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身陷重圍,王世充卻陷入了最後的瘋狂。
七月底,王世充偽作詔書,策劃禪讓退位,旋即廢楊侗與含涼殿,王世充即皇帝位,建元曰曰開明,國號鄭。隨即大封諸王,立子玄應為皇太子,封子玄恕為漢王。
王世充成了皇帝,當即頒布命令,大赦天下。但其手下將領,每日裡向遼東軍投降的,卻是絡繹不絕,每日到了晚上,偷偷溜下城池的不計其數。
王世充大為惱怒,遂採用了嚴刑峻法:一個人逃亡,全家老少都要被處斬。同時鼓勵父子、兄弟、夫婦互相告密,並允許告密的一方免除死刑。又命令五家聯保,有人全家逃亡,四鄰還不知道的,就將四鄰一併處死。
於是,殺人越來越多,逃亡也是越來越多。到了最後,更是陷入瘋狂之局。王世充幾乎將宮城當做監獄一般,猜忌誰就把誰連同家屬,囚禁在宮城之中。但凡將領們出城作戰,也將他們的家屬送到了宮城中,充當做人質,被囚禁的犯人一直保持在萬人左右,更是有不少人餓死當場,慘不堪言。
王世充如此作為,手下將領無不怨聲載道。但攝於王世充的淫威,卻不敢公開反抗。但暗地下卻是暗流湧動,人心思變。
八月中旬,遼東軍主力陸續趕到,對洛陽形成了合圍之勢。
其時,胡刀謝映登兩路軍馬分別駐紮在洛陽西門與南門兩處,楊戈親率大軍駐紮在洛陽東門,而洛陽北面則有黃河水軍虎視眈眈,與洛陽水軍相互對峙。
楊戈趕到之後,命杜如晦寫下最後通牒,喝令洛陽投降。王世充悍然下令,要與遼東軍一決生死。
楊戈大怒,號令三軍攻城。此時遼東軍中已經擁有大炮十門之多,全部集聚在東門,數十炮下來,已是將洛陽城頭上轟的一片狼藉,守軍將士死傷無數。但城頭上的守軍在王氏子弟的督軍下,竟如飛蛾投火一般,矗立在城頭上,一步不退。
但,大炮這種大殺器的出現,豈是洛陽守軍這些**所能抵擋得住的?
火炮冒著黑煙,在巨大的轟鳴聲中,將讓人心驚膽戰的炮彈送到洛陽城頭上,接連炸開,將無數的洛陽守軍士兵撕成碎片,和著那些磚牆碎片飛到空中,再落下來,許多洛陽士兵殘缺不全的屍體,直接掉到了城下面,在護城河裡一浮一沉。
而在火炮前面,有幾架拋石機輪番向城樓上拋擲手雷。這種手雷也是老道謝弘的精心製作,其威力雖然比不上火炮,但勝在小巧,很容易攜帶。此時借助拋石機的力量,將手雷拋到了城頭上,只要計算好了角度時間,也是相當的犀利。
在遼東軍火炮炮彈及手雷的密集轟擊下,被爆炸聲和爆炸所帶來讓人不忍睹慘狀驚嚇的洛陽守城士兵們,已經亂成一團,許多士兵扔下了武器,抱頭鼠竄,還有很多人,竟然直接從城牆上跳了下來,摔在城牆邊的,當場摔死,落入護城河內的,也有許多斃命或受傷。
與此同時,楊戈下令,萬箭齊發。數以萬計的箭矢劃過一道道漂亮的拋物線,灑落到了洛陽城頭上。如此密集的箭雨,讓洛陽守軍士兵顧此失彼,毫無閃躲的地方。隨著掉落的洛陽士兵屍體及傷者不斷地增多,護城河的水也開始變色。
幾輪火炮過後,洛陽城的東門城樓已經塌了下來,煙霧瀰漫中,都已經不太清楚城牆上的情況,只是隱約看到守城的洛陽軍士們,不斷地在來回奔跑著,試圖躲避不斷落下的炮彈。
秦叔寶單雄信等人站立在城牆外面,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場史無前例的屠殺。那幾門火炮以及手雷,他們此前也已經看過,當時還有些不以為然,覺得這般小巧的東西能有什麼用處。但此時此刻看到了這般景象,一個個早已經驚的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這轟擊的效果太出乎他們的意外了,不但造成了城頭上密集站立的洛陽守軍巨大的傷亡,也使得那些原本拿著弓箭、刀槍等武器進行守衛的洛陽士兵四下亂逃,一些城牆上出現了大段無人防守的情況。
