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司馬瑋大開殺戒的消息傳到宮裡時我把自己關進臥室裡一個人坐著呆連午膳都沒讓傳。
這天小翠有事回家去了只有山碗在。要是小翠估計就不由分說打進門了吧但山婉是斯文人做不出那樣的事。
不過她也有她的辦法就在門外不停地踱來踱去踱來踱去。最後弄得我連呆都不下去了只好開門請她進來。
注意不是「讓」而是「請」。因為我開門「讓」她進來的時候她還婉謝說:「奴婢不敢打擾娘娘閉關清修。」什麼跟什麼嘛我只好雙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才免除了耳朵的苦役。
山婉進來也沒說什麼只是挨在我身邊坐著。
一個人坐著呆還挺自然的可是兩個人坐著呆就挺不自然的。時間長了山婉不找我說話我找她說話了:「山婉你上次那樣暗示我我也向你保證過不再殺人了。想不到最後還是印證了你的話洛水又一次被血染紅了。」
我的語氣裡充滿了愧疚也充滿了深深的挫折感。當時跟山婉說這話的時候我絕對是真心的。我並非殺人狂沒有嗜血的衝動。可是有時候當你陷入無止境的爭鬥每日提心吊膽不斷地揣測對方會玩出什麼新花招來置你於死地時就會迫切地想要快點結束這一切過一點安寧平淡的日子。能爬到權力頂峰的人都是些永不服輸的傢伙惟有死。才是解脫。也惟有一方的死才能換來另一方地安寧。山婉卻並沒有為我的愧疚所打動她反而看著我意味深長地一笑說;「娘娘派楚王去做這件事。不就是要達到這樣的效果嗎?」
我愣住了秀雅溫柔如山婉。也會有這樣犀利地時刻。我身邊的這個女官一直都是聰明地靈透的但從不會給人以壓力。她和小翠共事多年從來都是她讓著小翠她們倆一個像火一個就像水。
現在水一樣的山婉都這樣對我說話了難道這次我真的做錯了?
山婉沒有對衛家或汝南王家的遭遇表示虛偽地同情只是問我;「娘娘接下來準備怎麼做?」麼做?人都死光了沒有接下來了。」政治博弈一方潰滅。則遊戲結束。山婉輕輕歎了一口氣「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娘娘。準備拿楚王怎麼辦?」
我反過來問她:「你說該怎麼辦呢?」
她撇了我一眼:「娘娘自己心裡明明早就有了主意卻還來問我。」
我是早就盤算好了下一步棋。但我也很聽聽山婉會怎麼說。如果我們能不謀而合。那不就正好證明了我的想法是對的是可行的?
見她不肯開口。我索性告訴她說:「皇上的手詔裡並沒有誅殺二字。只說命楚王罷、亮官職。」
山婉這才接口道;「也就是說楚王是自作主張擅殺大臣了?」既然皇上沒有要他殺人他當然就是「擅殺」了。山婉搖頭歎息:「真是蠢才只顧逞一時之快卻不知道在殺別人的時候就已經給自己埋下了殺機。」
說到這裡她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雙手呈給我說;「娘娘這是張大人托人送來的信。」
「什麼時候送來的呀?」接信的時候我狐疑地看了她兩眼:既然有信她剛剛進來地時候怎麼不拿給我而要等到這會兒才獻寶一樣地拿出來?
山婉答道:「信就是剛剛我在門外的時候張大人派人送來的。因為娘娘一直不肯開門那人等了一會兒後又揣著信出去了回來才交給了我。我估計張大人當時就在宮中某處只是為了避免嫌疑才沒有親自送來。
我拆開信飛快地瀏覽了一遍在結尾處看到了這樣地一段話:「楚王殘殺二公天下威權便盡入其手以後必然難以節制到時候恐會養虎為患。娘娘不如趁現在他剛剛除掉異己還沒來得及獨掌大權的時候以擅殺重臣地罪名除掉他」。
我這才知道了山婉地用意。這個溫婉的女子比我想像地還要聰明她甚至已經事先猜到張華信中的內容。所以她先不給我信而是先和我談。等我把自己的思路徹底釐清了決心也下定了才拿出張華的信好一拍即合。
我沒有提到信中說了什麼只是告訴她說:「現在大夥兒的意見是統一了但還有兩個問題。其一楚王是皇上的親弟弟皇上那樣仁厚的人肯定不會同意除掉楚王的。其二楚王手握禁軍自己還有五千子弟兵我怕萬一制服不了他反而會遭到反噬。」
我就是因為一時想不出解決辦法才把自己關在房裡的並非只是為了那兩家的死而難過。我一向都是向前看的。人死都死了還等於是我借刀殺人的再惋惜難過有個屁用?
我不會為了那兩家怎樣我唯一覺得不安覺得對不起的只有皇上。在這次事件中可以說我是利用了皇上的單純。皇上決不會想到在我和他共同擬定的詔書中藏著一個這麼大的「陰謀」:不只是想一舉剷除「、亮」更想除掉他這個野心勃勃的弟弟免得日後留下無窮禍患。
但要除掉楚王先必須得到皇上的同意啊皇上不下詔誰敢動他的親弟弟?
和山婉商議了一會後還是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於是我把我的疑慮也寫進信裡叫她以探訪小翠的名義去交給張華。
張華很快就回信了信中說「楚王手下人數雖眾但無需懼怕因為楚王為人一向刻薄寡恩並無忠心不二的臣僚。若娘娘以矯詔謀逆的罪名去逮捕他那些手下必不敢抗旨助逆的。抓到楚王后娘娘立即傳下口諭就地處決先斬後奏。等皇上得到消息時楚王已經變成了刀下亡魂皇上又能如何?再據臣揣測皇上兄弟之間並無深厚的手足感情不過難過一陣子就淡忘了。」
事不宜遲。接到張華的信後我立即宣來正在宮中執勤的校尉王功——之所以宣他是因為這個人剛剛被司馬瑋降職正忿忿不平——命他拿著象徵皇帝權力的「騶虞幡」依張華之計前去平叛。果然楚王的軍隊一聽「矯詔謀逆」嚇得四散而走並沒有一人為楚王效死。楚王這回真的是孤了很快就束手就擒人頭落地。
消息傳來我立即拿出張華事先寫好的宣判書當眾一一公佈楚王的罪行。那自然是罄竹難書死有餘辜。同時向皇上請旨為衛、司馬亮平反。
據說司馬瑋臨死的時候還把藏在懷裡的詔書拿出來向王功喊冤說他只是奉旨行事還振振有詞地說什麼「孤亦先帝骨血為何蒙此奇冤?」
王功接過詔書一看上面明明只有命楚王罷、亮官職根本就不是誅殺令。「矯詔」之罪罪證確鑿有什麼冤可伸的?殺掉司馬瑋後皇上開始幾天心裡肯定是不舒服的不怎麼理我。可經不住我一再地在他耳邊提及衛家和汝南王家的冤屈楚王的膽大妄為和狼子野心。慢慢地他也就釋然了。想來對這個異母弟弟他也的確如張華所說的並沒有「很深厚的手足情」所以容易淡忘。皇家的親情向來淡薄如水皇上對楚王如此楚王對皇上亦如此。
而張華由於在此次事件中功勞最大而且此時朝廷中也正好出現了權力真空張華及時替補上去一躍而成了最高權力集團中的靈魂人物——輔政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