嵬名永平也聽出了程天任的聲音,彎刀垂了垂,馬上又指向程天任,語氣卻和緩了些:「程兄弟,原來是你。咱們相識一場,也算有緣,我不想傷你,你快快閃開。」
程天會望著那清冷的刀光,似乎真的認真想了想,道:「嵬名兄,你不傷我很高興。不過你想殺呼延大人,可得問問我這雙拳頭。」
嵬名永平「咦」了一聲,旋即哈哈笑道:「程兄弟,我有幾條命敢殺國丈?」
程天任驚喜的道:「國丈?你是說大哥已經與呼家妹子成親?」
嵬名永平道:「不錯,皇上十日前剛剛完婚。前些日子細作探聽到消息,說國丈被人陷害,要發配到軍前效力,皇上便差我來接國丈。莫說呼延大人是我大夏國丈,只他這一身傲人的本事,在我大夏便會封個大大的官,又怎麼會殺死他呢?只有你們大宋昏庸的皇帝才會把這等的人才囚禁起來,還把他折磨的如此之甚,你瞧瞧,他在大宋有什麼好?」說著他晃亮了火摺子,照著身邊那人。
程天任望著嵬名永平身邊那人幾乎認不出來,這哪裡是呼延通?分明是一個癆病鬼!呼延通原本方面大頤,身材魁偉,這人的臉卻只是窄窄的一條,雙眼深深的陷在眼眶中,沒有一絲神采,他似乎久不見光亮,竟被這光亮刺的瞇起眼睛來。身上的囚衣已浸滿血漬,若不是胸前的一個不完整的「囚」字,實在與叫花子的衣服沒有什麼分別。看著這個幾個月前還是生龍活虎的中年人,程天任只感到心中憋悶的難受,這難受已把得知李仁孝大婚的喜悅沖得無影無蹤。繼而這憋悶轉換成了氣憤,但他卻不能確定這氣憤究竟是對誰,對金人,對奸臣,還是大宋皇帝?
嵬名永平似乎看到了程天任臉上的變化,聲音也十分的沉重:「這樣的皇帝,你們還保他做甚?這樣的朝廷不要也罷。程兄弟,皇上對你思念的很,不如與我一起到我大夏。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憑你這身功夫,前途不可限量,何必與這樣的朝廷共亡。」
程天任一陣苦笑,心想不知大哥是想我活多一些還是想我死多一些,他道:「嵬名兄,回去見到大哥替我問好,就說我很想念他。還有……」他猶豫了一下,接著道,「香兒好得很,叫他不必掛念。」
嵬名永平奇道:「原來百合公主跟程兄弟在一起?這倒是一件意外之喜,皇上聽了必定高興。這麼說程兄弟是決意不肯跟我回大夏了?」
程天任平靜的道:「我祖父是大宋子民,父親是大宋子民,我程天任也是大宋子民。除非是死了,我不會再離開大宋,我想呼延大人也未必肯隨你回去。」
嵬名永平眼睛望著手中的火摺,直到火光漸漸熄滅,隨手拋了,輕揮彎刀,作了個向空虛劈的動作,緩緩道:「既然如此,程兄弟,咱們就憑真功夫說話。你勝了我,什麼也不必說,我任你處置。」說著他鬆開抓住呼延通的手,呼延通身子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程天任本還在擔心嵬名永平會以呼延通來威脅,現下放寬了心,卻也對嵬名永平生出些敬佩。他抱拳道:「嵬名兄,我今日不是為自己,不能以勝負論。所以除非是我死了,決不許你帶人走。」
嵬名永平叫了一聲:「好!看招!」夜色中一道銀光向程天任肩頭瀉來。這刀來勢洶洶,挾風裹雨,刀未到,刀風已至。程天任使出「踏雪尋梅步法」身子旁移,已避開他的刀鋒。嵬名永平擰身上步,刀身一旋,刀光宛如匹練般罩住程天任週身。程天任身形疾退,嵬名永平甩開大步,兩三步已趕上程天任,彎刀纏頭裹腦向程天任上中路攻來。程天任腳尖輕點,再退。
嵬名永平站在原地,不再追趕,把彎刀向地上一插,怒道:「程兄弟,你再三的不還手,莫非瞧不起我麼?」
程天任道:「我怎麼敢瞧不起嵬名兄。你明明已抓住呼延大人,本可以呼延大人相挾,卻不為此,可見老兄光明磊落,在下十分敬重你的為人,所以避讓三招。三招已過,咱們前情已了,我可不客氣了。」
嵬名永平大聲道:「你們宋人當真囉嗦的很,要打便打,哪裡有這許多規矩。看刀!」說話之間,他已抄刀在手,向空中一躍,當頭一刀向程天任劈來。程天任眼見那刀勢威猛,不敢硬接,身子身前一衝,已到他背後,腳下不停,返手一掌「寒風乍起」向嵬名永平拍去。嵬名永平叫一聲好,抽回彎刀,舉刀橫擋。掌力正撞在刀背上,他藉著這力道,身子一翻已穩穩落地。程天任一招既出,第二招「寒風砭骨」緊接而至,這一招看似要籠住敵手陰維一脈之期門、腹哀、大橫諸穴,實則後招有幾種變化,只等敵手變化而作相應變化。誰知嵬名永平冷哼一聲,既不躲避也不阻擋,手中刀光一閃,卻向程天任頭頂削來。程天任從未見過這等同歸於盡的打法,吃了一驚,忙撤招變換步法,斜避開刀鋒。剛避開這一招,嵬名永平後招已至,這一招卻砍出橫豎兩刀。只不過這兩刀實在太快,幾乎分辨不出哪一刀在先,哪一刀在後。程天任只見兩道銀光在空中交成一個「十」字,似要把自己切成四塊。危急之中,他只得仍使出「踏雪尋梅步法」,身子貼著刀光掠了過去。
這一攻一守只在電光石火之間,二人已擦身而過。嵬名永平吃驚的「咦」了一聲,不及回頭,反手連續劈出數刀,這數刀在空中形成一個「九」字,切向程天任頭頸、雙肩。程天任無力還手,只得再次展開輕功躲避彎刀。嵬名永平又接連劈出「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招緊似一招,一刀急過一刀,程天任使出渾身解術,雖僥倖避過這幾刀,卻沒有絲毫還手之力,反而驚出一身泠汗。但程天任已看明白這套刀法,知道下一招必是「一」字,他已想好應對招式,只要自己避開中路,任他招式再急,也奈何不了自己,自己既然能守,自然也能攻,到時即便他想拚命也由不得他。所以程天任只等最後一招。
嵬名永平剛剛劈出「二」字,招式未老,忽然變招,只聽他大喝一聲:「九九歸一!」彎刀一立,刀鋒由程天任頭頂直劈而下。這一招來勢太過突然,程天任沒有絲毫機會反擊。幸而沒有機會,所以也給了自己機會。因為這一招並未按著程天任的設想砍向腰際,卻自上而下,要把他劈為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