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天香忽然間感覺到絕名的氣息不再亂竄,只數息之間便回歸正軌,海納百川,浩浩然、蕩蕩然,竟然比先前所能感覺到的道氣更強大百倍,氣息沿一條神奇而不知名的路線奔湧著歸於氣海之後,如潮汐般此起彼伏,循環往復,綿綿泊泊,生生不息,竟然似有永不枯竭之意。鳳天香不驚反喜,知道這一番話收到了效果,令絕名心魔盡去,豁然開朗,甚至功力修為、持心之術更上一層樓。不過,鳳天香也是心生一動,莫非,這便是聞道錄的神奇妙用之處?
不過,也不容她多想,長時間的凝力運氣幫助絕名收束內氣,剛才更是為了點醒絕名費盡心機,體內空空蕩蕩,真如死一般難受,她很清楚,自己道基受損,真不知何能夠恢復過來。不過,她不後悔,絕不後悔。已然疲累欲死,腦際一陣昏然,鳳天香直想現在收手,立即美美睡上一覺。
正當她欲收手之時,異象忽生,絕名本來回歸的真氣忽然奔湧而出,順著她的手掌逆流而上,經任督,循百脈,走泥丸,令她神清氣爽,疲勞盡去,同時,這股奇異的真氣更是奔流不息,在她體內久久迴盪,瞬間將兩個人的心靈結合在一起,她即是絕名,絕名即是她,兩人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彼此之間那熾烈已及卻又無法言說的愛慕,讓兩個人感到是那樣的溫暖,那樣的和諧。在這種心靈的無間契合狀態下,兩個人都在不知不覺中導氣歸虛,竟然保持原來的姿態不動凝神潛心靜照,專心致致地吸納這種畢生難忘的經驗與體會。
這正是道家最為上乘的道氣傳心術,必須由兩個道氣出自一源但卻方向相反、自幼築基之人,陰陽調和,男女雙修,雙修的最高境界,奇書《聞道錄》上也曾有記載,「塞其競、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至玄同」。只是,這種際遇是千載難逢,道氣出自一源的人基本都是從於一宗一師,不可能相反,這個最根本的前題都保證不了,即再怎樣具備其他條件也是沒用的。更何況,在平常狀態下,即使滿足所有的條件,但男女雙修卻是凶險無比,弄不好便有兩人同時走火入魔的危險。
如今絕名、鳳天香這兩人卻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誤打誤撞,竟然摸到了道氣傳心術的竅訣所在,使兩人都在道氣修煉上更上一層樓,這真可謂是因禍得福了。只是,絕名是風未然的徒弟,兼修煉了《聞道錄》甚久,具備這個條件是無可厚非了,可鳳天香的異向道氣又是授於何人,卻是不得而知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鳳天香悠然醒轉,彷彿從一個最深最沉的夢中漸漸浮出,她知道,自己的修為無意間在絕名的反助之下更上一層樓。
她沒有睜眼,仔細回味著剛才那夢一樣的經歷,這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心智體驗,令她畢生難忘。
睜眼,一個白衣男子丰神俊朗,微笑立於床前,親暱地拂去了她臉上的一粒汗珠,拈起了一縷垂下的碎發,輕輕壓於她的耳後。然後收手,溫情地看著她。
正是絕名。
鳳天香沒有閃避,舒服地享受著這個在戰場上如天神一般的男子優雅地表示著自己的愛慕,她在心裡輕輕地、幸福地歎了口氣,知道,自己這一生一世都離不開這個男子了。只是,自己這樣親近他的原因只有自己才清楚,但願那個只屬於自己的秘密永遠不要讓他知道。
「絕名,抱抱我好嗎?」忽然間她有些無助。
絕名溫順地坐在了她的身邊,輕輕將這個剛才與他同歷心魔的女子溫柔地抱在懷裡。
鳳天香雙手緊緊攬住了絕名的腰,抱得是那樣緊,彷彿一個癡情的女子經過千年的守望後,終於見到了自己的愛人,一把抱住,再也不讓他離開。
白玉般光潔的臉上,卻不經意間蜿蜒下兩行清淚。
現在她只祈求,絕名千萬不要只是一個美麗的錯誤,那答答的馬蹄聲載著的一定要是個歸人,而不是行者。可是,她記起了師傅對她說過的話,「開局便是結局,開始便是結束,這是你的命,也是你的劫……」,守著一個天大的秘密而歷著自己的劫,她和絕名倒底能走多遠?
鳳天香愈想愈是悲傷,她本是個性格剛烈至極的女子,從來不輕易言敗,甚至對這份感情也是抱著與其在懸崖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肩頭痛哭一晚的決然,下定決心要與絕名在一起,可是,她真的不知道,這一晚什麼時候會過去?天,什麼時候會亮?
