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管桐漸漸適應了恐懼。就在一秒鐘前,他都想放棄挖掘了。而且,自己幹了三天才只挖出了不到兩米的深度,還越挖越窄小。而這死屍,在這樣的深度下已經開始腐爛了,那麼彤彤是不是也會……
管桐不敢再想了,否則他真的會沒有勇氣沒有力氣進行下去,那樣,也就真的救不了妹妹了。
不過,這具死屍到底是誰?它怎麼會在這?這是目前他更加關注的問題。
管桐重新拾起鍬,挖了起來。
看來這具死屍是從廚房的那側斜插進來的,而且好像還是被盡力扭曲放了進來。因為管桐很快就找到了他的大腿骨,是橫放著的。最關鍵的,是屍骨旁邊還有些布料的碎片,可見它在這裡並沒有許多年。
那是誰埋進來的?它又是誰?它是怎麼被埋進來的?怎麼我們都不知道呢?
可是,管桐很快就有了答案。
管桐的手裡舉著一根皮帶,他清楚的看到,皮帶的孔一直被打到帶子的末端。
這些孔是管彤小時在一次上街回來後賭氣用錐子扎上去的。那次她看中了一條連衣裙,可是卻沒有如願買回家。
雖然皮帶被損壞了,可是因為它很貴重,而且還是一個朋友從國外帶回來的,爸爸一直捨不得丟掉。
爸爸,這具屍體是爸爸……
管桐的腦袋空空的,他有點明白髮生了什麼,可是又不敢相信,他希望這一切都是夢,因為他不知道媽媽是怎麼在一夜之間做好這一切的……
剩下的時間,他就呆坐在坑外,不知道該幹點什麼,不僅僅是現在,而是以後……
坑還是挖好了,不過並不成功。不夠深,也不夠闊,看起來倒像個洞。這和管桐原先設想的根本不一樣,他不知道現在這個洞能幹什麼。
他現在已經不大敢往洞裡跳了,每每跳進去工作,他都覺得爸爸的眼睛就在一邊盯著他,那天以後,他曾經把爸爸掉落出來的骨頭在坑壁上鑿了幾個洞塞了進去又填上。
他知道爸爸一定睡得很不舒服,可是他還沒有膽量把所有的骨頭都掏出來運出去,只能一邊幹活一邊祈禱爸爸原諒他。
有時他對盯著埋爸爸屍骨的地方發呆,他在想管彤。當管彤來到這裡,她會發現自己並不孤單,因為有爸爸陪著。可是她膽子太小了,會不會害怕呢?自己已經很害怕了,怕得只好躲到學校去上課。
可是他還是放不下這個即將屬於妹妹的安身之處。一想到管彤每時每刻都會害怕,還無處哭訴,自己又根本幫不上忙,而且這種情況也不知道要持續多少年,管桐的心就像針扎似的難受,他甚至想換個地方去安置管彤。
可是還沒等他想好地方,管彤就回家了。
因為錢不夠用了,而且醫生也說了話,雖然很婉轉,但是誰都知道他想表達的是已經沒有再治療的必要了。
多日不見,管彤的樣子好像胖了許多,可是卻異常憔悴。她被媽媽背進門的時管桐差點認不出她,而且自己一向愛不釋手,她一向引以為傲的頭髮也所剩無幾了,為了掩飾這一切,媽媽在她頭上戴了頂帽子。
自妹妹進門,管桐便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任媽媽怎麼敲門都不開。他聽見管彤在哭,在摔東西,可是他始終不肯出門。他不是怕見到管彤現在的樣子,他是不想流淚。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見到妹妹,是一定會哭出來的。
沒有開燈,他睜著眼睛看著漆黑的天棚。只聽得哭鬧聲漸漸歇了,他的眼皮也開始打架,最後終於粘在了一起。
他好像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出現在一片很黑很黑的地方,四周什麼都沒有,他正在奇怪,就看見管彤向自己走來,還是原來活潑可愛的樣子,奇怪的是,她的長髮在飛舞,像是著了魔般向四處伸展著,狂扭著,好像要抓住點什麼。
她走到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站定了,向自己招招手。
管桐身不由己的走了過去,可是還沒等到跟前,就見管彤滿臉的微笑突然變成了怒容,隨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他拚命的追,呼喊在管彤的名字。
可是管彤就一直在前面走著,任他怎麼跑,也始終和他保持著一定距離。
她的長髮仍舊在飛舞,轉而化作無數只手,似在進行無聲的呼喚……
「彤彤,彤彤……」
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讓管桐猛的睜開是眼睛,他一時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只是習慣的看了看牆上的表
11:55.
「彤彤,彤彤啊……」
這聲音還在清晰的響在耳邊。
管桐猛的想起了剛才的夢,一下子明白了。
他立刻從床上彈了起來。
等到衝過去的時候,只看到媽媽撲在管彤的身上,痛不欲生。
管彤靜靜的躺著,像睡著了一樣。她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顏色,可是在管桐眼中,她永遠那麼美麗可愛。
管桐輕輕的蹲在她身旁,專注的看著妹妹。
他不相信妹妹就這麼去了,其實他早就知道會有那麼一天,可是沒有想到來得這樣快,快得讓人來不及準備。
媽媽已經哭得上不來氣了,只是不停的喊著管彤的名字。
不知為什麼,自己卻一點也哭不出來,甚至連難過的感覺都沒有。他握住管彤的手,那曾經溫熱柔軟的小手正在他的手心裡失去溫度。
他用了用力,可是再也得不到她調皮的回握了。
他試著叫了叫管彤的名字。他知道她喜歡裝睡,可是每次都被自己成功的識破,因為只要他叫她的名字,她密長的睫毛就會抖動不已,然後嘴角就忍不住上揚,再上揚,終於笑出聲來。
可是她現在呢?只是靜靜的,靜靜的,像是在做一個永遠也醒不來的夢。
他彎下身子,攔腰抱起管彤。
他以前也這樣抱過她的,當時,她像只聽話的小貓一樣伏在自己胸前,輕輕的。可是現在,她好像不大聽話了,而且還變重了。她的身子不肯柔軟的搭在自己的臂上,有些僵硬和直挺,像是在鬧脾氣。是不是因為自己一直沒有看她而在生氣呢?
「彤彤,別生氣,哥哥永遠和你在一起。」管桐低下頭,用臉頰磨著妹妹的臉蛋。她的臉蛋涼涼的,像凍過的饅頭。
管桐抱著妹妹向她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