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燒了一夜。一夜之中,京城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象徵著莊嚴的雍德殿被火龍吞噬的只剩下廢墟。斷壁殘垣中,宮人找尋著皇帝的屍。一連多日,都未找到。人們開始懷疑這場大火是如何而起?好端端的皇帝為何會消失?一時間流言四起,才不過喪葬之後的豫王府也因此而變得不消停了。
卜天舊事重提,說要洵陽尊重死去的洛雪,按照她的遺願迎娶阿善。
花園裡,梨花開得旺盛,惹起風的嫉妒。一陣風拂過,大片大片的白色花瓣就如盈盈大雪般紛紛落下。
阿善坐在山石上,低望著衣袂上的花瓣,任思緒飛舞。
「都要成為新嫁娘的人了,為何還是這般多愁善感?」卜天從遠處走來,開始尖酸的奚落阿善。
阿善緩緩抬起頭,應多日都為曾好好休息緣故,面色有些暗淡,看起來很是頹靡,「先生,我姐姐當真說過這樣的話嗎?」
「說沒說過還重要嗎?重要的是你要嫁給王爺。」卜天沾沾自喜,把得意毫不避諱的展露於外。
「阿善累了,先行告辭了。」實在不想和卜天糾纏下去,阿善站起身子走遠了。她麻木的走著,心煩意亂的完全理不出任何頭緒。
不知不覺,走到洵陽書房前,不由得停下了步子。抬手,叩了叩門,在得到洵陽允許後,走了進去。
洵陽負手立在牆壁前,望著洛雪留下的畫,徐徐開口說道:「阿善,你找我有事。」在得知阿善就是洛雪的妹妹之後,他便不再當阿善的面稱本王了。
「我姐姐畫的畫真好看,說實話,在這幅畫之前,我沒有看見過她作畫。」阿善走到牆壁前,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觸摸著畫卷的邊緣,乾澀的眼一下子濕潤了,「姐……」
「她說走就走了,太突然了。」眼前浮現起洛雪的笑容,洵陽的心下起了皚皚白雪。
「你相信我姐姐是敬仁殺的嗎?」
洵陽搖了搖頭,「我不相信,可是事實就是那樣,不允許我懷疑。」
「那你就是信了。」阿善垂下眼睫,纖長的睫毛微微翕動,此刻,她才知道原來眼見為實是可以令親情變得微不足道的。
「也許吧。」洵陽頓了頓,冷峻的臉上略略顯得不同,「阿善,雍德殿的那場大火當真與你無關?」
「怎麼這麼問?」阿善心頭一顫,「前幾日先生不是問過了嗎?當時是小喜幫我回答的,我們當時真的在洛水居。」
那日,當阿善被卜天問及雍德殿走水時在哪裡時,幸虧有小喜幫忙應對,才及時的化解了尷尬。不過直到今日,阿善也想不通是什麼樣的原因在慫恿小喜幫自己說謊。也許這就是朋友吧,在遇見危難時伸出援手。
「我就是隨口一問。」洵陽接著說,「只要沒有找到敬仁的屍,我都會這樣找下去的。」
「為什麼?」阿善困惑的問,「難道,你真的要對敬仁趕盡殺絕?你當真覬覦那個皇位嗎?」
自從雍德殿失火,卜天已經多次暗示洵陽才是那龍椅上的真命天子。雖然每一次,洵陽都嚴厲的拒絕了,但卻未放棄搜尋敬仁。
洵陽尷尬一笑,「果然,敬仁的消失與你有關。你告訴敬仁,皇位始終是他的,他只要回來,這個天下依然由他做主。」
「你的意思是……」
「直到現在我仍不能說服自己,敬仁會狠心殺了洛雪。不管中間是怎樣的是是非非,我都不想瞭解了,我想不去深究,就是解tuo。」洵陽轉身走了兩步,「天下始終都是敬仁的。」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阿善欣慰一笑,笑意很快被悲涼遮住。「可是,有些事情已經成為了定局,就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了。你昭告天下,說皇帝已死,就算是找到了他,他還能安安穩穩的坐那個龍椅嗎?當他回來時,你還可以沒有介懷的幫他治理天下嗎?」
「不會了,也許我會找個沒有人的地方過著貧民百姓的生活。」
「我覺得敬仁離開,是幸福。他本來就不想當皇帝,是你們逼著他去當的,每天,他都過著身不由己的生活,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很累。」阿善能體會敬仁的苦處,她看了看洵陽,「還有你,你就當真能隱藏自己的光芒,過普通百姓的生活嗎?卜先生說的沒錯,你才是真龍天子。起初,當他對先帝說,我會母儀天下時,我以為我會嫁給敬仁,可是,在局面演變成這般時,我才忽然明白,原來有些事情早已注定,我姐姐的遺願……」說著,手指忍不住揪住體側的衣裙。
