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絃畢,舞蹈終,眾舞女再次退下,場上氣氛重新緊張起來。
「賽罕族長,溫錄有一事相詢,不知是否當講。」一直沉默無語的溫錄終於說話了。
「哦,溫先生但說無妨,賽罕洗耳恭聽。」賽罕早就做好了準備,從容對答。
「不知賽罕族長對此次聯盟大會持如何看法,為何先倨後恭呢?依賽罕族長一往直前的性格本不應如此反覆莫測才對。這其中恐怕是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的變故吧?我願聞其詳,希望賽罕族長給狼族上下一個合理的解釋,盡去心疑,重歸於好。」溫錄不卑不亢地說道,話語裡攻守兼備,並且隱含著極大的威脅成份。
這番話本來安圖也曾問過,被賽罕含糊其詞地搪塞過去,安圖也是無可奈何。今次,溫錄重又提起,語氣肅穆,不達目的絕不罷休,賽罕情知是躲不過去了,並且,如果一子錯將滿盤皆落索,溫錄完全有理由持懷疑態度先將他軟禁起來,等四族聯盟大會過後再好好收拾他。
人在屋簷下,就是強龍也不得不低頭。
哈哈一笑,賽罕神色不變,答道,「溫先生,我曾就此事回答過安圖族長,開始時我沒有答應參加四族聯盟大會是因為守護天峽重任在肩,我不能擅離職守。但是,幾日前,天峽異變,我豹族重任卸下,反覆思慮之後,認為應該為高山各族的統一盡自己一份心力,所以,不惜這張老臉奔波趕來,就是為了及時參加四族聯盟大會。如果溫先生還是懷疑賽罕的誠意,那賽罕也真就沒臉在這裡呆下去了。」
廳中眾人皆在凝神傾聽,當聽到天峽異變這句話時,面面相覷,無不動容。
溫錄神色一變,隨即回復正常,「哦,天峽倒底出了什麼事能讓豹族戰士卸下重任,離開終身守護的天峽?」
「幾日前,天峽突現金光,雲汽蒸騰,直衝天宇,按巴喀先祖的預言,這是各族統一的先兆,也是我豹族千年以來終於完成使命的信號。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敢離開天峽,日夜兼程來參加聯盟大會,生怕趕之不及。」
賽罕這一番話虛中有實,實中藏虛,真真假假,變幻莫測,而且說得是擲地有聲,冠冕堂皇。如果絕名不是當事人,單聽這一番話,恐怕也要被他騙了過去。絕名心下暗讚,賽罕族長果然是當世高人,智深如海。
「哦,原來是這樣。巴喀先祖的遺命已流傳千年有餘,這一次果然應驗了。也難為了賽罕族長的這番苦心,做為此次聯盟大會的發起者之一,我溫錄代表全體狼族戰士先行謝過賽罕族長鼎力支持的拳拳盛意。」溫錄面色緩和下來,微笑著對賽罕說。
「哪裡哪裡,我們豹族也是高山人的一份子,這都是份內之事,理當做的。」賽罕心下鬆了口氣。
「咦,有些不對啊?」溫錄像是想起了某些事情,驀地面色一變,語氣冷厲如刀,「賽罕,天峽異像突生之事我早有耳聞,從而也對巴喀先祖的預言更加確定,不過,我也記得巴喀的預言中說,異像突生是冰火神刀出世的徵兆,將會有人持著冰火神刀統一分裂的高山各族,現在冰火神刀何在?持刀之人又是誰?總不會是你賽罕監守自盜竊取了冰火神刀吧?」
這番話再也不掖著藏著,絕對的不留情面,沒有絲毫可以轉旋的餘地了。
絕名心頭一緊,心知要糟。本來賽罕說出天峽異像籍此迷惑溫錄就是一把雙刃劍,使得不好就會割傷自己。現在,那正對自己的鋒刃果然被溫錄橫推過來,賽罕一個回答不好就會使己方歷於萬劫不復的險地。
「哈哈哈哈,溫先生你真會說笑,如果我賽罕有這個本事進入天峽而不死,竊取冰火神刀,我還用等到今天嗎?監守自盜這頂大帽子未免扣得有些太狠了吧?」賽罕以守為攻,不露絲毫敗相。
「唔,你說的也是,不過,異像突生,冰火神刀必定出世,此刀關係重大,如果得到它,將對聯盟大會的成功舉辦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促進作用,還請賽罕族長明示這把神刀究竟何在。」溫錄雖然語氣緩和下來,但依然步步緊逼,毫不放鬆。
「唉」,賽罕心念電轉,做出羞愧之狀,一聲長歎。「溫先生,這也正是我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我來參加聯盟大會,不僅僅是想要為四族聯盟貢獻心力,更重要的是,我賽罕無能啊,特地前來向幾族族長謝罪。」
