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山河此時也意識到自己失口,不禁又羞又愧,一時卻又想不起什麼話來辯駁。左盡忠與令狐俠見勢不妙,忙擁著趙山河離開茶棚。趙山河面色通紅的上了馬,打馬迎上張管家一行人。張管家望見他的臉色便知不妙,也不細問,只催著繞開茶棚前行。走了一陣,趙山河緩過神來,向張管家黯然道:「我是不是錯了?不該在如此危急之時作此行程?」
張管家正色道:「老爺莫聽那些鄙言俚語,孟子曰:『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家室且不能保,何以國為?」
趙山河聽了默然不語,這時轎中忽然傳來一陣咳嗽聲,趙山河臉色驟變,關切的問轎中:「夫人有什麼不適麼?」又皺著眉向張管家道,「怎麼行了這許久,還未到『通幽谷』?」
程天任望著趙山河遠去的背影,長出了口氣,道:「這種人也來談什麼國事,真該拉到張元帥帳中打他個暈天黑地。對了,你剛才說什麼『傷得嚇腚,粥滅人死』是什麼意思,為何這個傢伙聽了就不說話了?」
百合聽了「撲」的一口把嘴裡的茶都噴了出來,忙掩住了嘴,卻忍不住笑,一時臉漲的通紅,幾乎岔了氣。程天任雖不知道她為何發笑,但看她如此開心的樣子,只覺滿天烏雲一掃而光,也開心的笑了起來。
焦婆婆突然瞪起眼睛,望著程天任喃喃道:「傷得嚇腚,粥滅人死。傷得嚇腚,粥滅人死。」
百合摸了摸焦婆婆的手腕,皺著眉道:「任哥哥,婆婆又犯病了,這可怎麼好?」
程天任中有一件事一直放不下,遲疑著道:「我要去趟臨安,但路上艱辛,只恐勞累了你和婆婆,不如我先送你們到一個安穩的所在,你先照顧婆婆。」
百合語氣堅定的道:「既然任哥哥要到京城,我與婆婆自然跟著你,這樣路上也有個照應。」
程天任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不知現在身處何處,三人中只有焦婆婆知道,偏她又犯了瘋病,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茶博士又吃嚇逃得無影無蹤,二人無計可施。程天任便脫下自己的鞋子道:「既然想破頭也想不出來,不如聽天由命吧。」向著空中高高拋起,落地時正指著西方。程天任穿了鞋子,帶著焦婆婆與百合歡天喜地的上路了。
一路上,焦婆婆時而清醒時而瘋癲,清醒時只是運功療傷,與二人也無多話,瘋癲時或自說自話,或悶坐不語。程天任從百合的口中知道了百合為尋自己在雪山上迷路,誤打誤撞到了酒葫蘆的居所,而婆婆循著腳印找到,後來沒追上酒葫蘆,便回來守株待兔,等了三日,終於等到了酒葫蘆。酒葫蘆見勢不妙,扭頭就跑,焦婆婆便帶著百合緊緊追趕。一路上,百合對焦婆婆照顧的無微不至,焦婆婆對她生出許多好感,不但教了她點穴解穴的法子,還教了她許多功夫。後來遇到酒葫蘆,焦婆婆與他一場惡戰,最後酒葫蘆說出往事,原來當年藏寶圖之事是聽蕭成憶講得,焦婆婆便來通幽谷報仇。
「酒前輩怎麼樣了?」程天任有些擔心的問。
「那位前輩有趣的很,說要……」百合忽然羞得滿面通紅,聲音也細若蚊蚋,「要小解,要婆婆等他方便完了再戰,誰知等了半天,早不見了人影。」程天任聽罷哈哈大笑。
一路無人打擾,二人暢所欲言,越來越傾心,所恨只是時日太短。行到第五日傍晚,來到一家客棧,訂了客房,程天任隨口向小二打聽道:「不知這裡離京城還有多遠?」
小二看了一眼百合與焦婆婆,「嘖嘖」有聲的道:「這年月兵慌馬亂的,帶著夫人還有老人,怪不容易的。從這兒一直向東,離京城少說也有個把月。大爺不如花幾兩銀子雇輛馬車,一來行程快些,再者路上也方便。我這兒有相熟的車把式,幹活利落,價錢又公道。您要是不願與夫人、老夫人同乘一車,也可雇一匹快馬,咱們這兒盡有上好的腳力,有我……」
程天任這才知道這幾日走反了,見百合早已滿面羞紅,唯恐小二再說出什麼不妥的話來,忙截住他的話,道:「小二哥,,車馬的事你就費心,不拘價錢,馬要快,車子要寬敞舒適。」
小二碰到這樣一個好主顧,自然樂不可支,態度也立時恭敬許多。高高興興的安排他們到客房住了,又忙前忙後的端茶送水,比別的客人更加慇勤周到。程天任吃著茶想著心事,百合聽他半晌無語,歉然道:「任哥哥,我和婆婆拖累你了。」
程天任心中確實著急,他本打算到臨安去救呼延通,自己多走了這幾日,不知道呼延通是否還在京城,若已被發配他地,豈不是空跑一場?若不是顧慮到百合與焦婆婆的身體吃不消,他恨不得立時動身補回耽擱的這幾日。但看著百合的神態,心中十分不忍,故作輕鬆道:「你莫不是嫌跟著我路上吃了這許多苦?」
百合聽了忙搖頭,含情脈脈的道:「跟著你吃再多苦我也願意。」
程天任心中一熱,衝口道:「只要我活著,決不再讓你受半點委屈。」
百合鄭重的點點頭,道:「任哥哥,我相信。」
外面忽然響起爭吵之聲,只聽小二高聲辯白道:「來到咱店中便是客,憑甚要攆別的客人走?要是你,你願意麼?」
另一人大聲道:「我十天前便已付了銀子,你還把客房給了別人,天下還有沒有道理可講?」
程天任皺了皺眉頭,來到窗前,見十來個人圍著小二爭吵,大多房客都好事的站在廊下,瞅著這場熱鬧,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勸架。程天任眼光在房客身上一掃,似是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只是還未等程天任看清,那身影已閃進了房間。程天任只道自己看花了眼,轉念道:這裡又哪有什麼熟人。目光便停留在吵架的人身上,卻愣了一愣,這幫人不正是遭到葉知秋戲弄,被砸了馬車的那幫漢子麼?
小二委屈的道:「十日前,你只說來十幾個人,卻並未說留多少客房。如今這四間客房又不是住不下。前面那間客房裡還住了八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