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渲染著一切的事物叫人生出一種再不得見光亮的錯覺其實黑暗往往更適合紫禁城與活在裡面的人因為他們總喜歡在黑暗中做著許許多多不願為人知的事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才叫做「後宮」吧!
長長的宮牆夾道每隔幾步就在牆邊設著一盞路燈上覆以銅蓋周罩以銅絲風雨不浸長夜不熄。
然雖有路燈那光卻照不遠整條道還是顯得黑黑的知意提著一盞羊角風燈走在前面藉著這照路的光佟妃不疾不徐地走著狀似輕鬆。不知是風灌了鼻子還是聞著什麼難聞的氣味這一路上她一直用帕子捂著口鼻僅露出一雙眼睛叫人認不出她是何人來。路上偶爾有太監宮女見了她人也僅是跪地呼娘娘見不著面孔他們僅能靠來人頭上那雙邊流蘇來判斷其身份。
佟妃見此隱在帕後的嘴角向上彎了彎步履更顯輕便二人一陣好走終於來到了承乾宮宮裡早上了燈但並未懸以紅色宮燈可見皇上今晚依舊不在承乾宮過夜。
守在宮門口值夜的小太監張旺老遠就看見走過來的一主一僕但因燈火不明照不清來人的臉所以不敢冒然請安待上前幾步總算是看到這二人的模樣了雖然後面那位一身橘色錦衣的主子一直用帕子捂著臉讓人看不清樣子但走在前面的宮女他可認識可不就是永壽宮淳嬪身邊的知意姑娘嘛這樣算下來不用說那位一定就是淳嬪娘娘了。
這一確認張旺立刻堆滿了笑容沖已來到近前的佟妃請安道:「奴才張旺叩見淳嬪娘娘娘娘吉祥!」他這麼一叫頓時把佟妃心中最後一點不安也給叫沒了她含糊地應了聲揮手讓他起來隨即向知意使了個眼色知意立刻知機湊上前道:「張公公我們娘娘知道皇貴妃最近一直少眠多夢睡不踏實所以特地親手縫了個香囊送來裡面放的俱是些寧神定氣的藥材掛在帳中有助於睡眠煩請張公公代為轉交!」說著她打開了一直捧在手中的匣子裡面果然放著一隻飛針走線的煙霞色香囊囊口處系的是桔黃色絲絛較平常所見稍微寬了點此刻正鬆散地攤在匣子裡。
張旺伸過頭看了一眼轉以不解地語氣道:「請恕奴才多嘴問一句既是娘娘親手所做為何娘娘您不親自送進去我家娘娘剛剛還提到淳主子您呢!」
佟妃眼珠一轉這一次沒有讓知意替她說話自己開口道:「不了我昨日受了風寒萬一傳染給皇貴妃就壞了還是請張公公代為轉交吧!」由於她壓低了嗓音又刻意變了調所以張旺還真沒聽出什麼破綻來直以為她是受風倒了嗓子才會如此聽了她的話也就不再多問伸手從知意手中接過小匣子然後就轉身往裡走去。
然未行幾步他又折回來略帶些尷尬地道:「請問娘娘不知這東西方不方便打開皇上有旨在我家主子養病期間一應物品都應由太醫檢查後再用以免與所用之藥相沖。」皇四子之死雖始終未能查出是何原因卻讓福臨多了個心對董鄂香瀾的安全更為小心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直身處高位的他又怎會瞭解後宮諸妃爾虞我詐詭計百出的心思。
佟妃一聽太醫要檢查心只是微微一滯就恢復如常這倒不是因為她心中沒有鬼而是她對自己有信心她可不認為太醫能查到她隱藏於其間的秘密。
佟妃清咳了一聲睨眼示意知意作答因為她現在是在扮日夕說的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綻所以還是少說話為妙。
那邊知意得了佟妃的授意按照先前想好地話說:「我家娘娘做完香囊後立刻將其繫起來為的就是避免裡面藥材的藥性洩光現在打開恐怕……」講到這裡她故作為難地停了下待等佟妃再度點頭後才裝模作樣地道:「雖然打開會對裡面的藥性有所影響不過讓太醫檢查下還是好的最多下次再帶些藥材來添進去。」這時佟妃也適時補充了句:「嗯讓太醫們都檢查仔細了!」
