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的火苗將眼睛烤的滋滋作響,李元江只覺得有股熱氣從心裡直竄向手臂,引得血管突突的跳,好像非損壞點什麼才能安靜。他不由得攥緊了拳頭一下子砸到了桌面上,桌上的飯菜跟著跳了幾跳。
小荷嚇壞了,她忙抓住李元江的手,只見那手上青筋暴露。
她剛剛的屈辱被這一下給砸飛了,她慌得不行,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好。還沒等想好就突然被一雙手拉進懷中,那臂膀堅挺有力,而一個聲音更有力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落到頭頂:「你是我的!我、的!」
小荷哆哆嗦嗦的被包裹在李元江懷裡,像一隻受驚的小鳥,可是如此寬厚的胸膛卻讓沒有讓她的心略感寬慰,相反倒更加不安起來。
不安很快就來了,她終於得到了嬤嬤的「道喜」。
下個月初三接客。
她懵住了,雖然知道只要在這個地方,就會遲早會有這一天,可是她還是一時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她已經在這裡生活了七年,目睹了所有的世態炎涼,深知姑娘們表面的風光和暗地的苦楚。
她們多是被人賣到這裡來的,過著身不由己的日子。她們對客人盡心盡力的討好,為的只是有天遇到貴人將自己解救出去,可是換來的多是失望。也有運氣好的被贖了出去,但是更多的人卻仍在苦苦的掙扎與期盼。
其中有的很有志氣也很有心計,不被眼前的一時風光迷惑,偷偷的攢下客人給的賞賜,希望有天能自己為自己贖身,因為命運不能總期待別人來為自己改變。
可是結果呢?
三年前有個被喚作「花魁」的姐姐驕傲的把一堆珠寶金銀擲到嬤嬤面前,說要為自己贖身。
可是嬤嬤瞥了一眼後輕蔑的笑了,搖著羽扇吐出兩個字:「假的。」
花魁一愣,不過她是瞭解嬤嬤的,於是她立刻去當鋪去珠寶店找人鑒定,而這堆花花綠綠的珠寶中除了一個翡翠戒指是真的,其餘全是假的,加在一起也僅值幾十兩銀子。
她不信,可是跑了許多的地方都是一個結果。
她傻了,那麼用這個翡翠戒指再加上手中的金銀她的確可以勉強為自己贖身,可是贖身之後呢?她要怎麼生活呢?
她回到聚艷亭,得了場大病,不吃不喝了三天。嬤嬤也不過問。而她最後竟奇跡般的好了起來,再也不提贖身的事,仍舊做她的花魁。
可這件事卻讓全樓上下的姐妹齊齊翻出了那些賞賜的物件四處找人鑒定,結果驗出一堆假貨。那幾日,樓裡上下罵聲一片,最後相互約定只收金銀不要珠寶。
嬤嬤也不管她們如何商議,只說真金白銀付足了贖身錢就放人走。
哪個姐妹不渴望外面的生活,於是加倍賣命了起來。
小荷也渴望出去,日復一日的看著這些庸俗齷齪的人的嘴臉,忍受著他們的調笑和威脅,她已經夠了。
但是要怎樣出去呢?
自從把她賣到這裡來,爹就再沒出現過,而她手裡又沒有一文錢,該怎麼贖身呢?
思來想去,似乎只有走賣身這條路了。
一夜無眠,小荷最後將這件事決定下來。
天明時,她找人通知了嬤嬤。
嬤嬤很開心,這是唯一沒有讓她頭痛的丫頭,要是都這樣就好了。不過就算有人耍脾氣,她也有辦法治她。
於是小荷很快被帶到一些個師傅面前,琴棋書畫戲,輪番轟炸。
離接客的時間不到一個月,學習的內容如此繁多,就算是師傅再高明,小荷再聰明也無法一一學會,更別提精通了。但是客人要的多是美貌,多是新鮮感,技藝差點也沒關係,重要的是勾人的技巧。
於是學習之餘小荷便一個人對著鏡子練習技巧,她深知自己不是最漂亮的,但她一定要做最迷人的。
李元江是從暖香口中得知小荷下個月初三就要接客的事。
一時間他懵住了,尤其是暖香那句「小荷是心甘情願的」更是讓他發懵。
心甘情願?
她不是瘋了吧?!
她一定是被逼的!
老鴇這個該挨千刀的!
他不顧暖香的阻攔一定要去找小荷問個清楚。
暖香在他臨衝出門前喊了句:「你找她幹什麼?你能給她什麼?」
是的,他能給她什麼?他身無分文,穿的用的都是暖香用身子賺的。一無所有的他能給她什麼?
但是現在他沒有時間想這些,也不想想這些,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找小荷,因為「她是我的」!
小荷的房間已不同以往,進行了一定的裝飾,陣陣的幽香透過門縫鑽了出來。
這幽香暫時沖淡了李元江的憤怒,他定定的站在屋前,站在這個即將成為小荷接客場所的屋前。而這客,卻不是他。
怒火又上來了。
推開房門的時候,小荷正對著鏡子練習媚功。見李元江闖了進來,眼裡躍上一絲驚喜,但很快沉了下去,轉過臉來繼續對著鏡子。
李元江看著鏡中的小荷照平日嬌媚了許多,心裡又喜又怒,上前抓住小荷的腕子就往外走。
小荷拚命的掙開他,又坐回到鏡前。
小荷,她……
難道暖香說的是真的?
可是連被客人動了一下都要哭半天的小荷怎麼會……
李元江有些迷糊了
「小荷,你不……跟我走嗎?」李元江喃喃的問。
「跟你?上哪?」小荷冷冷的回。
李元江語塞了,是啊,上哪呢?
小荷唇邊掛上了一絲冷笑:「你看你連要上哪都不知道,還來找我?」
話語雖尖酸刻薄,可是經過了調教的小荷連冷笑都是那麼媚人,李元江就只是癡癡的看著,半晌不言語。
小荷見他不說話,像根木頭似的杵在這,讓嬤嬤知道又該麻煩了,就說:「你趕緊走吧,要想見我,等下個月初三以後吧。」
下個月?初三?
李元江又回過神來,上前拉住小荷就往外走。
「你放開我!」小荷生氣了,拚命掙脫了李元江的手。
李元江沒有注意到,他的手被小荷的指甲劃出了幾個道子,正忽忽的往外冒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