麼絕世神功?如此厲害?還是專門克制她與姜吟雪的?她好奇的翻開一看,「啊」的低呼一聲,慌不迭的合上,一張俏臉紅如初升的朝陽。
所謂的專門克制她們兩個的九陽神功竟然是房中奇術,講的全是男女交合之道,怎麼不令她羞赧難當。
「前輩,你……你……」
她大發嬌嗔,卻發覺眼前空無一人,白髮老者已憑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