「阿善,雖然洛雪的遺願是要你嫁給我,我想也許是卜天會錯了意,我覺得洛雪的意思是叫我照顧你。」看見阿善頹靡不振的樣子,洵陽著實心疼,更何況洛雪的那個遺願太過令人費解。
阿善勉強把唇勾起一道弧度,搖了搖頭,「我想先生不會會錯意的,也許我姐姐就是這樣想的。」她深知這一切都是卜天的陰謀,但為了復仇,寧願順了卜天的意。默默的告訴自己,走下去,無論未來是什麼樣的。
「不,阿善你在說謊。」洵陽瞭解阿善,知道她在口是心非。「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明明知道自己的幸福不在我這裡。」
已被識穿,阿善跪於地,淚眼婆娑的望著洵陽,「王爺,求你別問了,幫我。就權當你在可憐我,要我完成姐姐的心願。」
洵陽無力的歎息著,「你這又是何苦呢?曾經我一度以為我喜歡上了你,可在洛雪死了以後,我才真切的體會到,對洛雪的愛,是深刻的。她離開了,帶走了我的心,所以,我不可能再去容納你了。」
你當我想就這樣嫁給你嗎?我沒有選擇了。阿善在心裡默默回答著,「很多時候,是現實把我們逼到了絕路,路只有一條,走過去就不能回頭。就算前面是萬丈懸崖也要義無反顧的跳下去。」
「跳下去不難,難的是死不了,拖著滿身的傷痕,過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很累,真的。」洵陽勸說著阿善。
「但如果是帶著至親的期許呢?或許,行屍走肉般的生活也很有價值。」阿善跌坐在地上,灼熱的淚簌簌而下。「我已經對不起姐姐了,我不可能狠心的連她的遺願都自私的不想完成。」
「洛雪……」提及洛雪,洵陽又是一陣神傷,他蹲xia身子,擦去阿善臉上的淚痕。「如果你可以自私一次呢?」
「還是那句話,很多事情不可能回頭了。」阿善看著洵陽,苦澀一笑,「很多時候,我們都會說如果真的有如果該多好。就好像你,如果當初在遇見我姐姐時,你只是一介商賈該多好,那樣就不會有始料未及的事情生了,那樣,你的愛對於姐姐來說是唯一。在我們不落族女子的心中,要嫁的人就是她生命的唯一,所以才不允許有背叛。當姐姐叫自己愛上你時,肯定掙扎過,因為她已經知道你不可能給她全部的愛,卻還是義無反顧的愛了下去。」
「是,你說的沒錯,我始終記得洛雪那時是怎樣的掙扎過。」洵陽也坐在了地上。「我曾誓要一生一世待她好,可卻做出了傷害她的事。」
「都過去了。如果我姐姐還活著你會怎樣做?」
「不可能了,她已經死了。」
「是,她已經死了。她死的瀟灑,卻把所有的痛苦都留在了人世。」阿善抱住雙腿,垂下頭,黑密的劉海遮擋住了她的臉,「很多時候,命運是注定的。我們不可能改寫命運,唯有順從,服服帖帖的順從。先生通古至今,能掐會算,既然他說你是天子,你就是天子,改變不了了。我的母儀天下也源自於你,所以,我們沒有選擇了。」
「不,天下是敬仁的。」
「你放敬仁一條生路吧,他心性善良,那個看似風光的皇位會把他吃掉的,連皮帶骨不剩一份。」
「那又如何,這些都只是你的說辭,只要敬仁沒有明確的告訴我,我就不會去動那把龍椅。」
「你跟我說這些沒有用的,我也找不到敬仁了,如果他留戀那個龍椅,就不會乖乖被你囚jin多日了,那些日子,他完全可以試圖反擊的。」阿善站起身子,「其實,你要的不是一句話,而是要找個合情合理的理由要自己邁過心中的那道坎。」
「什麼意思?」
「你只是想找一個理由,要自己認為所有不合理的事情變得合理。」阿善捋了捋秀,飄忽的神情中閃過一絲堅定,「就好像我說要嫁給你,你偏偏不信。因為,你認為我不會心甘情願的嫁給你。」
「我只是不想你因我而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幸福?我一度認為只要找到姐姐就是幸福,可現在呢?姐姐死了。」阿善不想再說下去了,「你就當是在幫我,就按照卜先生算的吉日,五天後,我們成婚。」說罷,飛快的跑了出去,一路未停,直到跑到了洛水居關上門,才如爛泥一般癱坐於地上,埋頭痛哭起來。
給讀者的話:
熒有更新的,是服務器出問題了,電腦上有顯示的,但是手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