在火炮的持續轟擊下,洛陽城頭上已經是亂成一片,城內好似一些地方也冒起了黑煙,整個洛陽城內外,都是一片黑煙籠罩著,讓在城下的遼東軍士兵看不清楚城牆上的具體情況,城上那些還堅守的士兵也看不清城下的情況。
「準備登城!」楊戈非常滿意這樣的效果,果斷地發出了登城的命令。
隨著命令的發出,城下傳來驚天動地的大喊聲,無數的遼東軍士兵舉著兵器、盾牌,還有那些登城的雲梯,如潮水般往洛陽城牆衝過去。
此時火炮已經停止了轟擊,被火炮持續轟擊過的洛陽城頭上,向下射來的箭矢寥寥無幾,被射中的遼東軍士兵更是少數,在淌過寬闊的護城河後,許多副雲梯架到了城牆上,遼東軍士兵爭先恐後地往上爬。
城牆上敵軍的防衛出乎所有遼東軍將士的意外,在他們衝上城頭時,迎上來阻擊的洛陽士兵數量很少,特別是遭受數量最多炮彈攻擊的東門城樓上,單雄信親自率領將士們登上城樓時,迎接他們的是空曠的城牆,除了那些倒在城牆上被炸死炸傷的洛陽守軍身體外,只有為數很少的洛陽士兵在黑煙中瞪著恐懼的眼睛看著他們。在看到舉著刀的遼東軍士兵朝他們衝過來時,這些倖存的並沒有跑掉的洛陽士兵,終於忍不住撒腿往遠處跑去,嘴裡還在大聲地喊著什麼。
幾乎沒有受到太多的阻礙,遼東軍士兵已經大批量的登上了洛陽城頭,登上城樓的將士們在砍殺毫無鬥志的洛陽守軍的同時,也衝下城樓,消滅了守衛城門的洛陽士兵後,打開了城門。
見城門被打開,已經騎在馬上的秦叔寶羅士信等人揮舞著長槍,對身側及身後那些同樣上馬待命的將士們喊道:「弟兄們,跟著我,往裡沖,殺掉一切敢於抵抗的洛陽人!」
秦叔寶羅士信等人高聲喊叫,已是驅動身下的坐騎,快速地往城門方向跑,身側的將士們也一道大喊著,揮舞著手中閃著寒光的鋼刀,直往洞開的城門內沖。
隨著東門陷入了遼東軍的手中,其餘兩處也同時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胡刀與謝映登聽到那些震耳欲聾的大炮聲後,已經知道洛陽城的結果,紛紛傳下號令,三軍開始攻城。
西門與南門的洛陽守軍本就軍心不穩,此時聽到從東門方向傳來的那種駭人的爆炸聲,心中更是驚懼萬分,不知道城下的遼東軍究竟擁有什麼樣的神通,居然能搞出這麼大的動靜。
此時見到遼東軍發一聲喊,已是密密麻麻的往城牆方向攻來,哪裡還有鬥志,幾輪箭雨下來,已是陣型渙散,沒有了抵抗的心情。
就在這時候,遼東軍將士齊聲高呼:東門破了!洛陽淪陷了!
幾乎是在同一時候,四面八方,到處傳來了遼東軍士兵的大喊聲,還有無數馬蹄踩踏大地的聲音。如此情勢之下,洛陽守軍紛紛丟掉了手中兵器,眼睜睜的看著遼東軍士兵等上城樓,打開城門。
站在稍遠處一直關注著戰事的楊戈,看到攻擊洛陽城的戰事進展的比他預想的還要順利,臉上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洛陽守軍頃刻間崩潰,這十門火炮無疑是最大的功臣。這種前所未聞的大殺器極大的震撼了洛陽守軍,最後的一絲僥倖也被擊破,這城池哪裡還有守得住的道理。看來自己也是低估了這大炮的威力,早知道如此,索性加大馬力,多弄出幾門大炮,何愁天下不定?