她輕輕地垂下頭來,一襲柔滑的秀髮流水般傾洩下來,掩住了她泫然欲泣的面容。
絕名忽然間感覺到了懷裡的玉人心情波蕩起伏,跌宕難平。初涉情事,他誤以為自己突出了佳人,連忙關切地問,「你怎麼了」。鳳天香搖了搖頭,偷偷拭去淚痕,向絕名展顏一笑,忽地抱住絕名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絕名吃痛,不禁嚇了一跳,愣頭愣腦地摸著脖子直直盯著鳳天香。
看著絕名傻瓜一樣呆在那裡,鳳天香忍俊不住,以手掩口笑出聲來,衣袖隨著她手腕的抬起雲般散去,露出一隻白得令人心疼的皓腕。而後,玉人一笑,傾城傾國,讓心力堅韌的絕名竟然也看得傻了起來。這兩個人,卻又哪裡像是叱詫風雲的英雄或是一派之尊的掌門了?完全是一對蜜裡調油的情侶。
鳳天香雙腳一蕩,跳下床來,風一般掠了出去,人已遠去,餘音久久迴繞,「絕名,我要你永遠記著我,你敢負我,我追你到天涯海角也不會放過你。」
絕名癡癡地望著她逝去的背影,心裡甜過蜜糖。想著她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小性子,想著她美至極點的容顏,想著她不惜耗損內氣搭救自己的毅然決然,想著她怒叱自己破除心魔,還有那只皓白如玉的手……想著想著,不由得微笑起來,可是自己卻渾然不覺。
世間情之一物最是神奇,來得也最是突然,任是何等英雄蓋世的人物,最終,都逃不過一個情字。也許,這也人間的劫數吧。不過,歷劫的人誰又願意在最甜蜜的時候會想到這也是一個怎麼也躲不去的劫呢?
屋外七丈外,有腳步聲傳來,聽聲音是青玉真人。絕名倏地一驚,從甜蜜的回憶中脫離出來,腦際一片清明。這種感覺讓他再吃一驚,怎麼此次散功之後修為不退反進,反而更深了一層呢?原來自己在凝神戒備之時也不過能聽到五丈左右,可現在他魂不守舍之際竟然都能感覺到七丈之外的任何異動,持心靜守之道又何止是精深一層而已?!
屋外有人敲門,「掌門人,各派掌門到已到齊,讓我來請你去大廳共同議事。」說話者正是青玉真人。
絕名不禁愈發肯定,自己的修為的確精進了。又驚又喜之下,他對鳳天香的感情更是水漲船高了。
「好,我現在就去。」
門,「呀」的一聲打開了,絕名面帶微笑,神定氣閒地出現在了青玉真人面前。
青玉真人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敬佩之心油然而起,在心裡低低地歎了一聲,「這位新掌門人真乃神人也,剛剛經歷了一場天驚地動的大廝殺,任是再怎樣的一位高手都不免精力損耗過度,沒有幾天時間怕是緩不過來。可他只是淺睡了幾個時辰,就如此神采奕奕,甚至精神、氣勢、力量都比戰前更為完足,真是了不起。」
「掌門人休息得可好?」青玉真人邊在前面引路邊含笑問道。
「還好還好。真人,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真人可否答應?」
「掌門人只管吩咐就是了。」
「在我沒完成三件大事之前,你們便叫我絕名吧,別再稱呼我為掌門了,你們一叫我掌門真是令小子惶恐汗顏。」
青玉真人有趣地眨眨眼睛,「無論怎樣你都是我們的掌門人,先叫後叫沒什麼分別。再說,青霖派已經十年沒有真正的掌門出來主事了,我們好不容易得到你這個大英雄當掌門,並且還是七大宗師的命令。這個掌門你是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了。難不成,讓我們幾個老不死的出來當掌門麼?我們還真沒這個本事。」
說罷,哈哈大笑。看來,絕名為白道帶來的這一次大勝讓人們心中陰霾盡掃,看到了無盡的希望與曙光,連青玉真人這樣老成持重的青霖長老都忍不住心情舒暢輕鬆,與絕名開起玩笑來。
絕名笑而不答,「行啦,掌門人,你就來當這個掌門人吧,這是青霖上下幾萬弟子的全體意願,可不單單是我們五個老傢伙的意思,你要再不答應,我們可就懷疑你是要逃避責任了。」
絕名呵呵一笑,心中升起一種異樣溫暖的感覺,青霖掌門他是必須要當了,從現在起,這青霖派的幾萬弟子就是他躍馬天下的家當了,生死與共,再不能分離。「青玉真人,我可真是說不過你,好吧,你們愛叫什麼就叫什麼吧。」「咳,絕名掌門,我還得提醒你一下」,青玉真人忽地神色一正,「雖然論身份,你是我們青霖派全體上下的掌門,可是,論輩份,我們與青松師弟是一輩,真論起來,你是風未然的弟子,可得叫我們一聲師伯呢。哈哈哈……」說到這兒,青玉真人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神色間是那樣親暱自然,彷彿真正的是在面對一個自家晚輩在說話。自幼便成為孤兒的絕名,心中一陣感動,青霖派已經成為他的家了,青霖上下誰都沒有拿他這剛來一天的絕名當成外人!
「那好,青玉師伯,請受小侄一拜!」絕名忽地站住,不由分說地施施然執後輩之禮向青玉真人拜了下去,青玉真人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掌門倒是如此的血熱,趕緊扶起絕名,埋怨他道「掌門,我這不過是說笑罷了,你怎麼還當真了呢。」「哎,自家人不說兩家話,叫你師伯那是理所應當的了。」「好好好,你先起來罷。」扶起絕名後,青玉真人捋鬚微笑,神色甚慰,重又細細打量絕名一番後,歎道,「白衣風未然真是了不起,有你這個徒弟可真是他的福氣啊,青霖得你做掌門,幸甚至極!幸甚至極!」
兩人說說笑笑,已經來到了議事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