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到了河南府地界,眾人尋了一家客棧宿下。清伶便問諸人是否願出去轉轉,焦婆婆又犯了瘋病,呆在房裡不出來,呼延通身體尚未復原,也要休息。百合面帶微笑,沒有言語,程天任知她久居西夏,對中原風貌本也好奇,便道:「走了這幾日,身子確實有些疲乏了,只想睡上一覺,不如香兒與兩位小師父出去走走。」
兩個小尼姑巴不得不要程天任這個大男子在跟前,聽了自然歡喜,百合雖只願與程天任在一起,卻知道他放心不下呼延通與焦婆婆,便笑道:「任哥哥,那我們就去了。」
程天任含笑點頭,臨走卻叮囑道:「這裡已近宋金兩國交戰之地,凡事小心。」
清伶笑著道:「程少俠放心,我和師妹準保把百合小姐安全送回來就是了。」這話說的百合臉上一紅,程天任也不便再多說,只一笑罷了。
百合與清伶、清冥出了客棧,沿著大街遊玩。如今已是仲秋季節,金宋交戰雖酣,但此地卻仍熙來攘往,一派安樂富足的樣子。兩個小尼姑一路東張西望,嘴裡也嘖嘖稱奇,沒有一會肯閒暇下來。百合只默默的聽著路旁行人的交談,體味著與西夏不同的風土人情,感到興趣盎然。直逛到天色向晚,百合才想起該回客棧了,沒想到卻失了兩個小尼姑,她側耳聽聽,四周人聲嘈雜,獨不聞兩人的聲音,原來自己不知不覺得走出很遠,竟連回去的路都記不得了。她心中大急,喊道:「清伶小師父!清冥小師父!」此刻人聲喧囂,莫說清伶清冥未在附近,便是近在咫尺也未必聽的見。
百合努力回想著出來的路,卻怎麼也記不起,只依稀記得客棧的名字中有個「升」字,便向一個貨郎打聽,貨郎卻搖著頭道:「姑娘,本城中四五家客棧都有升字,什麼高昇、晉陞、隆升、裕升、永升,東城一家,西城一家,其餘三家卻在南城,你到底要尋哪一個?」
百合卻根本記不得到底是哪一家,急的沒了主意,貨郎安慰她道:「姑娘先別急,你再好好想想,若實在記不得了,不妨去南城,南城的三家挨的緊,說不定便是其中一家。」
百合被貨郎的熱心所感動,便掏出幾文錢要買他幾枝釵鈿。貨郎歡歡喜喜的收了銅錢,道:「多謝姑娘。這年月不太平,您一人在外,不如雇輛馬車妥當。」
百合想著有些道理,恰好一輛馬車路過,貨郎忙招手叫停。那車伕見招呼,剛要牽馬過來,一個彪形大漢卻橫過來,擋在他面前,道:「敢在這一片搶生意,是不是不想混了?」
車伕忙賠笑臉道:「原來是刁三爺,您老人家高抬貴手。這年頭生意難做,小的一天都……」
刁三卻一瞪眼睛,鼻子裡哼了一聲,道:「別他媽不識抬舉,非讓大爺動手砸了你的馬車不是?」車伕不敢再爭,慌忙牽了馬繞道而行。
刁三趕走了車伕,這才緩緩轉過身來,踱到百合面前,色瞇瞇的盯著她的臉道:「小娘子這是到哪兒啊?哥哥送你一程。」
百合對這人厭惡以極,轉身欲走。刁三步並作兩步,趕到百合前面,涎著臉道:「嘖嘖,小娘子如此美貌,你家官人放心你獨自上街麼?要不要……」百合聽他說話越來越猥褻,又羞又怒,也不答言,只低頭奪路而走。
刁三哪裡肯放,身子橫著堵住百合的去路。正在惶急間,貨郎趕了過來,向刁三打躬作揖的道:「刁三爺,這位娘子是小的鄰家,請三爺賞個面子。這些釵鈿就與大娘子,二娘子打扮打扮。」說著從貨擔上拿出些小首飾遞與刁三。
刁三一掌摑在貨郎臉上,貨郎身子一晃,撲倒在地,擔子裡的東西稀里嘩啦都傾到地上。刁三還不解氣,一邊罵道:「哪裡跑出來的小雜種,竟敢壞爺的好事,我看你是活膩了。」一邊擼起袖子就要動手打人。
百合本不想與這潑皮糾纏,卻更不想貨郎為自己吃虧,當下腳尖一輕輕一勾,手在刁三背後一推。刁三立時站腳不穩,身子一撲,摔倒在地。刁三呲牙裂嘴的從地上爬起來,口裡不乾不淨的罵著:「他奶奶的,是誰敢跟老子動手?」
百合扶起貨郎,囑他趕緊離開事非之地,自己也不欲多事,便要轉身離去。誰知那刁三不肯收手,幾步跨到百合身後,伸開大手向她抓來,口裡叫道:「小娘子,跟大爺耍子去吧。」
百合柳眉微皺,肩頭一斜,刁三的手掌落空,重心不穩,身子急向前衝,百合抬起繡腿,照定他的屁股踹了一腳。刁三身子急向前衝,重重的摔在地上。這一下摔的頗重,他哼哼唧唧的在地上半晌不能動彈。百合決心給這潑皮一點教訓,倒不急著走了,只待他起來。街上百姓見有熱鬧可瞧,早把四周圍住,見百合踹倒刁三,都轟然叫起好來。忽然一陣馬蹄「得得」之聲由遠及近,圍觀的百姓中有人道:「鐵劍山莊少莊主來了,這會有熱鬧可瞧了。」這話傳了開來,人群忽然分成兩半。
不多時,一匹青驄馬昂首闊步,順著街道緩緩走來,馬上一個雄赳赳的少年,正是鐵劍山莊的二莊主陳西之。刁三抬頭望見陳西之,雙手一撐,自地上一躍而起,緊跑幾步,迎上陳西之,拽住他的馬,帶著哭腔道:「少爺,有人欺負小的,你要給小的做主啊。」
陳西之低頭望了一眼刁三,皺著眉頭道:「怎麼這麼狼狽?」
刁三指著百合哭訴道:「我好端端行路之時,忽聽這女子咒罵咱們鐵劍山莊,我一時氣不過,便還了幾句。沒想到她動手便打,少爺,你看,我這牙……我的牙啊!」他說著伸手一抹,嘴裡竟真的流出血來。
陳西之罵了一句:「沒用的東西!」一提馬韁,來到百合跟前,上下打量了百合幾眼,冷冷道,「就是你打傷了我的管家?」
百合鎮定自若,沉聲道:「不錯,是我教訓了他,事實卻並非像他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