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她身後的時候我一直在想她究竟是不是管彤,怎麼才能讓她轉過身來,還不發現我,當然以目前的形式看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我又很害怕看到她的正面,因為我不敢確定將要看到的會是什麼。萬一她不是管彤我該怎麼辦呢?我開始後悔自己的莽撞,剛剛只顧怎麼不被她發現而溜了下來,卻忘了計劃最關鍵的環節。」
「我就這樣矛盾的跟在後面機械的走著,盤算著該怎麼辦,卻冷不防撞上了什麼東西。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撞在了她的身上。我才意識到我犯了個大錯誤,因為想得太認真了,居然沒有注意到她什麼時候停了下來。」
「我的靈魂好像一下子飛出了體外,腦子裡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逃跑。可是就在這一瞬間,她突然轉了過來,我還來不及準備就直接看到了她的臉。」
「天啊,長長的紛亂的頭髮散在臉前,幾乎把整個臉遮住了,可是即便如此,即便是光線再暗淡,我仍舊能夠透過縫隙看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是管彤,果然是管彤。因為那是張和管桐一模一樣的臉。」
不知為什麼,蘭月突然想起自己看到管桐的那張畫完工時的感覺,鋪蓋在臉前的長髮,似在緩緩飄動。雖然看不到那張臉,可是卻鬼使神差的覺得和管桐異常相似。
「我感到自己幾乎要暈倒了,我很奇怪自己怎麼還能支撐著身體站在那。」
「那張臉也露出了驚恐的神色,看樣子她受到的驚嚇不比我少多少。我忙故作鎮靜的問了句『管彤,你怎麼在這啊?』心裡想著該怎麼脫身。本來我還想接著說『怎麼回來了通知一聲』?可是還沒等這句話出口,就看見面前的人一下子跪了下來。我當時真是嚇了一跳,怎麼也想不通這是怎麼回事。剛要拉她起來,就聽她說『求求你了,這事千萬別說出去』。」
「她的聲音異常的耳熟,可是卻不是女孩子的聲音,而是男生的聲音。我想你應該猜到『她』是誰了。」
謝麗娜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蘭月。
那個名字在蘭月的心裡跳了幾跳,幾乎就要蹦出來了。
謝麗娜冷冷的笑了下,目光中有著嘲笑,也含著酸楚:「是管桐。等我定下神來看時,才發現他的確是管桐,因為他臉上的線條太分明了。雖然兄妹倆小時長得極像,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管彤即便活到現在也會和哥哥有很大區別。」
「盯著那張臉,我當時只覺得麻了,不知道該想些什麼,我實在是不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是玩笑,還是惡作劇,還是一個離奇古怪的夢?我就愣愣的站著,根本就聽不清他在說什麼,眼前只是他苦苦的哀求的神色和動來動去的嘴巴。」
「你想想,一個大男人穿著裙子,腦袋上帶著假髮跪在那,很可笑吧?很難相信這就是那個大家心目中完美的管桐吧?」
「現在想來,當時護城河邊只有我們兩個,天還黑了,如果他把我丟河裡,這事就誰都不會知道了,而且也沒有人會猜到是他殺的我。就算是哪天發現一具屍體浮上來,也只能被斷定是讓鬼勾走的。可是他沒有,是沒想到,還是不忍心,還是因為……我活著對他有更大的用處呢?」
謝麗娜想了一會,估計也沒找到答案:「那天,他只是不停的哀求我不要把這事說出去,說是自己這樣做全都是因為太想念妹妹了。這個我是相信的,因為他房間裡的那些照片足以證明了。只是我不明白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想念就是把自己變成她嗎?我想像著他穿著女裝,看著照片對著鏡子模仿管彤的一顰一笑就有種莫名的噁心。」
「他是不是有點精神分裂……就是雙重人格的性質?」蘭月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些術語,她只是從電影或書裡看過這種表現可能是精神方面的病症。
「可能是吧。」謝麗娜看了蘭月一眼:「不過他當即保證以後再也不這樣了,而需要我做到的就是不要外傳。我答應了,因為本來我也沒想說,只是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了。」
「這事過後管桐對我更好了。有一天,他神秘兮兮的交給我個盒子,說這是他最寶貴的東西,要把它送給我。我打開了盒子,發現裡面裝著一個梳子。這個梳子我太熟悉了,是管彤的,一直是被她捧在手心視若珍寶的。」
「管桐告訴我,這個梳子本是他送給妹妹的生日禮物,現在她走了——管桐一直不肯用那個字來面對現實,梳子就成了自己寄托。現在他決定把它送給我,是因為他想好好愛我,好好珍惜我。他知道有些東西不可能再重來了,所以他要做的是珍惜眼前人。」
「我又被打動了,與其是因為這番話,不如說是因為他的眼神。他的眼神認真而執著,我一向認為,眼睛是不會說謊的。於是我收下了梳子,也沒有因為那是死人的東西而忌諱,畢竟我也是和管彤一同長大的。」
「管桐囑咐我,送我梳子不僅是因為喜歡我,更是因為進入高三了,學業繁重,腦子也容易累到。經常用梳子梳梳頭,能夠幫助解除疲勞。」
「我不知道管桐送你梳子時是怎麼說的,不過我想也一定是非常貼心的話吧。」
梳子?蘭月反應過來,難道謝麗娜說的梳子就是管桐送我的那把?難怪她看到的時候表情那麼怪異。可是這把梳子不是在她手裡嗎?怎麼又到了我這?
蘭月的目光充滿疑惑,謝麗娜自然是心領神會的:「可是,自從用了這梳子,我不但沒有解除疲勞,倒是心力交瘁。每天晚上噩夢連連,其實平常我就愛做夢,偶爾也會做噩夢的,不過不像這個夢如此的反覆。說起來也不像是夢,就是總覺得身邊好像有人,還看不到,自己也動不了。」
「當感覺一個看不見的東西在死死的盯著自己而且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的時候,人都是感到異常恐懼的。有時還能聽到它在嘰嘰咕咕的說著什麼,聲音像哭又像是某種動物的嚎叫,可是就是聽不明白。」
「所以,每夜我都是睡不著,也不敢睡,實在熬不住了,剛剛進入睡眠狀況它就出現了。結果幾天下來整個人瘦了許多。」
噩夢?難道謝麗娜也……蘭月想起了那糾纏自己無數個夜晚的夢魘,竟是如此的相似,彷彿近在身邊。此刻,亭外雖是艷陽高照,可是心中仍覺冷意森森。可這夢魘真的和梳子有關係嗎?自己倒是從未想過,謝麗娜又為什麼會這樣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