張旺哈腰應道:「娘娘明鑒那奴才就進去了!」張旺總覺得淳嬪今天怪怪的不像她平時折樣子而且手帕一直捂在臉上沒拿下來雖說是受了寒也不用這麼小心吧不過這是主子的事輪不到他這個做奴才的來多嘴。
眼看著張旺進了宮門佟妃才在知意的陪同下提燈往回走去她的戲已經做足演夠了就等著看明天的好戲了想到明天董鄂香瀾和日夕這兩個她最忌諱的人都不會再出現在她的眼前鎮定如她也不由浮笑於臉上知意就更不用說了過了明天她就能回主子身邊了不用再聽命於那個傻里傻氣頭大無腦的淳嬪了。
這時李全正好從宮外回來遠遠看見有兩個人離開不過只看見了背影他一時奇怪就拉住張旺指著外面道:「剛才誰來過啊?」
抬眼見了李全張旺趕緊吱聲:「呀!李總管您回來啦剛才是淳嬪娘娘和她的丫環來過她們讓奴才把這東西交給咱家主子!」說著他舉了舉捧在手裡的匣子說到這裡他又一臉奇怪地道:「咦李總管您不是出宮探親去了嗎怎麼提前就回來了?」
李全拍了拍張旺的肩膀頗有感觸地道:「反正家裡也沒什麼大事就早點回來了從咱們進宮的那天起就是宮裡人了家裡……唉早不似以前了!」
張旺進宮時日還淺李全的話他不能全部理解只能惘然地點著頭。李全收起臉上甚少流露的真意改換成以往的模樣裝作不經意地問道:「淳嬪送的是什麼呀?」
張旺據實將剛才聽到的話重複了一遍李全何等乖覺而且知道的事又較張旺多的多一聽之下就覺了其中的不對勁。他凝神看著打開來的匣子隨即又拿起香囊湊到鼻前聞了聞確實是良藥特有的曠神之氣他想了一下讓張旺拿進去自己則再度出了宮門往另一處宮殿疾奔而去那裡才是他李全真正的主子而他現在就是去通風報信。
他主子回給他的話就是--靜觀其變!
佟妃假扮日夕所送去之香囊經太醫倒出裡面填充的藥材反覆察看確係是安神之藥且與董鄂香瀾本身所用之藥並無衝突有了太醫的保證董鄂香瀾也就放心的將其掛在帳鉤之上。
在熄燈安寢之後一直陪服其側的湘遠在退下之前恍惚聽到一陣輕微的唏嗦身但當她再聽時又沒有了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也就沒在意。
夜就這麼悄悄的過了承乾宮整晚都安靜的很往日裡董鄂香瀾總要咳嗽幾聲可這一夜竟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出。湘遠心下寬慰以為真是那香囊起了作用。
第二天天亮後她領著人將漱洗用具端進去後在帳外輕聲喚著然連喚了好幾次甚至將聲音提到很高也不見其應聲實在無法之下她大著膽子上前掀開了那朦朧的紗帳一邊嘴裡還說著:「主子您醒醒奴婢……啊!」她終於看清了帳中的情形卻不是她意料中主子熟悉睡的模樣而是主子渾身黑鼻息全無的嚇人模樣原告的話立刻成了盡悚的叫聲。
尖銳的叫聲高聳入雲劃破沉寂了一夜的靜落也震破了滿天的流雲!
而遠在它處的二人也在同一刻睜開緊閉了一夜的眼睛一樣的陰森可怖一樣的嗜血所不同的是一個是螳螂捕蟬一個是黃雀在後最終孰勝孰負可想而知!
佟妃這一次可真是機關算盡最終卻落的個為他人做嫁衣裳的下場不是因為她不夠聰明不夠狠實在是她的對手太狡猾!
董鄂香瀾的死給福臨帶來的是一場無法想像的災難比當初失子更要痛上千百倍據說他在聽到奴才的回報後人一下子就僵住了然後就這麼直挺挺地向後倒去手腳緊繃面如金紙甭提有多嚇人了。
在太醫一陣急救後他終於悠悠醒了過來然後猛地下床飛奔而去連鞋也不穿整個人如瘋傻了一般口中不停地叫著董鄂香瀾的名字他不信不信!香瀾不會就這麼離他而去的她說過要陪他看著大清國強盛起來的說過要與他生死與共的!
