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暢的手已經按在了書頁上,這種金箔製成的書頁很軟,翻動書頁必須極其小心才行。他剛把手放在書頁上,還沒來得及翻動,便被這一說話聲打斷了。伯爵醒了,經過漫長的睡眠,他第一次睜開眼睛。這是他第一次睜開眼睛,以前他都是閉上眼睛,用「心靈之語」與舒暢交談。那雙曾經充滿著高傲、充滿著睿智的眼光,現在有點黯淡無神,眼珠許久才轉動一下,顯得很呆滯、很遲鈍。「我在哪裡?」伯爵人躺在棺木裡,限制了他的視野。雖然兩眼無神,可他說出來的話卻很流暢:「我還聽到了一個呼吸聲——是誰?」「我們在潛艇」,舒暢的回答很謙恭:「現在潛深三百米,我們正在向美洲航行……另外那個呼吸聲,還能有誰?」圖拉姆依舊坐在那裡沒有吭聲,他的呼吸都很輕微,似乎正在酣睡。潛深三百米,意味著一般的雷達波都無法穿透這麼深的海水,這讓伯爵很放心,他停頓了一會,喘了幾口氣,問:「外面是什麼情況?」舒暢搖搖頭:「不好說,我們在陸地受到伏擊;進入倫敦時,又似乎被人用『心靈之眼』窺視……」「伏擊?什麼樣的人?」「似乎是當地黑社會的人,他們穿著綴滿鐵釘的夾克,服裝接近飛車黨。只是些普通人,我盡量用普通人地手法把他們解決了。」圖拉姆坐在床鋪上翻了個白眼。還普通人的手法。一腳掃過,像一列火車碾過人地雙腿;一拳擊出,像一匹發狂的大象踩在人的臉上——這還叫普通手法,還讓人活不活。舒暢繼續說:「進入倫敦受到監控,這我並不奇怪,因為依據客尊規定,我必須像當地民族打招呼。我認為,他們制定這種條約。一定有本事察覺那些過路訪客,所以我不奇怪他們察覺我的抵達,但我很奇怪,他們怎麼會恰好在墓地等待我?更奇怪的是,讓幾個普通人來對付我,這就好比縱容我逃脫一樣。我覺得,細細推究起來。這裡面很有意思。」伯爵是誰,他當然明白舒暢的意思。即便是坐在床鋪上的圖拉姆也聽懂了舒暢想說什麼。這世界變了。然而,那些曾經地人並不甘心他們失去自己的傳統利益。所以,即使上面有嚴峻地命令下來,他們依然陽奉陰違,並變相暗中縱容舒暢的逃奔。中世紀時代曾經有一句著名的諺語——堡壘總是從內部攻破的。這句話的本意是說,在沒有火藥與大炮的時代,想要攻破一個重兵把守地城堡,最好的方法是挖一條地道通向堡壘內部。而後,這句話演變成了:所有地失敗是失誤造成的。它意思是說,如果你自身不犯一點錯誤,那麼,對手必然會不自覺地發生失誤,最終會造就了你地勝利。目前,這世界是個什麼狀態:一位祖父級的人物以不可抗拒地力量,打破了固有的秩序,他用強權要求所有人服從,當目光所及之處,人們卻是選擇了順從。然而,背後卻依然有人用各種方法,採取不合作的消極態度。「強大的堡壘內部已經出現了縫隙,這是個好消息」,伯爵深深地吸了口氣,輕聲說。看到伯爵這副深有感觸的模樣,舒暢突然想起了一個被遺忘的人:「藍卡在哪?我記得他帶走了你……」伯爵好像沒聽到這話,他虛弱無力的抬了抬手:「打開第十三頁。」十三,這可不是個好數字。舒暢抬起了沉重的黃金書,小心的翻到第十三頁。這頁畫了一副盾牌一柄寶劍,似乎是平常人家徽的模樣,旁邊標注著文字,卻不是解釋這幅家徽,而是一副類似詩歌的古拉丁文,上面寫著:「你有強過人類無數倍的力量,但必須日日吸食鮮血才能過活。你有美麗絕倫的容顏,但只要你吸了血就會變回原來醜陋的樣子。你有不老不死的生命,但只要用染有我的血的樹樁釘入你的心臟,你就會死亡。你的力量,生命,美麗來自黑暗,當你出現在光明中,就是一切化為烏有之時。」舒暢猛然間看到這段詩嚇了一跳,那些字句像洪鐘一樣,每個字都在他靈魂深處鳴響,又像一副烙鐵,烙在他的靈魂深處,每個字都使他感到灼痛。這段話正是最近以來,經常不知不覺的浮現在他腦海中的無名詩句,現在重讀它,舒暢整個神經被這些文字重擊的失去方向感。「這是什麼?」「永生契約」,伯爵喘了幾口氣繼續說:「關於這個契約要追溯到人類的起源……你知道,達爾文的進化論認為,人類的出現是進化的偶然現象,在漫長的時光長廊裡,偶然間某些智慧生物進化成了人類。偶然間出現的人、偶然間人有了智慧、偶然間人有了文字、偶然間人學會了書寫字母,個毫無意義的楔形字母組成有意義的話,於是,智慧中間不成有一絲外力干涉嗎?