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森林長的很怪異,彷彿是沉睡公主的籐牆一樣,植被茂密的難以想像。大多數植物都是帶刺的,彷彿是吸血籐一樣,尖利的金棘刺劃破了隊員的衣物,順帶讓隊員們滿身的血痕與劃傷……
有時候,舒暢都懷疑這些植物有思想,它們攔阻在小分隊前進的道路上,隱藏在濃密的樹蔭下,專等著從隊員身上吸取血液。
這段艱苦的旅程走了一天,而後陡然間森林消失,剩下漫漫的黃土——沒有一棵植物生長的黃土地。
在這片黃土上行進的時候,舒暢一直注意著高度表,他們似乎在爬上,海拔高度不停的上升,但由於沒有一棵植物,顯得沒有參照物,所以,視覺上沒有感覺到攀登。
然而,他們確實在攀登。
這樣的路走了一兩天,舒暢再回頭看時,已經可以很完整的看到那片籐牆的形狀——他們來的那個方向、那片森林確實像一堵厚厚的牆,它沒有規則的環繞成一條帶狀,像是保護沉睡公主的森林精靈。
又走了一天,這時應該是下坡了。海拔高度不停的降低,……然而,目的地的終點、地平線的近處似乎又是連片的樹林。
非洲的地勢總的來說是高原連著高原,整個非洲大陸上,大大小小有上百個高原,站在平地裡,根本無法一覽周圍的地勢,等到舒暢他們穿過了那片茂密的森林,發現自己正站在某個高原的邊緣——眼前再度出現了連片的黃土地。
「我們走了七天,按每天70公里測算,我們應該深入非裡,可我不記得非洲存在這麼怪異的地質狀況」。舒暢用望遠鏡觀察著眼前連綿地黃土,納悶的詢問埃裡克。
埃裡克膝蓋上攤著地圖,他正用手在圖上比劃著,聽到舒暢問話,他頭也不抬地說:「500里。在地圖上就是一厘米……我們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這次小分隊顯得極其精幹,因為知道普通槍械毫無用處,大家只帶了防身用的短槍與百十發子彈,大部分的裝備是抬那兩具孵化器與一副通訊設備。除此之外,所有人都沒有攜帶衛星定位系統與個人通話器,舒暢甚至連指南針都沒帶——因為據說,這片土地下含有豐富地鐵礦石,指南針在這裡沒有用。
沒有了這些現代物品。整個隊伍便像一個原始旅行團一樣,完全*個人本能前行,埃裡克現在看地圖,他所用的配置甚至不如一個二戰時期的美軍軍官,沒有指南針,沒有通話器。沒有相關的儀表。
「這片古怪的土地在網上早有傳聞」,埃裡克轉動著地圖,不停的用手指做工具,一邊測量陽光。一邊說:「我其實一直想來看看,但沒有想到,到了最終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居然用這麼原始的狀態。」
舒暢皺著眉頭,打量著自己走過地路。打量著前方將要走的路,若有所思的說:「沒有一個動物……我是說,我們走了七天。沿途沒有遇到一個動物。天空中沒有飛鳥,這倒罷了,林子裡沒有蝴蝶,沒有蜻蜓,沒有蚊子……
這是什麼鬼地方,叢林中只聽到植物生長的聲音,出了叢林則一片死寂,似乎連風都沉睡了。」
「不錯,這就是著名的沉睡之地,一切生物都在沉睡,唯有日出日落還在照常進行。」
舒暢站起身來:「走吧,我們不能停留,再在這個地方待下去,隊員就會發瘋。」
徹底的寂靜,連風吹動地聲音都沒有,這樣的環境確實令人發瘋。現在想來,在森林中那段日子是最值得回味的,腳踩在空葉上的聲音是如此欲耳,即使被籐刺扎地渾身是血也是一種快樂,因為那至少可以讓人感覺到存在。