此時此麝香福臨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要見香瀾即使她真死了他也要從閻王手中把她搶回來香瀾是他的夜班都不能搶走!
等他奔到隨乾宮的時候裡面早已是器聲一片福臨突然很恐慌他怕進去以後看到的真是香瀾那生氣盡絕的樣子好怕……這樣想著腳步竟是怎麼也挪不動了……
剛才奔進來時粘在他身上的梨花此時開始逐片飄蕩雪色是這般的刺目如連綿不絕的飛雪如漫天飛舞的紙帛他緊緊地咬著牙艱難地移動著腳步一步一步跨進那扇隔絕於世的大門裡面奴才跪了一地主子則站了一屋看見福臨進來俱是抽抽答答地行了禮。
福臨看不到什麼都看不到他眼中只容得下那張床那張被紗帳包裹在裡面的床。
風捲梨花從敝開的窗中灌進來飛遍屋子的每一個角落這些飄零於人間飛落於紅塵的梨花似感受到福臨心中那無止無盡的憂傷紛紛圍繞在他身邊不肯落下風嗚嗚的紗帳被起一角
董鄂香瀾的死給福臨帶來的是一場無法想像的災難比當初失子更要痛上千百倍當時他在聽完下人的回報後人一下子就僵住了然後就這麼直挺挺地向後倒去手腳緊繃面如金紙甭提有多嚇人。
在太醫一陣急救後他終於悠悠醒了過來然後猛地下床飛奔而去連鞋也不穿整個人如瘋傻了一般口中不停地叫著董鄂香瀾的名字他不信不信!香瀾不會就這麼離他而去的她說過要陪他看著大清國強盛起來的說過要與他生死與共的!
此時此刻福臨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要見香瀾即使她真死了他也要從閻王手中把她搶回來香瀾是他的誰都不能搶走!
等他奔到隨乾宮的時候裡面早已是哭聲一片福臨突然很恐慌他怕進去以後看到的真是香瀾那生氣盡絕的樣子好怕……這樣想著腳步竟是怎麼也挪不動了……
剛才奔進來時粘在他身上的梨花此時開始逐片飄落雪色是這般的刺目如連綿不絕的飛雪如漫天飛舞的紙帛他緊緊地咬著牙艱難地移動著腳步一步一步終於跨進那扇隔絕於世的大門裡面奴才跪了一地主子則站了一屋看見福臨進來俱是抽抽答答地行了禮。
福臨看不到什麼都看不到他眼中只容得下那張床那張被紗帳包裹在裡面的床。
風捲梨花從敝開的窗中灌進來飛遍屋子的每一個角落這些飄零於人間飛落於紅塵的梨花似感受到福臨心中那無止無盡的憂傷紛紛圍繞在他身邊不肯落下風嗚嗚的紗帳被起一角露出董鄂香瀾腫脹烏黑的臉沒有一絲生氣!
福臨如一隻受了傷的野獸出哀嚎聲往前衝去可就在他碰到床榻之前跪在地上的幾個太醫死死抱住了他的腳:「皇上不能過去啊皇貴妃身上全帶了毒碰不得啊!」他們的苦勸並不能讓趨於瘋狂的福臨止步他睜著赤紅的雙止用腳使勁踢著攔著他的人可太醫們說什麼也不敢放手即使被踢開了也很快重新爬起來抱住他的腳皇貴妃已經走了若皇上再有什麼事他們真的是不用活了。
福臨喘著粗氣不停地踢打著擋他路的人可就在他手腳恢復自由的時候背脊突然被什麼東西刺了下兩隻腿一下子就麻痺的動不了了!
