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船漸漸靠近,在這個距離內,拋石機已經起不到太大作用了。恐怕對方敵軍也是這個意思,想要憑借船隻小數量多的優勢,靠近了遼東水軍的大船,如此一來也就將彼此之間的差距拉小了。
看著敵船拉近距離,各艘大船上的隋軍指揮並不著謊,紛紛下令,船上的拍桿猶如泰山壓頂一般,惡狠狠的衝著敵船砸去。但凡是被砸中的,無不船毀人亡,此起彼伏間,只是頃刻功夫已是砸毀了對方十餘條戰船。
但戰船上的拍桿位置是固定的,對方敵船上的將領也是久經戰事的,喝令全軍避開拍桿,從間隙靠近遼東水軍大船,意圖攀爬上去,再行搏殺。此舉果然奏效,很快就有數十條敵船漸漸靠近,一雙雙眸子更是透出血紅色,看著前面大船上裝飾各異的獸頭,心奮不已,這就要攀船而上。
就在這時候,衝在最前面的敵軍士兵眼前一亮,隨即從那獸頭口中爆出一陣紅色,旋即功夫那洶湧的紅色已是直撲自己而來,突如其來的烈焰頓時籠罩了那些士兵。只是眨眼功夫,那些士兵一個個爆出了慘叫聲,渾身已是如同火人一般,在甲板上翻來滾去。有的士兵沾上的火焰較小,心慌之下縱身跳入江中,但無論是江水如何潑在身上,卻是撲不滅這熊熊烈焰,漸漸的就沒了聲息,整個人已是如同一段焦炭相仿。
幾乎是同一時刻,在遼東水軍戰船上,都有獸頭口中噴出了烈焰,無數敵兵粹不及防下,死傷無數,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股皮肉燒焦的味道。
遼東水軍大船之上,水軍兄弟也是暗暗心驚不已,他們也並不知道這噴火器的功效究竟如何,這一次也是為了試驗,在楊戈的命令下每艘船上都配置了一些,沒想到第一次使用,竟有如此之神威。儘管他們也知道箇中奧秘,但看著對方焦頭爛額的悲慘場面,也是情不自禁的忐忑不安,似乎手中掌控的那噴火器真的猶如神獸一般。
「快退,隋軍戰船上有神獸,會噴火的神獸!」
「快逃啊,隋軍有神仙庇佑,我們肯定不是對手!」
「……」
在損傷了近百條戰船後,敵軍再也抵擋不住,再加上眼睜睜的看著隋軍戰船上那一具具面目猙獰,口吐烈焰的獸頭,心中早就認定這是神靈庇佑,哪裡還有膽子前去迎戰,紛紛調轉船頭,就要逃去。
王思晨見狀不由大喜,吩咐一聲,追殺了下去。雖然隋軍戰船數量不及對方,但體型上卻是大出了許多,再加上船上的神兵利器,這下追殺過去,猶如一隻隻雄獅衝入了羊群,肆意虐殺,左衝右撞下,已是將敵軍船隊沖的七零八落,船毀人亡。
這場單方面的屠殺一直延續到了晚間,當夕陽的餘暉映照到熊津江面之時,滿江都是敵軍水兵的屍體,在江面上漂浮著,江水已是變成了血紅色,冷眼看去,竟猶如森羅地獄一般。
而王思晨所率領的遼東水軍,早已靠岸停泊,密密麻麻的紮下了水軍大營。從被擄獲的敵軍口中得知,果然正如事先所料,這聯合船隊乃是積聚了百濟新羅以及倭人的海上勢力而成,為了能削弱遼東水軍實力,特布下了這場偷襲埋伏,但沒想到的是遼東水軍戰船上竟有噴火神獸等大殺器,竟是全軍覆沒。
經此一役,那數百條敵軍戰船,能逃出去的幾乎寥寥無幾。餘下船隻也盡毀於當場。從此過後,百濟與新羅的水軍再無抵抗之力,倒是省了遼東水軍一番功夫。至於倭人膽敢如此妄為,日後自然會找它算賬。
歇息了一晚,次日天還未亮,王思晨已是接到了戰報,胡刀謝映登兩部軍馬已是趕到了熊津城。如此一來,加上王思晨的水軍,三路大軍齊頭並進,已是將熊津城團團圍住。
