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藍鈺瑤得了幻彌的調侃,滿臉通紅地從竹舍裡出來,心中本是有些氣惱的,可出了竹舍,腳下卻無意識地停了一下,直到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才又繼續前行,直走到小湖邊上,心中亂成一團。幻彌也不知在胡說什麼,她跟夙玉……怎麼可能!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隻白晰的手掌從身後探至她眼前,藍鈺瑤想也沒想,習慣性地一掌拍下去,拍下了這隻手掌,另一邊又一隻手掌探出來,藍鈺瑤再去拍那個。如此幾次,手掌拍得「啪啪」作響,她卻不覺痛意,面色含嗔,自然而然地道:「他們欺負我,你也不知來幫我!」
身後探出的手掌正與她玩著捉迷藏的遊戲,猛然聽見這話,僵了半天,藍鈺瑤也怔在那裡,一股濕意瞬間從眼中氾濫開來。
他們……他們在哪裡?七師兄和八師兄,平日最喜歡捉弄她。尤其是八師兄,思想複雜得很,時常拿她與夙玉來取笑,每次把她惹得惱了,就做個鬼臉一溜煙的跑掉。
被刻意遺忘許久的人一個個出現在眼前,藍鈺瑤不停的眨眼,卻眨出更多眼淚,淚珠滴到那白晰的手掌上,灼得那手掌微微一縮。
「師姐……」夙玉的聲音不再清朗,帶著一絲疲意,顯得有些瘖啞。
藍鈺瑤瞬時間又變成那個天道宗上的天才弟子,受師傅誇讚,得同門艷羨,身後無論何時都站著一個人,叫她……師姐。
「別哭……你從不會哭的。」
近乎呢喃的聲音讓藍鈺瑤眼前的視線變得更加模糊,她不可抑制的輕顫著,抱緊了雙臂卻仍不能驅逐身上的寒意,強烈的酸澀頂上喉頭,頂得她臉上發麻,最後衝入眼眶,化為剔透的淚珠,滴落下來。
「別哭……別哭……」
身後的人突然變得笨拙,只會用這兩字來安慰她,藍鈺瑤的眼淚落得更凶,身子一軟,幾乎癱坐下去。一雙溫熱的手掌環上她的腰際,支撐住她的身體。
「別哭……」仍是那兩個字,藍鈺瑤只覺得肩上一重,夙玉將臉埋在她的肩頭,雙手越收越緊,「別哭……」
勸著藍鈺瑤,他的身體卻顫得更加厲害。感覺到肩上傳來的濕熱,藍鈺瑤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嗚咽出聲。原來他的心裡也一直疼著,六年來從未消解。
她就任由他擁著,在湖邊,一紅一藍,紅得像火,藍得像水,兩種同樣強烈的顏色交織在一起,刺目,卻又逼得人不想移開眼去。
「八師兄惹惱了我,總是跑得飛快,他怕我去師傅那告狀哩。」
「你什麼時候告過狀?」纏在藍鈺瑤腰間的手臂仍繞在那裡,「你都是絞盡腦汁的報復回來,你不是說『弟子事,弟子了』麼?」
藍鈺瑤輕笑一聲,將身上的重量倚在夙玉身上,「這麼說來,那幾年他也沒少吃苦頭呢。」
夙玉也笑了笑,「他卻總會告狀,少不了讓我挨罰。」
「都是替我背了黑鍋,師傅的戒尺厲害得很呢。」她只挨過一次,手便腫得三天握不住筷子,還是夙玉每天給她呵氣上藥,以後再有受罰的事,夙玉總是搶著認的。
「師傅不忍罰你,知道我是頂包的,下手也輕了許多……」夙玉的聲音極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你說……他們現在過得好麼……」藍鈺瑤像在夢囈。
夙玉輕輕閉起雙眼,抬手掩住藍鈺瑤的眼睛,「一定會好的,等我們修道成仙,將來上入天庭,下入黃泉之時,便又能見著了。」
幾乎是同時地,夙玉嘴角嘗到濕鹹的味道時,抬起的手中也傳來酸澀的濕意。
「為什麼會那樣?」這個問題在藍鈺瑤腦中盤旋了六年,她無數次的去猜,又無數次的推翻自己的猜測。
儘管夙玉已經做了無數次的準備,可當這個問題終於從藍鈺瑤口中問出的時候,他還是慌了一下,目光游移,腦中飛快地轉著,尋找著他早已備好的腹稿。那是一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故事。
在天道宗還沒有實力成為修真三大門派之一的時候,靈碧丹的名聲便流傳甚廣了。一個仙人因自身所需不時與天道宗討要,做為交換,仙人將一部分修煉心法交予天道宗。有了仙家心法,天道宗這才日漸壯大,宗內高手俱能成為修真界中頂尖人物,逐漸取代了靈劍宗的統領地位,成為三大門派之首。而每隔幾年,仙人便會派人將靈碧丹取走,雙方各取所需,相安無事。可在六年前,仙人派人去取靈碧丹的時候,天道宗主卻拒不肯交,那時仙人急需大量靈碧丹提升修為,幾次派人討要,均無果而回,導致仙人的修為錯過了最好的提升期。仙人有一個朋友,得知此事後心有不甘,認為天道宗自恃實力漸壯便不將仙人放在眼中,私自趕到連雲山,覆手之間,便將天道宗毀個乾乾淨淨。
聽著夙玉的講敘,藍鈺瑤呆愣了好久,她萬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會是這樣。可是宗主為何寧可將靈碧丹分發給各個門派,也不願再交給那個仙人呢?
夙玉搖搖頭,「我知道的便是這些,宗主當時心中所想,我是全然不知的。」
一件事被遮了許久,突然被揭開,讓藍鈺瑤有種猝不及防的感覺。她已經習慣了去猜測這件事,現在真相出來,離她心中想的差得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