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雲山脈,千百年來就那樣威嚴無比地聳立在這裡,偉岸而磅礡,任何強大的物種都在它身前屏氣凝息,俯首不語,惟恐驚動亙古沉睡的它。它就那樣沉沉息聲著,於不動聲色間似醒未醒地守望著這個世界,守望著在它腳下發生的一切悲歡離合,喜怒哀樂。
也許世間一切力量都來源於沉默,來源於靜止,來源於黑暗的未知。
而今,這片沉默即將被打破了,一場罕見的血腥廝殺正在它的身體深處徐徐拉開序幕。
而它,依舊沉默,像一位入道的聖者,絲毫不為外物所動,縱然,將要滾燙的鮮血噴濺在它的身上逐漸化為冰冷的養份,縱然,無數的身軀將在要這裡倒下,腐爛成塵,物化為其它生命的肥料,它依然無動於衷。也許,它在想,為什麼非要用某種特定的方式去表達心中的情緒呢?
一切終將過去,還有什麼值得歎息?還有什麼值得期待?生命是一個過程,或者短暫,或者長久,終將消逝而去的,不變的,只有一顆玲瓏剔透的心。
人的心,山的心,萬物的心,都是這樣的,軀體終將成塵,惟為靈潤的心不滅。
絕名手牽閃電,站在連雲山脈之下,望著眼前起伏不斷的山脈,心下感慨萬千。
身後,是五萬將士,他們,即將隨他進入這未知的叢林之中,橫越過數百座高峰,為了堅守的理想與信念去截殺另一支由有血有肉的人們組成的軍隊。這一刻,誰生誰死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勝利的呼喊將會在誰的喉間響起。
「絕名元帥,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們何時出發?」劉思成雙眼射出興奮的光芒,望向山脈深處,那裡,隱藏著他們又一次的勝利,只需要輕輕伸出手去挖掘就夠了,他亦為自己能跟隨絕名親身參加這次戰役而感到無比欣慰。
一想起鄭裕民怏怏不樂的表情他就在心裡偷笑個不停,因為鄭裕民被絕名留在了天海關內主持大局,不能前來參加這場戰鬥,心下實是鬱悶之極。
「好。只要扎哈他們的消息一旦傳來,我們就入山迎擊敵人。」絕名點頭說道。
當晚,五萬將士就地宿營。次日,扎哈滿臉興奮的趕了回來,將從鳥兒那裡得來的消息詳細稟報給絕名。
果然不出絕名所料,真有無數戰艦從那片水域趕來,再有兩日即將在山那邊正對鎮通城的方位全面登陸,集結完畢時將穿山而過發動襲擊。
只是,鳥兒們無法傳達另外兩個重要信息,一是,此次十萬大軍是由永聖壇壇主金永聖、金雨壇壇主駱金雨、可言壇壇主尚可言率領的,三壇壇主齊出,可見洞仙教對此次行動極為重視,志在必得。另外,途中因為風浪過大,打翻了不少戰艦,損失了近一萬戰士。不過,只要能夠成功到達怒滄軍的後方,完成迂迴包抄的任務,這個損失還是值得的。
聽到扎哈傳來的消息,絕名展眉一笑,「好,我們即刻進山,進入指定的伏擊地點,咱們讓這十萬洞仙軍嘗嘗天海關戰士的厲害。」
將士們轟然一聲響應,帶足乾糧、清水及箭矢長繩,棄戰馬、輜重於鎮安城內,兵分五路穿越大山,向指點地點進發。每隊都有幾名鷹族戰士居中策應,以役獸術和喚禽術通過飛禽走獸進行聯絡,隨時確定方位,以防止在山中迷失方位。
山路彎彎,叢林莽莽,一進入這大山之中,彷彿天就暗了下來,如果沒有個地道的嚮導,恐怕再多的人也會迷失在這大山之中,最後成為猛獸的口中之食。並且毒蚊毒蟲數不勝數,防不勝防,保不準什麼時候就撲出來咬你致命的一口。
由此也可以看出,洞仙軍這個計劃實在是兵行險招,如果不是戰局到了今天這個程度,他們絕不會實施這個冒險的計劃。
四天後,各支部隊分別到達了指定的伏擊地點,在預先選好的五座山峰上分別安營紮寨,靜待敵軍入伏。
絕名細細察了地形地勢,不禁讚了一聲好。叫過扎哈與巴根,問道,「是誰選的伏擊地點?」
扎哈一指巴根說道,「我負責把這傢伙領進來,至於選擇地點的選擇卻是他的事兒了。」
「哦,是巴根選的地點,你為什麼選擇這裡呢?」絕名轉頭向巴根問道。
「嗯,是這樣的,第一,這裡有水源。據嚮導說,附近只有這條藏龍河從這裡經過,除此之外,再無水源。洞仙軍在那片水域上行進十餘日,並且因為那片水域的水還是不能喝的鹹水,想必自帶的食水已經不足,所以,他們當務之急是必須要補充食用水。