而此時,洛陽水軍上下,也已經在水軍統領來整的帶領下,適時的倒戈投降,帶領著黃河水軍,數百艘大船浩浩蕩蕩的沿著洛水而行,竟是比破城而入的陸上軍隊更早了一步,率先來到了宮城外面。
水軍的投降,讓王世充以及手下心腹群臣想借助水路逃亡的希望頓時破滅。聽著外面震耳欲聾的喊殺聲,看著水路上密密麻麻的水軍隊伍,王世充已是走投無路,在旁邊眾人的勸說下,終於下了投降的決定。
等到楊戈率領後軍緩緩步進洛陽城後,鄭帝王世充窮途末路,面對遼東軍的氣勢洶洶,早就嚇得慌了手腳,在周邊王氏子弟膽戰心驚的催促下,已經換穿了白色衣裳,率領太子王玄應以及文武官員,約有兩千餘人,拜伏在宮城門口。
遼東軍軍紀甚嚴,見到王世充等朝廷中人已經歸降,也不敢擅自闖進宮城,密密麻麻的站立在宮城之外,對著那一群文武大臣虎視眈眈。那不時掃過的冷冽目光,好似食人的猛虎一般,讓跪伏在地上的群臣心寒膽戰,不敢有絲毫多餘的動作。
等見到楊戈策馬而來後,王世充趴在地上,渾身汗流不停,連連叩頭不止,自稱罪臣,請求處罰。
看著王世充如此下場,楊戈也只是冷冷一笑,並沒多加理會,當著眾人之面,也不多做耽擱,只是淡淡的吩咐手下將王世充以及群臣關押起來,隨即率軍進入宮城,同時發佈命令,要求全軍上下嚴禁搶劫,各自劃分區域,防守街巷市場,力圖使洛陽城盡快恢復正常化。
遼東軍軍紀嚴明,自然不會做出劫掠之事。但那些新投附的瓦崗軍卻都是反賊出身,燒殺搶掠本就是他們的拿手好戲。此時見洛陽城破,哪裡還按捺得住,幾個膽子大點的將領就縱容屬下,試圖大撈一筆橫財。
楊戈聞訊後勃然大怒,將單雄信程知節等一干瓦崗群雄罵的狗血噴頭,隨即下令,將那幾名膽大妄為的瓦崗將領統統抓捕起來,當場梟首示眾。瓦崗軍眾人頓時嚇得駭然色變,各級將領都嚴加看管屬下,生怕一個不慎,讓自己步了他們這些人的後路。
很快,在遼東軍的控制下,到了晚間,洛陽城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安寧。除了路上依稀可見的血跡之外,已經看不到任何騷亂的痕跡了。
此時,緊隨大軍而來的裴世矩杜如晦等文臣相繼趕來,見到楊戈後,將早已定好的規程遞交上去。
楊戈也不及多看,將大小事務一併交給了裴世矩杜如晦兩人處置。兩人在路上已是早有定計,旋即命人搶先趕到中書院,門下等機構,搜集隋王朝圖書檔案以及皇帝訓令詔書等等,又命令胡刀謝映登等人查抄朝廷倉庫,接受金銀綢緞,賞賜給攻城將士。同時間,楊戈下令徹查洛陽朝廷,將其中罪大惡極的部分朝廷官員,包括段達、王隆、崔宏丹。薛德音等人,押解到洛水河畔,一律斬首示眾。
將事情交代給裴世矩杜如晦等人之後,楊戈吩咐一聲,帶了數十名親衛來到了蕭瑀的府上。
自從楊廣下揚州後,蕭瑀因為身體多病,並沒一同前往。而王世充奪取洛陽朝中大權後,倒是先後到蕭府拜訪過多次,意圖將蕭瑀拉出來主持大局,也好證明他王世充的正統地位。
但蕭瑀此時早就看的明白,王世充不過是落日黃花罷了,又能撐到幾時。當其時也,也唯有楊戈的遼東軍,以及太原的李唐軍,有著爭霸天下的實力罷了。想明白了這些事情,蕭瑀自然不願意出來襄助王世充,藉著身體老弱多病的借口,將其婉言謝絕。從此之後,蕭府上下,低調做人,再也不干涉洛陽朝局。