「誰?!」福臨的雙目簡直恨得要炸裂了。
是秦觀!他居然拿銀針刺皇上真是膽大包天其他太醫在一剎那的欣喜後就統統陷入了苦惱的深淵這個秦觀膽子也太大了他們這些太醫脖子上那顆本來就不怎麼穩的腦袋這下恐怕又要松上幾分了。
反觀秦觀依然是一副無所懼的模樣口齒還甚是清楚:「微臣這也是為了皇上的龍體著想情非得已還望皇上恕罪!」他這話要放在平時福臨指不定就一笑置之了可現在的他全無理智可言只一心想陪在董鄂香瀾的身邊秦觀限制了他雙腳卻沒限制住手只見福臨單手扼住近在咫尺的秦觀喉嚨用最凍人的聲音說著:「鬆開!」
真不知該說秦觀勇敢還是忠心他死活就是不肯鬆開福臨五指猛地一收緊眼見著秦觀雙眼外凸就要死於非命一個威嚴的聲音制止了暴怒中的福臨:「住手!」
孝莊太后在這千鈞一的關頭及時趕到了面對自己的母親福臨冷哼一聲單手使勁像扔破布一樣把秦觀摜到地上然後用吃人的目光盯著他再一次命令道:「解開!」
秦觀大口地呼吸著得來不易的新鮮空氣但對福臨的命令卻始終不肯鬆口他是醫者絕不允許有人無端的去送死。
這時誰也想不到孝莊居然也讓秦觀解開福臨的穴道面對素來威嚴有加的太后秦觀選擇了遵從因為他相信太后這麼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她是皇上的親娘絕不會眼見著皇上去送死。
隨著秦觀用銀針刺入穴位福臨腿上的麻痺逐漸消失然這時孝莊卻擋在了他的面前那張風韻尤存的臉上滿是不容人置疑的決心她一字一頓地道:「皇上你若執意要過去額娘不攔你額娘和你一起去中毒也好沒命也罷不論走到額娘都陪在你身邊!」這話可嚇傻了所有人今兒個到底是什麼日子怎麼一個個都不要命了當下不論是主子還是奴才都跪地請太后收回成命。
孝莊抬手沉聲道:「這是我們母子倆的事不用別人來多嘴!」她這話一出果然沒人敢再多嘴。孝莊重又將目光對準了福臨而從剛才起就一直處於顛狂狀態的福臨卻慢慢恢復了神智他也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些年來感覺離自己越來越遠的額娘。
不論去到哪裡額娘都陪在你身邊……這句話好耳熟啊什麼時候他也曾聽到過這句話什麼時候?啊!想起來了是在他六歲登基的第一天他害怕不敢一個人去到朝堂上面對群臣這時額娘說的就是這句話一樣的話一樣的眼神祇是他長大了額娘卻老了再不是以前的模樣!
福臨眼中的狂暴逐漸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淹沒一切的悲傷嘴唇抖了很久終於迸出兩個完整的字來:「額娘!」
福臨緊緊抱著孝莊彷彿無依無靠的遊子找到了自己的親人鹹鹹的淚水如決堤的江河從那雙眼中洶湧而出。
孝莊忍著心中的難過寬解道:「哭吧哭出來就沒事了額娘知道你喜歡皇貴妃可她已經死了而你還活著額娘只有你這麼個兒子大清江山也只有你這麼一個皇帝不論是額娘還是大清都不能沒有福臨不沒有順治皇帝啊!」
福臨什麼都不願想去想只是盡情的哭著將心中的悲痛藉著哭泣渲洩出來他這一生的至愛已經離他而去然最最諷刺的是他居然連再抱她一下都不可以他們才做了兩年的夫妻不夠不夠啊!!
他們明明約定一生廝守的啊!
梨花還在不停的飛進來鋪滿了一地的白有幾片在風吹帳子的時候飛了進去落在董鄂香瀾那張滿是黑色卻神態安祥的臉上她在死前並沒有感受到什麼痛苦與知覺安安靜靜地走較之尚活於世上尚要承受苦痛的人來說已經幸福很多了!
梨花霜雪一樣純白的梨花在這一刻成了她的葬花三月的葬花覆蓋的是順治皇帝一生的牽掛與懷念!
不論愛與不愛都與董鄂香瀾無關了她真正離開了這吃人的後宮也離開了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其實能死在愛人的前面未嘗不是一種幸福至少他會永遠記著你對嗎?
花帶著她的靈魂慢慢飛去天上人間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