熊津城外東北角的一處山丘上,王思晨胡刀謝映登三人席地而坐,正在商討攻城事宜。旁邊還站立了幾名將領,其中也包括了北漢山城的少城主扶余元,他也被任命為校尉一職,跟隨在胡刀身邊做事。
根據扶余元的介紹,這熊津城守將乃是百濟王扶余璋的胞弟,大將軍扶餘興仁,手下大約三萬兵馬,扼守熊津城。這一點與遼東軍掌握的情況基本相符,不過這熊津城也算是比較堅固的,若是強攻,肯定能拿下來,不過這損傷若是比較高,那就得不償失了。
三人正在說話,扶余元突然咳嗽一聲,胡刀注意到他的表情,笑呵呵的說道:「扶余元,倒是忘了你的存在,可是有什麼好的主意麼?」
餘下兩人的目光也投到了扶余元的身上,後者感受到三名大將的灼灼目光,卻是好沒來由的心跳兩下,訥訥道:「末將,末將有幾名好友,正在這熊津城中,這城中的主將扶餘興仁也是我族中的叔父,一向對我不錯。不若讓我去試試,說不定能勸降扶余大將軍。」
哦,眾人的目光一亮,這感情好,若是這能勸降對方,總比打一仗要好得多。尤其是扶余元,居然能有膽子站出來,可見還是有一些把握的。
胡刀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明天等打上一場後,扶余元就進城勸降!兩位,意下如何?」
扶余元頓時有些糊塗了,怎麼說要勸降了還要打仗呢?卻見王思晨與謝映登兩人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竟是對胡刀的意思表示贊同了。
看著他有些莫名其妙,胡刀咧嘴笑道:「小子,若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你進去勸降哪裡來的力度?嘿嘿,要就先將對方打趴下了,你再進去這才有效果。這叫什麼?大棒加胡蘿蔔,對吧,各位,總管大人是這麼說的吧?」
扶余元恍然大悟,原來胡刀將軍是這個意思,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也頓時有了些底氣。
熊津城的攻防戰在次日拉開了序幕。
顯然城中守軍早有所準備,滾木礌石熱油拋石機等守城利器,依次擺放在城頭,只等著遼東軍的攻城。但城下隋軍的厲害還是大大出乎了扶餘興仁的意料之外,只是半天時間不到,遼東軍已是將城外的護城河填平,隨即轟隆轟隆聲起,下面攻城的軍隊已是推著無數攻城車,巢車,沖車,猛衝車,不計其數的投石車,這許多攻城器械,看的城上眾人都是膽戰心驚。
隨著戰鼓擂擂,數以萬計的箭矢如飛蝗般撲至城牆牆頭守軍,就此拉開了戰幕。石彈,箭雨,火光,鮮血,構成了接下來熊津城的主旋律,大將軍扶餘興仁奔走在城牆之上,組織守城,一天下來,嗓子已是喊得嘶啞,幾乎已說不出話來,手裡的鋼刀也砍廢了幾把,但遼東軍的攻勢一波比一波猛,不過半日時間,已是數度攻上了城牆,且在城牆之上堅持的時間越來越長。熊津城上,傷痕纍纍,多處地方已被砸毀砸塌,城牆四周,鮮血凝固,一片片的紫黑色讓人觸目心驚。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黑,看著城下潮水般退去的遼東軍,大將軍扶餘興仁再也支撐不住,扶著城牆竭力維持著自己的身體,心中叫苦不迭,再如此這般攻殺兩日,恐怕守軍距離奔潰之日也不遠了,熊津城危矣!
就在這時候,突然旁邊的親衛驚呼出聲:「大將軍,城下似乎來了幾個人!」
哦,扶餘興仁勉強打起精神,往城下看去,看到的卻是一個熟悉的面孔,真是北漢山城少城主扶余元,不由的心中咯登一下,暗自猜疑不定。聽說扶余琪父子二人已經投降了隋軍,這時候他來這裡,目的何在?
