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按著老六打過來的號碼打過去。
那只是一個公共電話亭的號碼可他還是打了過去也許他守在附近。
嘟嘟電話接通響了十幾下依然無人接聽。
路邊逕自響著的公共電話電話後面多半有著情深義重的故事。
在深夜的時候手機響起。一諾在鈴聲中驚醒過在夜色中拿起手機依然是一個陌生的公共電話號碼。
他接起把手機放在耳朵邊等著那邊的說話。
大哥?
聲音惶恐走投無路的惶然。
老六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長沙火車站附近。第一次來長沙不敢瞎走。大哥我怎麼來找你。
既使看不到一諾也能想像老六躲在火車站陰暗的角落裡一邊打電話一邊張惶四顧的情形。
你到八一路來吧明達大廈那是我的公司。我在公司門口等你。自已一路小心。
一諾吩咐他停了停又道你不用打車。從火車站繞個彎往右轉就是八一路經過阿波羅廣場一直往前就到了。
好的大哥。
那邊聲音終於安定了一些。
那好我們見面再說。
一諾掛了電話穿上大衣匆匆出門。
他租的地方是公司附近的居民區倒是近。還是怕老六等見到出租車雖然只有幾步路亦趕了過去。
老六像骨頭上蒙了皮一個直立行走的骷髏。低著頭佝僂著背瑟縮在角落裡像一個死後探望親人的鬼。
六子?
一諾下得車來快步走過去。
低著頭的那個人抬走頭來蒼白的臉在黑色的夜色中一閃衝他虛弱的一笑。
大哥?好久不見你。
二十歲碰到他三年呆在小山村回來呆了一年二十五歲時又消失到現在一諾退出五年。
他們差不多有六年未曾見過。
生死兩茫茫的感覺。他依然精明能幹彷彿王者。而他落魄如被無常追趕的鬼。笑著的同時心中淒慘不可形容。
大手搭上他的肩膀是溫暖的笑臉我們進公司在說。這是我自已開的公司你不要害怕。
一諾挽著他的肩膀兩個人往公司走去。彷彿當年勾肩搭背在徐州街頭笑傲一切的少年。
到了自已辦公室給他泡了面倒了水再放包煙。
看著他一氣吃下兩碗泡麵大口喝水然後再衝他笑笑慢慢點上了一根煙。
一諾坐在自已的辦公椅上望著面前的男子。
他也高一米七六比他只矮那麼一點點。卻因為常年彎腰馱背低頭整個人看上去像一個佝僂的蝦子。
還是脫了水的。
幾年不見他再到他面前時依然如初見時跪在他面前鼻涕眼淚的樣子。
六子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我一直沒有你的消息。
我?我在小山村戒了幾年毒就重新出來了。
他吸了一口煙整張臉淹沒在煙霧裡眼前浮現出一個人穿著在大紅棉襖頭紮成一個麻雀尾巴。
他呆的那個小山村愛上他的本地女子。也許現在她還在等著他。
為什麼要回到城市裡來後悔吧肯定是後悔的。可是人生不可重來。
歎口氣望了望遠處坐在那裡的一諾他暫時沒有勇氣說實話。
你在電話裡跟我說北京黑幫?你怎麼跟北京黑幫扯上了關係?
沒沒什麼。只是欠了他們一點錢。
欠了多少?
二十萬。
一諾一愣不由道二十萬?小七叫你來找我。天鑫現在混到這種地步了嗎?
沒有直接說出來心中卻疑惑天鑫現在二十萬都拿不出來了嗎?
小六望了一下一諾搖了搖頭想說什麼最後苦笑一下沉默一會才歎道小七是好兄弟但是他當老大我們天鑫遲早要解散。
他低低說完又抬起頭來眼裡有著懇切的光大哥我真明白你怎麼退出了當時我要是在天鑫我死活都不會讓你走。
他彷彿想勸說一諾見他有滔滔不絕的樣子搖搖手制止他慢慢道是我自已想退出的。我老娘不想我混下去。我只有她一個親人。不得不答應。
大哥現在回去吧大娘那我們兄弟都替你瞞著。
一諾笑了笑說道我娘精明得很就算瞞得住。我也不會回去的。
為什麼?
我不想再過那種生活。六子你要知道混我們這一行的心若不在上面遲早會出事的。
你晚上住在這吧二十萬我明後天給你。你把錢還了應該就沒事。隔壁有床我平時工作多就睡在那的也有簡單浴室洗洗睡吧想你也累了。
一諾站了起來六子到現在才現這間辦公室通著另外一間房一諾走過去用鑰匙打開門。是一間單獨的房間書桌茶几音響床浴室一應俱全。
你睡這吧。明天我上班帶你逛逛長沙出去吃吃飯。
一諾把鑰匙交給小六。轉身想回去。
大哥?
小六卻喚住他一諾回過頭來。
什麼事?
沒沒什麼。
一諾點點頭低下頭想想對他道你放心這裡很安全的。另外我想幾十萬北京黑幫也不會追殺你吧。不要那麼害怕。
是是的。
小六點點頭把鑰匙放在褲兜裡點了點頭。把所有的話全部吞回去明知瞞不住遲早會露餡只要小七再打個電話來或者一諾打過電話去對質可是現在他就是沒有勇氣說。
那我回去了。你先好好睡一覺吧。
好謝謝大哥。
他送走一諾。回身關了門。
在浴室裡洗了個熱水澡翻開被子躺在床上。
連日的恐懼從北到南的追殺到今時他才終於稍微緩口氣。大哥那麼厲害也許能幫他撿一條小命。
合上眼睛在睡夢中看到那個熟悉的山村。
他和她站在白楊樹下遠處的麥地連綿起伏。
她來找他穿著大紅襖子。
倚在樹下面突然對他道俺爸媽不想要俺跟你好。
他正在別人地裡除草。到山村來戒毒拚命的找活幹要填滿那空虛。
吸毒可怕可是空虛更可怕。
把草放在一旁的三輪車上呆會兒要騎回去給牛吃。
餵牛劈柴除草翻地這是與世隔絕的世界與世隔絕的生活。他在這個誰也不認得他的地方重生。身體開始健康面色變得紅潤也不那沒精打彩了。高大白晰的男子再加上來自城裡的打扮和舉止對於這個從未曾出去地的女子來說無異於是有誘惑的。
你爸媽不同意那就算了。他們是對的。
把草一捆捆放下去閒閒的答著她。
她長得很蠢相粗黑的頭永遠紅紅的腮。
可是我要跟你好。
走到他面前幫著他一起捆草。俺自已的事俺自已做得了主。
依然說不慣普通話的我回到了說俺。
和他住在一起生活了將近七年前三年後三年中間對於他突然的離去和回來她沒有半句話。
心中是愧疚的。這一走也許永遠回不去了。她可是會如前三年一樣一直等下去以為他還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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