楊戈大軍圍困洛陽城,眼見洛陽陷入危局,蕭瑀這幾日也是心神不寧,不知日後蕭家的命運如何。但隨即聽府內小廝稟報,說最近這幾天蕭府周邊多了不少陌生面孔,環伺四周,卻並沒有發現任何對蕭府不利的舉動。
蕭瑀也是老奸巨猾的人物,聽到這消息後,非但沒有驚懼,反倒是隱隱有些喜悅,看來蕭家日後的成敗,最終還是要落在蕭炎這個丫頭的身上。
這府外的陌生面孔,毋庸置疑,必定是城外城外楊戈的手下,其用意自然是為了保護蕭府的安危,以免在城破之際被亂兵襲擾。
果然正如他所料,洛陽城攻破之時,只是片刻功夫,蕭府門外已是積聚了數百人馬,將蕭府闔府上下護衛的嚴嚴實實,但凡有亂軍前來趁火打劫,均被這幫人馬殺退。接連幾批潰兵都沒能佔得便宜,知道不好惹,還沒到跟前已是遠遠的避讓開來。
聽到楊戈親自帶隊前來,蕭瑀不敢怠慢,吩咐家中老少,打扮整齊,將正門大開,領著家人迎了出來。
看到楊戈牽著戰馬站立在府門之外,蕭瑀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連忙快步走了上前,躬身就要施禮,卻被楊戈伸手拉住。
「哈哈,蕭大人不必多禮,你乃是我楊戈的長輩,該當我施禮才對。」
面對楊戈的笑臉,蕭瑀心頭不禁有些暖流,知道楊戈此舉是給了他偌大的面子,當即陪笑道:「大丞相言過了,言過了。請入府一敘!」
楊戈哈哈大笑,挽著蕭瑀的臂膀,兩人談笑風生,一同走進了蕭府。闔府上下,無不畏懼的偷眼看著這位年輕的大丞相,心裡都明鏡一般,明白為什麼蕭府能有如此禮遇,這自然全是因為那位逃婚而走的蕭家小姐蕭炎了。
對於這些下人而言,他們可不管別的,只是在心裡面暗自佩服自己老爺的運氣。楊廣一朝,蕭皇后得寵與後宮,身為蕭皇后胞弟的蕭瑀,自然是水漲船高,身世之顯赫,不做第二人想。如今楊廣死了,換成了楊戈掌管朝政,心上人居然還是我們蕭家的。儘管前面有些不愉快的經歷,但說到底也是蕭家人,這是再也改變不了的。何況,蕭炎在府上之時,蕭瑀對她也的確不錯。
過了半個多時辰功夫,蕭瑀滿臉笑容的陪著楊戈走了出來。待楊戈走後,蕭瑀隨即吩咐下去,即刻著手準備,為蕭炎準備出一棟最好的院落出來。一應物事,定要準備的齊全,定要萬無一失才好。
方才楊戈在書房內和他說的明白,不出半月,蕭炎就將回到洛陽蕭家。楊戈已經不願再拖下去了,就在九月底,他將與蕭炎舉行大婚。而蕭家,作為蕭炎的娘家,自然需要即刻開始準備。
此等大事,楊戈自然不是心血來潮。不光是他自己,連帶著身邊的文臣武將們也早已紛紛勸諫,請他早日成婚。這自然是為了日後打算。
楊戈雖然身為大丞相,表面上還維繫著大隋朝的天下,但誰人不知道,那位坐在皇位上的無非就是個傀儡罷了。楊戈什麼時候想登基了,只需要一道禪讓的詔書即可。
但此時的楊戈卻還是個孤家寡人,更沒有兒女,這對於手下人來說,無疑是個不穩定因素。因此,早日與蕭炎完婚,就成了遼東軍上下的一塊心病。如今既然已經打下了洛陽城,從此之後,山東河南關中已經聯成了一片,再沒有了後顧之憂,正是大婚的絕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