「大將軍,別來無恙乎,還記得我扶余元麼?可否容我進城,有要事相商!」
城下扶余元的聲音已是高高的響起,引起了城頭上士卒的一些騷動。這些士卒都是百濟老兵了,自然知道扶余元的背景底細,偶爾有不清楚的,一陣竊竊私語後,也都明白了,下面的人現在已經成了隋軍。對這樣的反叛,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但想起白日的攻防大戰,想到那地獄一般的慘狀,又不免有些寄望,卻是恨不得城下之人能帶來什麼好消息了。
扶餘興仁左右張望兩下,對手下兵將的心情已是瞭如指掌,不由哀歎一聲,衝著下面喊道:「既然是故人之子,也罷,放你進來就是,倒要看你說出什麼花樣?」
城門緩緩打開,露出一條縫隙,將扶余元以及背後兩人放了進來。還算扶餘興仁講些情面,並未對三人無禮,而是徑直請到了將軍府中。
到了裡面,雙方坐定之後,扶余元輕笑一聲,關切的問道:「叔父大人,身體可好?」
扶餘興仁陰沉著臉,面無表情的說道:「扶余元,不必再兜圈子了,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就是。」
扶余元躬身一禮,款款說道:「叔父大人想必心中早就明白了,小侄此次前來,正是想勸叔父大人,如今遼東軍兵強馬壯,此前將高句麗連根拔起。如今的百濟,比起高句麗又如何?即便與新羅聯盟共抗隋軍,恐怕也是螳臂當車,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叔父大人,何不審時度勢,投靠遼東軍,也好保住自家富貴。」
扶餘興仁騰的站起身來,滿臉的怒氣,惡狠狠的說道:「果然是來當說客的。我扶余氏乃是百濟王室,又怎可輕易投降,此事萬萬不可再提。哼,高句麗高氏的下場,難道你忘了麼?那楊戈怎麼可能放過我等。」
扶余元心中暗自偷笑,這位叔父大人明面上呵斥自己,好像對百濟一副忠心赤膽,但後面的半句話卻是坦露了心跡,無非是害怕遼東軍過河拆橋兔死狗烹罷了。當即一正臉色,緩緩開口。
「叔父大人,那高句麗高氏咎由自取,誤信了淵子游,自蹈死路,這與隋軍何干?何況我聽說楊總管還給了乙支文德一條生路,允他帶走了不少高句麗王室。雖然極北之地更加苦不堪言,但畢竟是保全了身家性命。我百濟彈丸小國,此前本就是中原後裔,此次也不過是認祖歸宗罷了,又何必擔憂隋軍對我等下毒手?」
「這個,這個……」扶餘興仁聽罷,不由的臉色陰晴不定,不住踱著腳步,顯然是心中已經有所動搖。
扶余元趁熱打鐵道:「叔父大人,今日隋軍攻城的景象,你也是看到了。若是如此攻下去,頂多再過兩日,熊津城必定不保,若到了那時候,恐怕這熊津城所有軍民,都將面臨隋軍的殘暴報復,屆時冰靈塗炭,恐怕更是罪過啊!」
扶餘興仁不由得身子抖了兩下,已是心頭苦澀。如今的熊津城果然正如扶余元所料,再經不起大戰的折騰了。若真是惱了隋軍,對熊津城來個屠殺報復,恐怕城中老小都無一倖免,自己也成了罪人。
又想了半日,扶餘興仁歎了口氣,終於下定了決心,緩緩開口道:「事已至此,也無話可說。你且歇息去吧,明日早間我再給你回復。」
扶余元自然明白,這一晚上的時間還是要留出來的,於是也不強迫自家叔父,欣欣然帶著手下出去了。