不,確實有外力出現,它加快了人類的進化進程,這個外力就是我們所說的神力……好了,我的時間不多,無法跟你長篇大論。這裡記載著那個『永生契約』,就是對付那個老妖怪的最有利武器。血、天使血,姑且這麼稱呼吧。找到那份血,你就擁有了支配它的力量。」伯爵說的話很含糊,但舒暢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份「天使之血」就是一種催化劑。它能讓強大的非人存在立刻產生鏈式反應,或者自我毀滅。或者失去「神力」。對這個東西詳加探究,按伯爵地說法,那需要追溯到人類起源時代,這是個漫長的話題,顯然現在大家都沒這個時間。「瞧瞧那柄寶劍,這就是人們通常所說地『上帝武裝』,它裡面藏著一份『天使之血』。它可以使我恢復力量,也可以毀滅那位『最接近神的存在』。」竟然有這樣的事情。舒暢不竟想起某部好萊塢電影中主角曾說過的話——「有些傳說是真的。」關於「上帝武裝」的傳說有很多。但所有的傳說都指出,擁有那套神賜予地武器,人們可以獲得超越常人的力量。傳說雖然有點誇大其詞,但它部分接近了真相。「據我所知,那個東西遺失了」,舒暢遲疑地回答:「不是遺失。是被人藏了起來。」舒暢突然想起伯爵在孟買的地庫,那裡可藏滿各種古兵器。甚至有一些屬於石器時代的上古武器,他結結巴巴的問:「你……干的?」「不是我。你要去洛杉礬。找個人,我知道你與費力克斯有聯繫。告訴費力克斯,就說我說的——『諸神降臨地時刻到了』。他會帶你找一個人……好了,我的時間不多了,找到『上帝武裝』,把它帶來,然後叫醒我。」伯爵說完這話,再度合上了眼睛。舒暢重新合上棺蓋,將棺材放入床底。在此期間,圖拉姆一反常態地保持沉默,直到舒暢收拾好房間,他才站起來,走到小桌子前,那裡放置著打開的黃金書。黃金書正翻在第一頁,圖拉姆沒有用手去碰那本書,他低著頭死死地盯著書頁上那副奇怪地圖,腦海裡使勁的回憶著這份地圖地模樣。「似乎,是北極冰原上的某個小島,難道是格陵蘭島。」舒暢正在收拾那個托瑞尼箱子,因為圖拉姆在端詳黃金書,所以他沒有合上箱蓋,準備等圖拉姆看完,再把黃金書收入箱內。「這不可能」,舒暢聞聲插話:「格陵蘭島的情況與它大不相同,不可能是這個島。」「別把古人想得那麼先進」,圖拉姆眼睛沒有離開那本書頁,繼續說:「古代的測繪技術並不發達,我看過幾幅古代地圖,很多島嶼的位置形狀都有點變形,也許,歲月使它們多少有了點改變,但有些大陸每萬年漂移的距離也就一兩米,這點距離相對於廣袤的地球來說,幾乎可以忽略。所以說古代地圖與現代地圖有所不同,主要差距在測繪技術——這幅地圖,如果航海者抵達格林陵島時恰好是冬季,冰原覆蓋著大陸並延伸入海,那麼,測繪人會因為技術限制將冰層當作陸地的一部分。查一查維京人的海盜地圖,你會找到相類似的島嶼,瞧,這裡是萬古不變的瓦特納冰原,所以它只能是冰島……我猜測,第二頁上畫的應該是加拿大的育空地區,那是維京人最初登上美洲大陸的地方。」「你是說,這是紅鬍子埃裡克留下的地圖?」舒暢驚愕的問。紅鬍子埃裡克在世界歷史上鼎鼎大名,因為他是第一個發現美洲大陸的西方人,時間大約在公元九世紀,也就是中國唐代時期。中國人對紅鬍子埃裡克並不瞭解,因為中國對世界的瞭解,在很多方面依舊停留在滿清末期,或者明國初年。滿期末期曾派遣一批留學生前往世界各地,他們所翻譯的西方著作,成了此後中國人瞭解世界的唯一手段。那批滿清紅生赴洋留學的時候,西方人公認是哥倫布發現了美洲大陸,他們把這個觀點告訴國人,於是這個觀點被寫入地理課本中,一百餘年沒加改變。然而,二十世紀中期,人們發現了一份海道地圖,它比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還早五百年的標出了美洲的存在,然後人們根據那幅地圖進行考古學研究,在1971年,在美洲大陸、:.:.埃裡克當年登陸的遺跡,及其維京人建立的移民點。而後,所以國家的地理教科書都根據這一發現進行了修改,發現美洲大陸的第一人正是確定為紅鬍子埃裡克。然而。當時中國正忙著革文化地命,在閉關所得的情況下。壓根無從瞭解這一最新考古發現,四十年後,整個地球唯一沒有修改地理課本地唯有中國,所不知道埃裡克。圖拉姆用筆在一張白紙上畫下那份地圖,而後,他翻開第二頁,又將第二頁的地圖描下來。