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強者為尊
大隋使臣要與始畢可汗草原賭賽的消息很快就傳播出去,各部落聞訊後卻是反應不一。大多數人都曾經見識過金狼軍的厲害,自然對大隋使臣並不怎麼看好。包括鐵勒九姓的不少長老,更是心懷不滿,認為楊戈不應該與始畢可汗定下賭賽。這要是輸了比賽,大隋使臣再不插手干涉草原事務,他們這九姓聯盟的事情恐怕就變成了水中月鏡中花,前景頓時有些飄渺了起來。
但也有些人卻是對大隋使臣這一戰充滿了信心,可敦就是其中之一。回到王庭之後,她卻沒有絲毫閒暇的時間。除了始畢可汗匆匆見過一面,說了一些不疼不癢的話語外,其他前來拜訪的突厥貴族也是絡繹不絕,尤其是幾名阿史那王族內部的實權長老,也聯袂拜見。這其中就包括了始畢可汗的兩名弟弟:阿史那埃利佛和阿史那咄苾。
與出走前的那段時期相比較,這樣門庭若市的場面已經許久沒有看到了。可敦心裡也頗有感觸,大隋強大與否,與她在草原上的地位慼慼相關。這一點先前她並沒有太深的瞭解,但這次感受到了前後人情冷暖,她卻是明白了許多。對於明日這一戰,她對於勝利的渴望,恐怕並不弱於大隋軍中的任何一人。
與此同時,她的情緒也感染了來訪的諸多貴族長老。每個人攀談的時間都不是很多,但出來之時的神態卻各有不同。有的欣欣然快步而走,有的哭喪著臉姍姍離去。這些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始畢可汗耳中。但這位可汗卻是無動於衷,對於可敦的小動作他並不在意,只要明日贏得漂亮,那些大隋使臣也說不出話來。沒了大隋的支持,僅僅靠著可敦和鐵勒人的實力,還能撲騰出多大的水花?
焦點之爭,就在於明日的賭賽。這一晚上,不知有多少人夜不能寐,輾轉反側的同時,有多少人為自己的前途和部落的前景而擔憂?
次日凌晨,天剛剛放亮,鄂爾渾河西岸已經開始變得喧囂起來。當突厥人在始畢可汗的帶領下重新來到隋軍大營前方時,眼前的情景讓他們目瞪口呆。
大隋驍果軍嚴陣以待,自不用說,但放眼東西南北,四處都是喧囂吵鬧的人群,這卻是讓始畢可汗始料不及了。除了正對大隋的那個方向,是預定給突厥人留的位置以外,其餘的地方都已經被草原上各個部落爭先恐後的搶了位置。展現在突厥人面前的,除了中間那一片空曠的草地之外,一切宛若是一個廣闊寬敞的舞台。而這圍觀的草原各部落,就是那邊上端坐的看客了。
始畢可汗倒吸了口涼氣,他也沒想到這個簡單的賭賽竟有如此大的影響力。{請記住我}如此看來,這場賭賽是必須要拿下來的,否則當著這許多部落,折了自己的面子,無異於自己括了自己一個大耳光。此後再想號令草原各族,可就難上加難了。
見到始畢可汗帶著金狼軍緩緩走入場內,四周草原各部落呼聲四起,都是為始畢可汗和金狼軍而歡呼。在這大草原上,信奉的是強者為尊。始畢可汗的強勢,金狼軍的赫赫威名,都是眾多部落年輕人心目中的驕傲。別看鐵勒九姓部落的各家長老一心想著擺脫突厥人的奴役,但很多年輕一輩卻是將能進入金狼軍當做是一種榮耀。
而始畢可汗自繼承了汗位之後,一貫保持著強勢,甚至對那龐然巨物大隋也敢動些手腳,這正合了那些不甘寂寞頗有些野心的突厥年輕一輩的心思。如今面對數萬草原人的歡呼,始畢可汗不禁心得意滿,更是對自己的決定感到絕對的正確。他,始畢可汗,就要通過這一次賭賽,在數萬草原部落人的面前,堂堂正正的擊敗不可一世的大隋使臣。而這一次賭賽,也正是一面旗幟,代表著只有他-始畢可汗才有資格在大草原上發號施令。在這裡,只有一個主人,那只能是他:始畢可汗!