接下來,又是幾天的趕路。
這片黃土地很是奇怪,它不像沙漠那樣乾燥,不像鹽鹼地那樣泛著白色的鹼花,抓起泥土戳一戳,還能感覺到泥土的潮氣,但它卻寸草不生,似乎植物懶得生長,甚至連石頭都不屑在此安生。
按理說,依舒暢現在第六感,他能夠察覺附近的敵意,甚至附近生物地活動跡象,然而自從穿過那片籐牆之後,他彷彿進入一團空氣,所有的感覺消失,他甚至懷疑自己的味覺也消失了,因為每天地進食時間,他吃那些軍用食品,彷彿是肯木頭一樣,絲毫沒感覺到食物的鹹淡。
走了幾天,地面上出現一條大裂溝,彷彿是乾旱引起的地裂,又彷彿是巨人在地面上砍了一刀,讓平整的地面上突然出現一條深深的裂溝。這裂溝不深,寬度也不大,最寬處不過一百多米的樣子,大多數石頭都是呈現在五六米的裂縫中。
這條裂縫沒頭沒尾的出現在地面上,整個大地彷彿一塊豆腐,平整光滑,不過這塊豆腐是紅褐色的,彷彿蒸熟的螃蟹殼,而那道裂縫就是豆腐表面裂開的口子。
這塊紅褐色的泥土就是指南針失靈的原因,這次一塊石鐵礦,它存在的磁性甚至干擾了電磁波,讓無線電都無法準確傳播,以至於飛行物體無法對這裡準確定位。
十人的小分隊分成三組,向裂縫前後中
,他們將安放三組遙控有線電發射器,希望能對這裡位,這條裂縫大約有四十公里長,安裝設備的工作持續了一天,整個過程中,沒有一人來打攪。
第二天傍晚,所有的小分隊重新匯合,他們丟棄了多餘的食物,抬上那副棺木進入裂縫。
這條裂縫前後均無緩坡,唯一下去的途徑就是從坡頂跳下裂縫,為了照應全隊,三個人不得不留在崖上,他們將繩索綁在腰間,其餘的人則順著繩索垂下……也包括那兩具棺木。
崖底的情景類似一線天的景色。站在崖底可以看見天空,但唯有正午陽光可以直射進入,這讓底下的光線顯得有點暗淡,像是在山洞地洞口處:不算黑,但絕對不算亮。
兩具孵化器打開。伯爵與圖拉姆爬出了箱子,他們看了看裂縫頂端的天空,伯爵沒有說話,圖拉姆饒舌的讚賞:「好地方,在這樣炎熱的赤道附近,居然有一個陰涼的避世桃園……下面你打算給我看什麼,一座崖底修道院嗎?」
留在地面上地三個人正在艱難的往崖底降落,舒暢無所謂的聳聳肩。向著裂縫深處看,伯爵猶豫一會,回答了圖拉姆的話:「是神跡,崖頂神跡。」
等隊員都到齊了後,大家都在相互檢查設備,大多數人拿得都是大口徑序列手槍。少數人甚至還配備了原始的鐵拳套和形似狼爪的指刀。這當中,唯有伯爵、舒暢、圖拉姆沒有動作,伯爵還搖搖頭,顯示他對這番徒勞努力的不屑。
可圖拉姆顯得如此無所謂就有點不對勁。他身上什麼都沒帶,居然表情輕鬆,這不符合他一貫怯弱的性格,舒暢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問:「為什麼。你難道不怕?」
圖拉姆聳聳肩:「這一天早晚要來,躲不過的……你所做的那些努力全是徒勞,我認為。我一直認為你低估了那個老頭,一旦你落在他手裡,我必定躲不過他的控制,這是我來,我站在這裡的原因。」
圖拉姆晃著腦袋,用悲哀的語氣自言自語地說:「躲不過的,我們都躲不過末日審判。」
舒暢這時還有心情開玩笑:「聽了你這話,我倒是想起一句經典台詞:出來混,早晚要還的。」
「精闢……我想,我已經享受夠了生活,既然終將躲不過審判,那就讓它來吧」,圖拉姆說完,竟然第一個邁步向前走去。
他竟然赤手空拳,第一個邁步向前走去。