他描的很像。臨摹出的圖紙與原圖相差無幾。提起筆來,圖拉姆在臨摹圖上重新描了幾筆。將多餘的部分塗成黑影,剩下的島嶼形狀,舒暢認識,果然與他所說,第一幅是格林蘭島圖像,第二幅是加拿大育空地區。「瞧。我這幾天一直在注意衛星圖片,在去年冬天的時候。我曾在衛星雲圖上見過類似地畫面,這是結了冰蓋的格陵蘭島。厚厚地、延伸到海裡的冰層讓這個島胖了很多;這是加拿大育空地區。它變形的原因與格林蘭相同。」舒暢已經有幾分相信了,生性懶惰的他既然有人願意操勞。自然樂得放手:「書歸你……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把這本黃金書好好研究一下,我告訴船長,調整方向前往格林蘭。」舒暢合上了箱蓋,自嘲的笑了笑:「那一場『鬍子引起地災難』到現在,我們居然還要受累重走那條『鬍子路』。」西方人把維京人的大遷徙譽為「鬍子引起地災難」。當初,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地瑞典部落首領想娶一位丹麥公主,可那位丹麥公主卻嫌對方地頭髮鬍子太長,於是要求他剃去鬍子與頭髮。不想剃也可以,那他就需要征服整個半島,那王位來迎娶她。於是,這位部落首領的鬍子變引起了一場風暴,他東征西討,殘酷殺戮,迫使百萬維京人開始了大遷徙浪潮。在這場大遷徙中,維京人發現了冰島、格陵蘭島,並一步發現了美洲大陸。但不知什麼原因,維京人並沒有在美洲大陸定居下來,他們只選擇了冰島居住,而後又開發了格陵蘭島。那場百萬維京人大出逃得遷徙浪潮,被人稱作「地球文明地第一次世界大遷徙」。而第二次世界大遷徙就是匈奴人入侵歐洲、第三次大遷徙是蒙古人入侵歐洲。那位瑞典部落首領最終成為了瑞典王,他剃掉了鬍鬚,迎娶了驕橫的丹麥公主,把她變為自己眾多妻妾中的一個。第一次民族大遷徙也被稱為「鬍子引起的災難」……嗯,一個人鬍子過長,於是引發了一場世界級災難。在那場災難中,許多國家被毀滅了,許多民族徹底消失,數一百萬的人喪身,文明也走上了另一條道路。潛艇此後的航線嚴格按照當年的「鬍子路」走。當年,維京人的海盜船有一百多米長,可以載三百多人在海上航行數月,迄今為止所發現的維京人海盜船的殘骸有七十餘米長,據說那是屬於戰鬥船。只及補給船的一半大小。維京人的船隊是由數十組這樣的戰船補給船混編而成,在圖上所標注的維京補給點上,舒暢並沒有看到泥土的痕跡,有的只是高聳的大冰山。這些冰山更古不化,它們已經佇立了上千年,但現在全球變暖的趨勢,讓它們加速了融化,也許數十年過後,這些冰峰也無影無蹤。當年,維京人停*在這個大冰山上,是*獵殺北極熊與海豹獲得食物,並鑿冰取水。舒暢現在也站在冰峰上,他望著腳下那萬年冰渣,很是佩服維京人的體魄。「好剛強的漢子」,舒暢腋下夾著一桿長槍,用腳撥拉著腳下的冰塊,說:「很難想像,當初那群人披著獸皮,沒有引火之物,在冬天劃著海盜船,駛過著遍佈冰塊的大海;不能生火,只能*咀嚼這些冰塊來補充水分,食物凍的像石頭,他們怎麼在狹小的船上熬過數月之久呢?」「數年」,圖拉姆糾正說:「據考察,埃裡克當年落腳冰島,用了三年的時間儲備遠航,第一年他只航向到冰島,第三年才進入加拿大育空地區,他們在海上整整飄蕩了兩年,你能想像嗎?」「簡直不是人」,舒暢評價的說。他舉起槍來瞄準遠處一個黑點。在滿是冰塊的海水裡,那個小黑點顯得極不起眼,乍一看,像是一縷漂浮的小孩頭髮,它靈巧的避過一塊塊浮冰,時隱時現。「進入射程了」,圖拉姆好心的提醒。舒暢應聲扣動了扳機,撞針敲在底火上,發出一聲乾澀的響聲,槍沒有響。在這片大海上,用弓箭似乎比槍更管用。因為寒冷使槍的機油結冰,底火凍住,所以,很難保證每一槍都打響。二戰時期,蘇聯人曾從北極的愛斯基摩人那裡學會了應付嚴寒的辦法,他們用獸皮或者布條纏住槍管,平時將槍踹到懷裡,以保持溫度。不過,這辦法對於舒暢沒有用,因為他的體溫太低。打不著獵物,舒暢卻沒有一絲懊惱,他無所謂的收起,踢了踢腳下的冰,漫不經心的說:「在這嚴寒的天氣下,冰比鐵硬,維京人是怎麼鑿下冰呢?黃金書裡,為什麼第一頁標注這樣一幅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