楊戈遠遠的凝視那歡呼雀躍的部落戰士,始畢可汗正洋洋得意的揮舞著手臂,接受那些戰士的敬意,心中卻是浮過一絲絲憂慮。
草原遊牧民族對中原的危害,恐怕當世再沒有人能比楊戈更能有清醒的認識了。在長達數千年的歷史長河中,來自大草原的威脅始終存在著。不管是最鼎盛時期的漢唐時期,還是積弱日久的宋明等朝,都有著刻骨銘心的一種痛楚。尤其是那身處邊界的中原人,這內心的焦慮更是無時不刻的存在著,那來自隔壁草原上鄰居的覬覦眼神,總是讓他們在睡夢中一次又一次的陷入同樣的夢魘。
楊戈眼神恍惚,似乎一下子陷入了迷糊狀態,那來自遙遠時空的聲聲吶喊,好似在提醒著他,這裡是他畢生要守護的家園。這種沉甸甸的使命感突如其來的佔據了他全部的心神,竟是連旁邊心腹將領的呼叫聲也置若罔聞。
「將軍,將軍,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請?」
一連串的呼喊聲,終於將楊戈從那種迷離狀態中喚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身邊左右都是手下心腹將領們關切的目光,來到大隋的種種經歷仿若放電影一般,轉瞬間已是在他的腦海中播放了一遍。
沒錯,這裡是大草原,這裡就是我大隋與突厥人即將開始的戰場。楊戈頓時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過來。衝著那些有些納悶不知所以的將領們歉然的笑笑,隨後說道:「兄弟們,你們看到了沒有?那些草原上的部落,這心目中的英雄,可是他們草原人自己的英雄!」
「哈哈,將軍,這有何難,過會等我們這幾個人將那些突厥人盡數打倒,看看他們還有什麼威風可言?」
胡刀並不以為然,他本就是縱橫這草原邊界上的馬匪出身,對突厥人知之甚深。那些突厥人雖然身強力大,但並不像中原人有些武功絕技等,所能憑仗的無非就是氣力而已。這些僅僅有些粗笨力氣的莽撞勇士,對一些行家裡手而言,卻是最好對付的。
聽胡刀說完,旁邊諸位將領都呵呵笑了,心中甚是以為然。他們突厥人有什麼了不起的,不是信奉的是拳頭麼,那就用拳頭來說話,打到他們服氣為止。
但其中有兩人卻是若有所思,將諸將領的調侃聲跑到了腦後。李靖注視著那歡呼雀躍的草原部落戰士,再低頭看看馬蹄下的草地,心中竟隱隱生出一些雄心:在有生之年,我必要將這些突厥人驅逐出大草原,讓這片大草原重新歸於寧靜,回歸大隋的統治之下。
李靖自從充當了馬邑郡丞後,雖然不怎麼管事,但無論如何也是身處邊境,無聊閒暇之餘也曾經在家中盤算過這草原上的紛爭和日後的走向。推算的結果卻是讓他很是吃驚,這草原上的突厥人實力日益增強,這一統草原的局面也漸漸有了雛形。一旦讓突厥人完成這種沉澱的積累,那就將是對中原的極大危害。而馬邑,作為邊界要城,自然是首當其衝,絕無避免之理。
曾幾何時,李靖也一認定自己來到馬邑,自然有其重要性,那就是如何對付突厥人的危害?但太守王仁恭的置之不理棄之不用,讓他終於開始了自我消磨時光的自暴自棄。卻沒想到,在人生的最低谷,楊戈這個貴人的出現,讓他又重新燃起了生命的火焰。
從無權無勢的郡丞,搖身一變成了驍果軍中絕對核心的人物,這種變化在旁人看來是一種運氣和福分,但對李靖而言,卻意味著壓力和責任。而此時此刻,聽到那些草原人的高呼聲,李靖的心中,卻是燃起了熊熊鬥志。
另外一個沒有笑容的人正是大隋正使達奚嵩。他卻不像李靖般感慨萬分,而是突然想起了前段時間與楊戈曾經談起的一段話。那段關於文化侵略的話語,一直在他腦海中盤旋不定。最開始的時候他還沒有理解,為什麼楊戈身為武將,卻並沒有一心想著從上消滅那些草原上的突厥人,反而推崇的卻是什麼文化侵略。
他並不太懂,但很快就尋找到了一部分答案。在楊戈成功的利用烈酒與僕骨部和回紇部進行外交之後,他隱隱的有了一絲明悟,似乎這文化侵略也漸漸的有跡可循了。
此時此刻,那些武將們看到的是草原人的歡呼雀躍,那是為他們自己的英雄而讚美。但在達奚嵩的眼中,卻另有一番含義。這草原人秉性野蠻,以遊牧為生,沒有一個固定的居所,這性子自然也就定不下來。他們為了生存,逐水草而居。但是這大草原上可以放牧的水草又是有好有壞,就為了一處豐美的牧場,就可能導致部落之間的爭鬥不休。有強就有弱,強者恆強,難免就生了一些野心出來。這就是危害中原的由頭了。
達奚嵩想起自己老父對草原上遊牧民族的評價,尤其是針對突厥人的一些結論,最終的定語很簡單:要麼同化,要麼驅逐!這同化的意思,他現在也漸漸明白了許多,其實與楊戈的文化侵略有異曲同工之妙。兩人竟是不謀而合,若是自己老父還在世,楊戈恐怕可以算作是他的知己好友了。
這一段時間,達奚嵩一直在考慮著楊戈曾經對他說過的話,閒下來的時候也與楊戈展開了一番交流,以映照自己心中所想。這時候,他耳邊聽到的是那些牧民們的喊叫聲,但眼睛裡閃現出的卻是一棟棟民居,裡面居住的自然是草原上的各部落牧民,與中原漢人和睦相處,其樂融融的場面。
不過他自己也明白,這不過是白日夢罷了。要想達成這樣的目標,難可不是一般的大。可那又能怎樣呢,護衛家園,還能有比這個更加艱難的事情麼?事情總是要一步步的做,路也要一步步的走,只要信念堅定,這目標遲早也會完成。
在這次出使大隋的隊伍中,達奚嵩本是正使,楊戈身為副使,本就沒什麼權利。但達奚嵩卻是看了出來,這位楊郎將,絕對不能將他當做一個簡單的副使,甚至通過路上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也已經證明了楊戈眼光的銳利。達奚嵩並不是什麼小氣的人,當注意到楊戈的作用遠遠超出了副使的權限範圍,當即也做出了選擇,除了平日公開露面的場合外,也拋開了正使的架子,與楊戈已經是以兄弟相稱了。一路行來,但凡是遇到什麼棘手的事情,都要徵求楊戈的意思。這兩人之間,配合的倒是頗為默契。
悠揚的號角聲響起,那是始畢可汗開始召集十名出戰的勇士了。大隋自然不甘人後,楊戈一揮手,胡刀王伯當李靖等人已是猶若離弦之箭一般,衝出了自己大營,到了中央位置,一勒韁繩,停在了中央空地上面。身處他們對面的,正是那些選出來的十名擅長摔跤的突厥人。個個都是膀大腰圓,恐怕也是金狼軍中鼎鼎大名的有些大力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