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定山金刀橫在胸前,銀髯隨風飄舞,靜默半晌,長歎一聲,道:「後生可畏,老夫輸了。」
「喲,那可未必!」隨著一聲嬌笑,另外一對人影也倏然分開。寧麗華把兩柄柳葉刀交到一隻手中,掠了掠鬢角的頭髮,道:「一勝一負,頂多算打個平手。」
「芸妹!」丁劍廣飛身掠到陸劍芸身邊,一臉關切的道,「她有沒有傷著你?」
陸劍芸把一條胳膊藏到身後,溫柔的望著丁劍廣,道:「師哥,我沒事。」
寧麗華咯咯笑道:「丁掌門,還是好好回家看媳婦吧,若動了胎氣,可就大大的不划算了。」
丁劍廣一臉懵懂的道:「胎氣?什麼胎氣?」
陸劍芸滿臉嬌羞,低了頭偎在丁劍廣身上,輕聲道:「師哥……」
青衣大漢中有人道:「丁掌門,老婆懷了孕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你做下的?」這話引的院中諸人哄的一笑,丁劍廣這才回過味來,又驚又喜,問陸劍芸道:「芸妹,你當真懷了我的孩子?」
這句話問得陸劍芸哭笑不得,她拉長了臉道:「不是你的難道還是別人的不成?」
丁劍廣得了確信,興奮莫名,歡呼道:「我丁家有後了,我丁劍廣要做父親了。」說著轉過身來,向眾人道,「一會我請大家吃喜酒。」
寧麗華看了一眼呂定山,眼神中明顯充滿著妒忌,冷冷道:「喜酒就免了,只要不與我金門刀湊這場熱鬧就好了。」
「寧女俠好大的口氣。」一陣冷冷的聲音傳過來,寧麗華臉色一變,望著說話處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峨眉山儀真師太。師太德高望重,一向跳出三界,不在五行,怎麼,如今也動了凡心?」
儀真師太緩緩走出來,手中擎著長劍,沉聲道:「既已身許佛門,豈容輕生妄念?但除魔衛道向來義不容辭,這件東西波及太多無辜,今日貧尼來此,正是不想江湖再起風波。得未必是福,失未必是災,為了一件身外之物,大家刀劍相向,輕則受傷,重則喪命,更有甚者,舉家遭難,闔門受災,凡此種種已屢見不鮮。就拿玄花劍流一派,若不是因這件東西,又何至於到此地步?即便得了這件東西,成了天下第一,百年之後,回首前塵,未必不會悔痛交加。」
程天任與儀真師太只有一面之晤,還是十幾年前,早已記不得她的模樣,但此刻朦朧中看來,大袖飄飄,聲音朗朗,頗有些仙風道骨。驀地想起蘇倩,不覺有些感傷,心想若是倩兒活著也該有雙十年紀了,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正在走神的當兒,忽聽一個聲音道:「師太果真是世外高人,不如我現在就把這東西燒了,省得大家麻煩。」程天任聽出這是鍾無仇的聲音,心中大喜,繞過眾人向著鍾無仇走去。
「你敢!」院中發出幾聲輕斥,立時有七八條黑影向鍾無仇方向掠出。那幾條人影並未到鍾無仇身邊便停住身形,互相看了看,都不願搶先出手。寧麗華也在其中,她指著鍾無仇道:「這件東西若有一丁點損傷,就拿你玄花劍流一門的性命來抵!」
鍾無仇嘿嘿笑道:「咱們有約在先,你們誰最後勝出,便把這東西交給誰,現在你們打又不打,走又不走,我倒不知道該把東西交給誰了?」
「交給我!」
「交給我!」
院子裡立時有十幾個聲音道。
「玄花劍流的人說沒錯,現在勝負未分,倒實在是難為他們了。」一人醉熏熏的趿著鞋走過來,衝著寧麗華打了個飽嗝,寧麗華厭惡的偏過頭,捏著鼻子道:「葉知秋,你也要淌這趟渾水麼?」
葉知秋掏出一把油乎乎的折扇,展開來,搖了兩搖,道:「我的鞋子破成這個樣子,還能淌水麼?我只不過是來瞧瞧熱鬧而已。」他上下打量了兩眼寧麗華,忽然鄭重的點著頭道:「怪不得寧女俠發火,丁掌門要照顧老婆,儀真師太跳出紅塵,我蓬蒿書生又絕非你們夫婦的對手,看來這東西非金刀門莫屬了。」
他話音未落,卻惹惱了一幫人。程天任方才站立處的那幫青衣大漢中有一人怒道:「放得什麼狗臭屁!」隨著說話聲,一個粗眉大眼的漢子站了出來,他手中擎著一對亮銀錘,錘頭指點著葉知秋道:「有俺們歸雲寨在,哪裡輪的到別人?有誰不服,對俺劉響這對銀錘說話!」
寧麗華的臉色立時陰沉下來,她輕飄飄走了幾步,緩緩揚起柳葉刀:「久仰『穿山豹子』的威名,今天倒要領教領教。」
「俺不用你久仰!」劉響奮身一躍,雙錘挾風向寧麗華面門砸來。寧麗華冷冷的望著錘頭,並不急著躲閃,直待近到咫尺,方才以左腳為軸,身形半轉,左手柳葉刀倏然突出,扎向劉響肋下。劉響雙手一壓,錘頭猛然一沉,身子在半空一翻,避開寧麗華一擊,已穩穩落地。
葉知秋借眾人聚精會神觀戰的空,穿過諸人,踉踉蹌蹌的來到鍾無仇面前,竟躬身施了一禮。看著鍾無仇詫異的表情,葉知秋嘻嘻笑道:「小弟實在對老兄佩服的緊哪,隔岸觀火,坐收漁利,好計,好計!」說罷呵呵一笑,也不待鍾無仇答話,竟自趿著鞋踢踏踢踏的去了。
程天任迎面走過來,與葉知秋打了個照面,瞧著他有些面熟,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正思量間,忽聽鍾無仇大聲道:「東西不見了!」院內諸人聽了都是一驚,連正在打鬥的寧麗華與劉響也都停下手來。
「是他!」鍾無仇指著踢踢踏踏向院外走去的葉知秋急道,「一定是他偷了!」話音未落,已有十幾條人影擋住了葉知秋的去路。
葉知秋醉眼朦朧的看著面前諸人,揮了揮手道:「不用送,不用送,你們忙你們的吧,我……」下面的話沒有說,卻一張嘴吐了起來。
為首的卻是玄鐵十三騎的老大褚雲飛,他先重重的咳了幾聲,然後抬起頭來,目光一瞬不瞬的盯在葉知秋臉上,沉聲道:「蓬蒿書生妙手冠絕天下,江湖上誰人不知。若少了這雙妙手,豈不可惜?」
蓬蒿書生吐了這半晌,似乎清醒了許多,怔怔的望著褚雲飛道:「褚老大,你在說什麼,在下實在聽不明白。」
「少裝蒜,」寧麗華冷笑道,「快把那東西交出來,要麼留下東西,要麼留下你的命!」
儀真師太誦了聲佛號,也道:「葉施主,凡事不可執著,我看你還是交出來吧。」
葉知秋一臉的苦笑:「怎麼你們都信了鍾無仇的話?明明是他自己不肯交出來,嫁禍與人,偏偏各位就信了,真教人百口莫辯了。」眾人聽了倒也一時難辨真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