溫錄一怔,交鋒至現在,在自己的咄咄緊逼之下,賽罕未露絲毫敗相,相反,卻是無法把握,捉摸不定,現在又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真不知道他接下來要唱的究竟是哪一出,就連絕名也是一愣,不知道賽罕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賽罕這一謝罪,明顯讓溫錄有些無所適從,「我只是以一個普通高山人的身份向賽罕族長詢問冰火神刀的下落,賽罕族人又何出謝罪之言呢?」
「唉,溫先生有所不知,賽罕徒負虛名,被一個平原人潛入天峽,竊得神刀,並成功脫逃,賽罕追之不及,卻是悔之晚矣啊。」賽罕臉上悔恨之意更濃,極是逼真形象。
溫錄雙眉一挑,「是誰有如此本領,竟然能入天峽不死,竊得神刀,並在威震高山的賽罕族長及兩千豹族戰士手中脫逃?他怕是有通天的本領吧?」
「溫先生所言極是,這人甚至強過昔日平原的七大宗師,直追當年裂空而去的魔帝。天峽異像忽生,本來我們就心生震駭,錯愕不已。這人趁我們一時反應不及,騎一匹神駿至極的快馬,閃電一樣突出重圍,等我們反應過來時,他已經遠遠逸去,甚至連背影都不可見了。」
又是虛實並重的一番話,唬得廳中連安圖在內的狼族人一愣一愣的,絕名心下暗笑,這個賽罕族長嘴下真不積德,竟然把自己形容成了一個偷刀的小毛賊。
其實,對於溫錄而言,賽罕這番話他是決計不會相信的,可不信又有什麼辦法,賽罕說得有板有眼,邏輯嚴密,周周正正,一點破綻都沒有,根本抓不住他的把柄,只能徒呼奈何地歎口氣,暫且做罷。
「那個平原人究竟是誰呢?竟然有如此通天的本領?他來到高山又是為了什麼呢?冒死進入天峽竊刀,目的何在呢?」
溫錄沉思片刻,看似漫不經心地問出了這幾句話,好像是自問自答,實際上是在猛點賽罕,告訴他,你剛才那番話騙得了別人卻騙不過我,慢慢走著瞧吧。同時,眼光輕輕從絕名瞥掠而過,嘴角掛上一縷看破一切的笑意。
賽罕哪裡不明白溫錄的意思,打個哈哈,隨即面色一肅,「連溫先生如此神通廣大,手眼通天,都猜不透這人的身份,我賽罕久居天峽又哪裡能看得透呢?不過,看方向,那個平原人奪取神刀之後是直奔烏蘭城方向而來,但願他可不是想要混進烏蘭城內,企圖在聯盟大會期間耍什麼陰謀詭計,謀取利益。不過,這種情況也不太可能發生,因為有溫錄先生在這裡親自坐陣嘛。對不對?」
這番話真是陰損,倒打一耙,話裡話外竟然潛在地指責是狼族指派那個平原人竊取神刀,並將在聯盟大會上耍手腕,同時,話裡也暗指狼族人私下裡與平原洞仙教苟合,準備為狼族一己私利置全體高山人利益而不顧。
這一下反守為攻,玩得漂亮至極,令溫錄也是暗暗讚歎。
「呵呵,這個平原人是誰我們確實不知道,不過,我想,終究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並且,我敢發此豪言,如果他敢來這烏蘭城圖謀不軌,任他本領通天,狼族人也必定會讓他鎩羽而歸,必要時,我會親自出手擊殺他,奪回冰火神刀。」
說罷,目光中威勢大盛,從賽罕開始,緩緩從一眾豹族戰士臉上看了過去,目光所及,除賽罕傲然不懼之外,其餘人無不低下頭去不敢對視。
月神溫錄的威名可不是憑空白得來的,那可是幾十年來以鮮血築基建立起來的,如今他當庭發誓要擊殺絕名,使豹族一眾人等無不為絕名擔上了無窮心事。
大家也知道,從現在開始,真正的危險便會步步緊隨,時刻伴在身邊,稍一疏忽便會有大禍臨頭了。
賽罕心思也是一沉,他沒料到溫錄的反應如此之大,竟然決定親自出手。並且,從目前局勢看來,溫錄怕是早已經對扮做隨從的絕名起了疑心,絕名的處境堪危,必須極早回去商量對策了。
「溫先生親自出手,自是再好不過,可讓人完全放下一顆心來。在此,賽罕也祝願溫先生馬到功成,讓冰火神刀重回人高山族人手中。而丟失神刀的賽罕也代全體豹族戰士先行謝過溫先生仗義出手的義舉了。」
頓了一頓,他繼續說道,「溫先生與安圖族長的盛情款待賽罕謹記在心,容圖後報。只是旅途漫長,鞍馬勞頓,賽罕想告罪與眾位戰士回去歇息,溫先生與安圖族長也有大事在身,況且近日為聯盟大會勞神甚巨,天色將晚,也請早些歇息吧。」
說罷,與一眾戰士起身告辭,安圖與溫錄等人回禮,將他們送至門外,目送他們在神狼敖登的指引下向臨時住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