圖拉姆的舉動感染了小分隊地人,這樣一個膽小如鼠的人都不再恐懼,一貫在槍林彈雨中搏殺的狼人們更加無謂生死,他們大大咧咧的隨著圖拉姆向裂縫深處走去。
裂縫兩邊的石壁很古怪,它不像岩石那般堅硬,但也不像泥土那樣鬆散,舒暢一路走來,一路不停地捏一捏兩邊石壁上的土質,感覺它似乎比石灰岩的密度稍微高一點,一把能捏碎,但指頭有點痛。
天黑時分,小分隊不走了,他們大搖大擺地找一塊平坦地方臥下休息,哈根還拿出口琴來,給戰士們演奏了幾首口琴曲,圖拉姆則唱了幾首說唱樂。
在此期間,一直沒有人出來干擾他。
在此期間,伯爵一直陰著臉,沒有表示。
太陽升起的時候,小分隊都沒有行動的意思,他們似乎抓緊時間與這個世界告別,有的人出神的仰望頭頂的一線天,有的人則盯著錢包裡的照片發呆,還有的人則倒頭呼呼大睡。一直等到正午,當陽光射進裂縫的時候,伯爵站起身來,邁步向前走去。
這是舒暢第一次看到伯爵在陽光下行走,熱帶熾熱的陽光照在一身黑衣的伯爵身上,他像一塊亙古的玄冰一樣,將陽光的熱量全部吞噬,令周圍的空氣都顯得陰森……
伯爵還則罷了,連圖拉姆也毫不畏懼的走在陽光下,但沒走幾步,他就大哭小叫起來:「我沒事,我居然沒事,陽光照在我的身上,我沒感覺到刺痛,天哪,它居然懶洋洋的,這麼溫暖……神啊,我祈禱,讓我活著回去,從此我要好好享受陽光下的快樂、陽光下的永恆。」
舒暢一言不發的越過他,緊跟在伯爵身後,然後是埃裡克,然後是哈根,然後是所有的小分隊員,圖拉姆最後才醒悟過來,跟上了隊伍,一路走還一路嘮叨。
目的地其實並不遠,僅僅走了半小時,便可以看見目的地的「大門」。
這個地方距離崖頂一百餘米,抬頭仰望一線天處的天空,天空似乎那麼遙遠,天空之下,是一個大如:.:|膛……
這是一尊神像,一個從崖底直通到地面的神像,站在神像的腳邊,仰望神像的頭顱。似乎只有豆大小,但按神像二十米寬度地大小測算,那個頭直徑至少三十米左右。
石像雕刻成一個古代武士模樣,他一手持著鈍,一手拿著闊大的劍。紅色的岩石讓這柄劍像火焰般熾熱,又透著朦朧的血腥味,劍尖半插在地上,成為神像的一個支撐。
這座神像實在過於雄偉,僅僅插在地面上地劍尖就有四米寬度,可以想像,這樣一尊一百多米高的石像如果出現在平原上,
令人震驚。
然而。它深藏在地下。整個神像是凹進巖裡的,或許從一線天的頂部,從地面上看,只能看到黑黑的一條深溝。
這裡正是那條地面裂溝的最窄處,從神像的腳尖算,到地面的巖地不過五米。這種寬度,也就是普通江南小巷地寬度。
這裡也正是那條裂溝的最深處。僅僅在正午時分,陽光能直射進入溝底五分鐘的時間。
小分隊是踩著陽光來的,陽光從溝的最寬處開始照射。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像一道手電筒劃過天空一樣,劃過整個溝底,當小分隊站在石像兩腳之間地時候,正午的光線恰好照亮這處最深最窄的部分。
神跡。這確實是崖底神跡。
神像兩腿之間有個十餘米高的大洞,通向深深地黑暗。洞口還有門,門口還站著兩名身穿白衣的修士。他們穿著巨大的罩袍,從頭到尾裹得嚴嚴實實的,像是被白布蒙起的雕像,一動不動站在門口。
伯爵抬腳往裡走,他們沒有阻攔,似乎完全無視這些人地存在。舒暢走過他們時,腳步稍稍停頓,伯爵立刻微微搖頭。
「沒必要,無論我們想做什麼,他們都無法阻止,而一旦我們失敗了,他們也不會起一點作用。」