等扶余元出去後,扶餘興仁吩咐一聲,過了半個多時辰,一干心腹齊齊聚到了大廳之中,當聽聞扶余元的來意以及扶餘興仁的決定後,竟是異口同聲的贊同投降隋軍,這讓扶餘興仁驚愕之餘,又不免隱隱感覺到有些慶幸。光是看著這些將領的表情,就知道這場仗若是打下去,後果不問可知。如此看來,扶余元及時趕到,倒是救了自己一條性命。
次日天剛放亮,胡刀等人已是得到消息,城中的扶餘興仁已經答應獻城投降了,現在扶余元的陪同下,已是帶著手下諸將領來到了遼東軍大營外,等候三位將軍的接見。經過好一陣撫慰後,三人盡起隋軍,浩浩蕩蕩的開進了熊津城。城中軍民無不戰戰兢兢,生恐隋軍出爾反爾,對他們展開屠殺。但隨著隋軍陸續入城,卻是秋毫無犯,比起他們自家的軍隊更要嚴明紀律,這才鬆了口氣。
熊津城順利拿下,四周小城聽說之後,無不驚恐萬狀,紛紛遞上降表,請求依附隋軍。胡刀等人也不客氣,派出一隊隊隋軍,將周邊郡縣盡數收歸囊中,所有百濟士卒統統收繳了武器,被勒令進行整編。
到了此時,泗沘城已是狀若孤城,雖然比起熊津城還要堅固三分,但在隋軍眼中,已是猶如不設防一般。隋軍幾路大軍紮下營盤,等候楊戈大軍的到來。此處乃是百濟都城,他們三人可是心中有些小算盤的,都不願擅自搶了這潑天大功,還是等著總管大人親來的好。
兩日後,楊戈率領大軍,趕到了泗沘城外。對待百濟王所在的都城,自然不能太過與失禮,楊戈下令,準備了數百份勸降書,用投石機拋進城中,這也算是先禮後兵了。
這數百份勸降書投擲到城中,已經混亂不堪的泗沘城,更是張皇失措,一片鬼哭狼嚎之聲。而百濟王宮內,也是吵得不可開交。
「大王,隋軍勢大,萬萬不可硬拚啊,這,熊津城一丟,泗沘城恐怕是孤掌難鳴啊,大王當早作打算才好!」
一位重臣語調甚是悲觀,開口就直接說出了如此沮喪的話,這讓百濟王扶余璋更是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大王,切不可聽信他人讒言。我泗沘城絕非熊津城所能比的,只要我等軍兵一心,眾志成城,未必不能守住都城,讓隋軍鎩羽而歸的。末將不才,甘願請命願出城與隋軍一戰!」
慷慨陳詞的乃是王宮護衛統領扶余直,但誰都知道這人看著粗大,但其實就是個繡花枕頭,根本成不了什麼大事。此時居然敢放言,眾人只當是個笑話來聽,根本無人理會。
扶余璋搖頭歎氣,一時間沒了主意。正在這時候,外面已是有人來報:「隋軍投擲了不計其數的勸降書,已經灑落城中,現在外面人心惶惶,恐怕事情不妙。」
扶余璋心頭不住肉跳,結巴著叫人將那勸降書拿了過來,還沒看上兩眼,已是氣的渾身直顫,怒不可遏的大聲吼道:「隋軍欺人太甚,我百濟誓死不降。眾位不必多說,下去準備去吧。」
諸位大臣紛紛告辭而出,到了外面卻是忙不迭的將那些勸降書找來觀看,上面赫然寫著隋軍索要的只是百濟王扶余璋的人頭,餘者只要投降,絕不追究性命,更不會大動刀戈,屠殺全城。
看到這上面的內容,幾位大臣面面相覷,卻是都沒了聲音。其中幾人更是對視一眼,其中透出的點點精光,讓人不寒而慄。
當晚,泗沘城內寂靜萬分,城牆上守兵林立,護衛森嚴,自然是擔心隋軍趁夜前來偷襲。但就在如此森嚴防守下,有幾段城牆上,卻是悄然溜下了幾條繩索,隨即有人從那上面滑下,往隋軍大營而來。讓人奇怪的是,那城牆上的守軍,竟是對此視若不見,根本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