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車行駛在去見齊王的路上我心裡還是很不安、很矛盾的也有一些淡淡的感傷。
日月交替時光飛逝。離上次在明月樓見他已經又過去十年了。
想起當日在明月樓最後見他的情景那時候我的傷心與絕望此刻似乎又湧上心頭。
與他決別是我一生中最悲傷的往事。沒想到十年後我們還會舊地重逢。可是這次我卻不是為了他而來而是為了自己的夫君。
那時候我以為自己會愛他到終老一生一世此心非他莫屬。甚至於我還幻想著等浮華褪盡能跟他相攜退隱相守餘生。
那時候真的好幼稚好不切實際。
十年後再見我心裡念的急的都是皇上的處境。
是我背叛了自己的情感嗎?還是那時候原本就是年少氣盛根本還不懂得真正的男女之情是怎麼回事?
恍惚間車子已經停下了。小翠見我還愣愣地坐著不動湊到我跟前問:「你怎麼啦?是不是又不想去見他了?」
我這才回過神來說:「不是是我想事情想入神了當然要見他了。走進明月樓掌櫃的很熱情地把我們引到樓上的雅座。這個掌櫃的是後來請的並沒見過我但他認識張華和小翠所以態度極為熱情。
進入雅座的瞬間我不禁呆住了半天跨不出那一步。掌櫃的誠惶誠恐地問:「怎麼啦?是不是不喜歡這間?那小的給您再換一間吧。」
我趕緊說:「不用不用就這間很好。」
掌櫃的諾諾連聲地下去泡茶去了。
小翠面色古怪地看著我問:「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啊。總是魂不守舍地?」
我猶豫一下道:「你知不知道你定的這間雅座就是我當年見齊王的那間啊。」
小翠上下打量了一下說:「是嗎?我可沒注意這個。我定這間。只是因為這是明月樓最好地一間。我們上次來自然也是揀最好的定。所以就是同一間了。」
說到這裡她「目露凶光」地警告我:「我告訴你哦你現在是皇上地老婆喵喵和小小的娘。你要時刻牢記這一點!你可別再像從前那樣一見到齊王就昏了頭。你手上的那條刀痕你騙皇上說是摔了跤在石頭上硌的也只有皇上那麼單純的人才會相信要換一個精明地你試試看?你今天只准好好地跟齊王談正事談完就趕緊回宮。要是再胡思亂想再犯傻先我就不饒你」
我哭笑不得地說:「你想哪兒去了?我不過是突然觸景生情而已哪有你想的那麼複雜。」
「觸景生情」她警惕地說:「生什麼情?事到如今。你跟他還有什麼情可生的我告訴你哦你要是敢……」
「好啦!」我把她推到雅座門口說:「你囉嗦死了。快下去幫我看著。說不定齊王已經來了我們在這裡說這些被他聽見了算什麼呀。」
小翠又重申了一次「警告」。才慢騰騰地下去了。
我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了下來。看著下面的街道。
不經意間又想起了那次元宵夜的驚魂和皇上失散。午夜街頭的哭泣……
然後又想起了那次遇襲我差點小產最後是齊王抱著我去醫館就診。
我以前最渴望的就是被他擁在懷裡那天也算是一償了多年的夙願。可是現在回憶起來竟然對此毫無印象當時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地感覺。大概是因為那時候心裡擔心的是肚子裡的小寶寶無暇顧及其他吧。
那次懷地就是小小。也多虧了他不然我現在就沒有小小這個寶貝女兒了。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我一轉頭一個身影立在雅座門
「您已經上來了?怎麼小翠也不來通報一聲。」「她正在樓下跟掌櫃的商量給我們做點什麼吃地呢是我不讓她上來地。」
「王爺請坐。」我起身把他讓到另一端靠窗的位子上同時伸手拉下竹簾。
我們可以看街景但我們自己不能成為街景。
小翠上來給我們斟過茶後又退下了我把桌上地一碟天香棗和一碟八珍酥推到他面前說:「請隨便用一點吧好歹算來過我家酒樓了。」
他驚喜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兩樣?」
「王爺以前去我家擺的那麼多點心我唯獨看王爺吃過這兩樣其他的好像都沒動過。嗯還吃過我家花園池子裡養的鯉魚。」
齊王感動地說:「想不到時隔多年你還記得我當年一個小小的舉動。」那是當然了。
雖然我後來跟皇上過得也很幸福但我不能否認跟齊王相約的那一天依舊是我一生中最值得紀念的日子。
有些事也許正因為它太美好了所以不長久不真實更像是一個夢。
如今我的夢醒了他卻似乎還在夢裡。他又在對我說:「我最難忘的還是你那天在這裡跟我說的那些話。這一生還沒有女人對我說過那麼大膽也那麼震撼我心的話。就像在我心裡投下了一塊巨石從此水波激盪再也不能平靜。」
為什麼我們的夢境總是這麼不同步注定只能錯過?