塵埃,這些人就如塵埃一樣,他們上,一點不影響戰鬥者的平衡。
舒暢點點頭,平靜的走過門口這兩具雕像,他發現這兩個人還有生氣,他們鼻孔附近地白布還在微微顫動,這說明他們還在呼吸。
或者還在憤怒。
可這只是塵埃的份量。小分隊完全無視他們的存在,繼續向裡走去。
石像腳邊的陽光慢慢的開始漂移,隨著陽光的飄走,石像內部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似乎是鬼神在大聲嚎叫。回音很好的洞穴裡,當那淒厲的叫聲響起時,周圍的空氣似乎變成了玻璃質,舒暢感覺到自己似乎在慘叫聲中漂移。
小分隊所有的人都對這聲慘叫視若無睹,大多數人僅僅微微皺一下眉頭,便繼續隨著隊伍前進。
這不是人類的叫聲,它其實只是一種空氣動力造成的,在埃及神廟中也有一座類似的怒吼神像,當陽光照過它的腳尖時,由於洞裡洞外的空氣乾燥程度發生了變化,所以神像下面的洞穴會引出一股氣流,通過洞穴的共鳴效應,這股氣流的震動聲便放大成了巨響,這就是神像「怒吼」的原因。
早期,不瞭解科學真相的埃及人以為這種聲音來自於神,所以他們對神像頂禮膜拜,不過在場傭兵都是些見多識廣的人,在神像發出嘯叫的預兆時,他們已經想通了道理,所以這聲叫嘯沒有引起任何波瀾。
這聲嘯叫在非洲大陸卻非常有名,它叫「沉睡之地的歎息」,尖利的嘯叫擴散在整個裂縫中,而整個裂縫像是橫躺在大地上的一張嘴,每當正午時分,它就發出沉重的歎息聲,這聲歎息令整個天空都在顫抖……
整個小分隊沒有人顫抖,嘯叫的持續時間只有一分鐘,當氣流噴出,擴散到整個裂縫時,整個洞穴內空氣陡然一鬆,接著四名身披白袍的人神奇的出現在眾人面前。
洞穴裡的光線陰暗,如果不注意觀察,就感覺到這四名白袍人從黑暗而降,只一眨眼,他們就出現在甬道內,許多小分隊員詫異的揉著眼睛,但伯爵沒有動,他腳步不停頓的向前走,舒暢也沒有動,因為他看清了這幾個的出現。
這些人是趁著剛才的空氣波動出現的,他們白袍的後面是四個洞口,噴出的氣流將他們拖出洞口後,立刻吹展著對方的白袍,張開的白袍恰好遮住他們身後的洞口。
圖拉姆嘟囓一聲,他沒有看清這幾個人的出現,但既然他連死亡都無所畏懼,憑幾個人突然出現的小把戲還不能動搖他的精神,他跟著舒暢的腳步,毫不停頓的向前走。
四個白袍人沒有說話,他們衝著伯爵鞠躬行禮,並一直保持著鞠躬姿勢,看著伯爵走過他們。這幾個人臉沒有蒙住,但他們的臉卻像常年生活在地下一樣,蒼白而缺乏血色。
白皮膚的人如果再犯上白化病,那是個什麼樣的情形……那就是眼前這四張臉,除了蒼白,沒有任何的色素,連瞳仁都只是一攤暗蟻,像是白內障患者。
窄窄的甬道走完了,甬道後是個大廳,看位置應該是神像身體部分的空腔,大廳很高,有二三十米的高度,四周的巖壁掏了一些佛龕似的小房間,每個房間門口都點著炙亮的燈,讓大廳顯得像一棵聖誕樹一樣。
大廳的盡頭是幾節台階,上面放著一個碩大的軟榻,軟榻上斜躺著一個身高約三米的巨人,他像一尊臥佛一樣,一隻手托著腮,兩隻眼睛半瞇半睜的看著那一貫走出來的小分隊員。
石階下還有兩個穿黑袍的人,他們坐在台階上,冷漠的看著為首的伯爵,伯爵看到這兩個黑袍人,腳步一頓,低聲說:「幹掉他。」早已蓄勢的舒暢立刻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