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聚艷亭,路上的記憶似乎已經消失了。只記得自己出現在房中時暖香驚惶的臉色,隨後就是眼前一黑。
似乎睡了好久好久,做了個好長好累的夢。
夢中他一直在跑,拚命的跑,身後有個影子在追,不停的追。而眼前是嬌鳳橙黃的衣衫,他一次次的撥開它,可是它一次次的出現,露出的是嬌鳳的笑……
緊攥住腰帶的石頭樣的手突然鬆開了,卻沿著腰帶攀上了李元江的手臂。
涼涼的……
李元江駭得猛一甩手……
「哎呀!」
一聲怪叫。
李元江一下睜開眼。
一個山羊鬍子的男子正齜牙咧嘴的試著從地上站起來,而暖香正在旁邊幫扶著,可是眼睛卻不住的看向他。待那人稍稍站定便疾步走向床邊。
「江,你終於醒了。」
暖香有些激動,聲音微顫著,眼睛還閃著淚花:「快把我嚇死了,睡了三天,怎麼叫都不醒,我還以為……」
暖香抽泣了一下,忙轉頭看著山羊鬍子:「大夫,你快看看他還有事沒有?」
山羊鬍子揉著屁股一瘸一瘸的走了過來,簡單的看了下李元江的臉色,扭身就走:「他還能有什麼事?力氣那麼大……」
暖香聽出山羊鬍子有些怨氣。也是,誰好好的就被推了個跟頭都得有怨氣。於是忙上前柔聲細氣的勸道:「你就再看看吧,到時少不了你的好……」
暖香說著,還拋了個眉眼。
那老傢伙一定是被這媚眼擊中了,李元江看見他立刻慇勤的顛了過來,腿好像更瘸了。
他把手指搭在李元江腕上,閉著眼睛拈著鬍鬚診了一會,搖頭晃腦道:「沒什麼大問題,只是似乎受了驚嚇而至氣血不調,抓點藥調養一陣就好了。」
說完便到桌邊開方子,隨後交到暖香手裡。
暖香忙道謝,送山羊鬍子出門。
山羊鬍子有些戀戀不捨:「那我……什麼時候……」
說著,還瞄了瞄暖香的胸部。
暖香忙笑著說:「只要您方便,什麼時候都可以……」
山羊鬍子笑得鬍子幾乎抖落幾根,臨走,還不忘在暖香臉上摸一把。
李元江那邊已經氣得要炸了,他騰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想要給山羊鬍子一點顏色,卻一陣頭暈重新倒在床上。
暖香忙奔了過來扶住李元江。
李元江出了一身冷汗,氣息漸漸平緩。
暖香便把那藥方拿到李元江眼前讓他唸唸,可是李元江賭氣的推開暖香的手,眼睛只盯著牆。
暖香知道他為什麼生氣,眼淚在眼圈裡打轉,卻堆著笑哄著李元江:「江,快看看,然後我好去抓藥。還有,你想吃什麼,告訴我,我一併買回來。你都三天沒吃沒喝了,再這樣身子會壞掉的。對了,你不是最喜歡吃街口的炸糕嗎?還有熏兔……」
「行了行了,你走吧,我什麼也不吃,頭暈,看不清字,你去找藥店的夥計念去吧!」李元江恨恨的閉上眼睛。
暖香的笑僵在了臉上。
她默默的床邊坐了一會,起身出去了。
聽到門的一聲輕響,李元江睜開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剛剛的話傷了暖香的心,可是他實在受不了那些男人對暖香動手動腳,也受不了暖香對他們的軟語溫存。當然他也知道如果沒有這些「受不了」他和暖香誰也活不下去,暖香就是靠這些來養活自己十幾年。
因為有了暖香,十幾年來他得忍受別人口口聲聲的「野種」「吃軟飯的」戲謔辱罵,當時他覺得那些人侮辱的不是自己而是暖香,心裡總是壓著一口氣,可是他又不得不忍著,因為他不能為自己為暖香找麻煩。
有些事情,你越反抗,別人就覺得你越有嫌疑。
而今,他真真正正的成了「吃軟飯的」,倒沒有人罵了,可是每當看到暖香對著別人的媚笑,聽著夜裡隔壁傳來的曖昧之聲,他開始覺得受侮辱的人變成自己了。
他不是嫌棄暖香,他是不想讓她的身邊除了自己還有別的男人。雖然他知道暖香的心裡只有他,要不也不能整天的插著他買過她的簪子,那恐怕是她所有收拾中最不起眼的。可是他還是不願看到那些男人像狂蜂浪蝶一樣的追著暖香,圍著暖香,尤其是想到他們對暖香胸前的饅頭上下其手時就更有一種想要暴打那些傢伙的衝動。
暖香是自己的,只屬於自己,包括她胸前的饅頭。
李元江發現心中的這股恨意竟遠遠的超過了當時對小荷的怨怒。
對於小荷,他是不解、不平、不滿,而對於暖香,他似乎沒有什麼特別感覺,卻是對她身邊的男人充滿了強烈的嫉恨。有時甚至看到聚艷亭門口進來個男人他就下意識的想到可能是來找暖香的,頓時渾身戒備。
這些他是不能對暖香講的,講了又有什麼用呢?難道讓暖香離開聚艷亭?然後上哪去呢?自己有什麼?難道還讓暖香養著自己?可是離開這暖香要靠什麼活著呢?
錢!錢!!錢!!!
就是因為這個,小荷才離開他;就是因為這個,暖香賣了自己。
錢,真是人生的主宰啊!
李元江閉上了眼睛,想起了床底的銀子,白花花的銀子。
有了銀子,什麼東西買不到?
李元江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他要盡快養好身體,盡快到賭坊開工。憑著他的好運氣,他要為自己,為暖香賭一個未來。
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眼睛剛一閉上就昏昏的睡了過去。可就在這當,他聽見門似乎響了一聲。
暖香回來了?
他睜開眼睛望去。
門好好的關著。
或許是幻覺吧。
他又閉上了眼睛。
床底窸窸窣窣的響了響,隨後好像有什麼東西跳上了床。
李元江想看看,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睜不開眼睛,渾身像被繩子捆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雖然看不見,但是能感到那東西瞪著眼睛看著自己。接著,一個涼涼的濕濕的東西在臉上蹭了一下,他甚至能覺出有幾根像鬍鬚似的東西紮著臉頰,又癢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