沉默良久我才不好意思地回應他說:「那時候年紀太小以為這世界是可以由自己把握、自己作主的。以為不管什麼東西只要自己想要。自己努力爭取就可以不顧忌世人的眼光只憑個人的喜好為所欲為。那時候。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別老說那時候太小你現在依然很年輕。而且比以前出落得更美了。」
見我低著頭不吭聲他又意味深長地說:「其實只要你願意很多事情都是可以由你自己作主的。」
他到底想表達什麼?
我努力提醒自己。我今天來可不是來跟他述舊情地我是來跟他討論朝政大事的!怎麼說了半天不但沒進入正題反倒跟那舊情人見面似的一面感歎往昔地離合一面在相互試探看有沒有舊情重燃的可能性?
天那千萬別那樣我沮喪地想。是我自己一開始就沒把持住自己地心從坐在車上起就開始胡思亂想。現在坐在這個當日和他約會的地方越心緒不寧。
來之前。我還非常坦然地對自己說:我只是為了皇上為了天下大事去見他的。我是出公差。而不是私會更不是私情。所以我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直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不要緊說清楚就好了。
可是現在瞧瞧我和齊王這曖昧勁。
我在自己心裡一千遍地鄙視著自己。
而最讓我招架不住的還是:他居然比我還曖昧!他不是一直都以貞靜自持、潔身自好著稱的嗎?這麼些年他不立側妃更沒有任何緋聞傳出風月場所更是絕跡。
在天皇貴胄中一個皇上一個齊王都是出了名地專情男子。其餘的生活都糜爛得可以。
像汝南王一把年紀了上次來京城被先皇留任的時候據說因為妻妾大部分都留在封國沒有隨駕所以在京城大肆搜求美女。那些趨炎附勢的傢伙就趁機送女人上門把他在京城的府邸弄得烏煙瘴氣的女人都快成一座後宮了
楚王司馬瑋也是。隨我們從江南回來後很快又新娶了王妃納了側妃。現在每天在王府裡享艷福輕易不進宮來覲見他的皇上兄長。
皇家的親情就是這麼淡薄的除非皇上手裡握有實權能給他們好處。否則他們才懶得趨奉呢。
齊王在這些王爺中已經算罕見地異數了如今卻對我一個已婚的女人「暗送秋波」而我在名義上還是他的侄媳這不能不叫我驚異萬分。
「我……」我不好意思地說「我從來就沒有美過你地王妃荃姐才是著名的美人呢。」
「你地美跟她不同。你屬於乍一看不覺得可是越看越美地那種。而且最難得的是你地美是與日俱增的不僅不隨歲月流逝反而在歲月裡生輝。不然皇上怎麼會一直迷戀你而且只迷戀你?你知不知道在整個晉國尤其是在晉國女人的心目中你已經是一則傳奇一個神話?現在民間有一句俗語是:生女當如賈南風。」
我搖著頭笑道:「有這樣的話的嗎?是你編出來逗我開心的吧?「
他很鄭重地說:「不是我編的是真的。因為民間百姓聽信了一些不好的傳言以為你很醜。可是你卻得到了皇上的專寵。所以他們越佩服認為你是個了不起的女人。美女能得到皇上的專寵就已經夠不容易了何況還不是美女。」
「可我現在連個名份也沒有有什麼值得佩服的。」我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安慰我說:「你當皇后只是遲早的事。再拖下去朝臣們也不幹了。因為這成何體統?哪有皇上登基一年後宮嬪妃還不行冊封的?像這樣的事歷朝歷代都還沒有過。」
「是啊我們皇上的後宮說出去都快成笑話了。諾大的一座後宮居然沒有一個有品級的女人好像全是烏合之眾姘……」我不好意思說下去了。「那是因為楊家一直不肯鬆口。據說這一年來已經有很多大臣上書要求冊立皇后了。楊峻遲遲不肯受理還不是因為他想冊立楊妃?可是楊妃又沒有孩子又不得皇上寵愛入宮的資歷也比你淺得多。冊立她為皇后實在是難以服眾。可是楊家又不甘心這樣就只好一直拖著希望出現奇跡。比如皇上突然移情別戀迷上楊妃或者楊妃突然又懷上了一個孩子……」
聽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一一分析著後位之爭的種種我終於忍不住問:「為什麼你每天足不出戶卻對皇上的後宮之事和後位爭奪的內幕這麼瞭如指掌?」
他猛地停住了半晌才開口說:「因為這是關係到你的前途命運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