第二,是因為這裡地勢利於伏擊。你看,五峰環繞,中間是一片深陷進去的開闊地,足可以容納十幾萬人在此作戰。他們取水之後必然要經過這裡,等他們先頭部隊走過之後,我們擊其中腰,頭尾兩側部隊必然大亂,都趕來迎救,這時便可以按我們預定的計劃分而截之、聚而殲之了。甚至,可以利用火攻將他們燒死在這一片叢林之中。「
「好,說得不錯。難怪賽罕族長如此器重你,你真不愧為高山上最超卓的戰士,戰略眼光如此高明。」絕名讚賞地看著巴根,充分地給予了肯定。
「不過,火攻就罷了,有傷天和,如果火勢一起,真不知何時方休,到時不知又要塗炭多少無辜的生靈了。」說罷,不由得輕輕歎息一聲。
「傳令下去,全軍慎用火種,防止暴露形跡,同時注意不要引發林火以免引火燒身。」鳳天香深切理解絕名不得不為之的矛盾心理,心有靈犀向傳令官說道。
傳令官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依你看,還有多長時間洞仙軍能夠到達?」絕名轉頭向扎哈問道。
「等一下,我得問問我的鳥兒朋友。」說罷,扎哈向空中打個忽哨,哨聲尖銳,遠遠傳了開去。
不一會兒,天空中一個黑點由遠至近,疾急無比地疾射了過來。
勁風四溢,黑點轉眼間變成一個巨大的黑影,及至近前終於現出原形,好傢伙,原來是一頭金翅大雕,雙翼展開足有一丈,威猛至極。見到有生人,大雕在人們上空久久盤旋不下,顯然是有些害怕。
「呵呵,這傢伙長得如此威猛卻是恁般膽小。」扎哈笑著向空中望去,將右手小指含在口中再打一個忽哨,同時左手拿出了一塊熟牛肉向它招了招。
金翅大雕猶豫了一下之後,試探地飛了下來,一爪抓起牛肉正欲沖天飛起,扎哈一伸手,抓住了它的爪子,親暱地將它拉了下來,硬生生將它按在地上。金翅大雕看來極為不滿,雖然不再飛起,但雙翅來回劇烈煽動,擾起滿天飛塵。
「這傢伙,脾氣還蠻大的。」說著,扎哈輕輕拍了拍它的頭,雙目深深地望進了大雕的眼睛裡。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大雕漸漸安靜下來,收起巨大的兩翼,就站在那裡,靜靜地回望著扎哈。扎哈臉上神色也漸漸肅穆起來,像是在和一位最值得信賴的朋友進行無言的心靈溝通。
過了半刻,扎哈點點頭,臉上重新露出笑容,一揮手,金翅大雕重又凌空飛起,不知躲到哪裡享用那塊熟牛肉去了。
「他們集結完畢,大約還有三天先頭部隊便能到達這裡,大部隊預計四天後到達。」扎哈沉吟一下說道,顯然是從大雕那裡得到了零散的情報後綜合分析得出的結論。
「好,全軍休整三天,養足精神,準備給洞仙軍一個驚喜。」絕名微笑傳下命令。
三天,如果放在平原地區,即使道路再難走也能推進近二百里,可是在這大山叢林之中,三天最多能推進四十餘里,其中跋涉的艱難困苦是可想而知了。即使這支軍隊再怎樣強悍,經歷三天不停歇的叢林摸索,他們也必然困頓不堪,成為戰力減半的疲兵一支。而絕名的軍隊養雖然人數上比洞仙軍少了的一半還多,並不佔優,但養精蓄銳已久,且士氣高漲,正值作戰的黃金階段,兼之有完整的作戰計劃。此漲彼消,以逸待勞,對付這支長途跋涉而來的洞仙軍自是游刃有餘。
這邊絕名的軍隊休整待戰,那邊洞仙大軍卻是苦不堪言。鷹族戰士們早潛入了他們四周,使用役獸術不斷襲擾他們,進行攻擊,動輒便是幾百頭野象、上千頭惡狼或是大批獅、虎、豹等猛獸狂撲而至,擇人而噬,每一次擊退這些猛獸都要付出上千戰士生命的代價,這無形中便讓全體洞仙軍士氣低落,活著的人們都盼望著盡快走出這可怕的大山,只要出了大山,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比面對這幫潛伏在黑暗裡的猛獸要強得多。
在又付出近一萬生命的代價後,洞仙軍已經從最初的十萬大軍銳減至八萬餘人,兵力上的優勢再不是十分明顯了。跌跌撞撞,先頭兩萬部隊幾乎用光全身氣力才在四天後到達了大山深處的藏龍河畔,人困馬乏,戰士們全都累得不想再走了,俱都如泥般癱軟在河邊。
可是,軍情緊急,容不得他們有半點耽擱,在取足食水之後,只好重又打起精神,向前摸索而去。眼看著那兩萬軍隊走出伏擊圈,絕名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馬上,便將有大批的洞仙軍進入他們的埋伏範圍了,一場壓倒性的戰役已經徐徐拉開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