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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二章赴義九 文 / 蕭良

    李先兒眼看著太子與不語進了太子府,吩咐手下四面包圍了,自己又檢查一遍,確信府中人決不能偷偷逃走,對守衛兵丁叮囑了一番,卻並不進府。反騎了匹馬,折回身,穿過青龍大街,轉了彎,急馳一陣,來到位於春暉巷的鎮西王府。他剛下馬,門房中一人看見已迎了出來,李先兒忙向那人拱手道:「賀總管。」

    賀總管忙還禮,道:「李將軍快請,王爺等候多時了。」

    李先兒不敢多說,隨著賀總管急步走入王府。穿過兩道宅院,卻又不進正堂,而是順著牆來到一處角門,進了角門卻是一處花園。賀總管站住身向李先兒道:「將軍請。」自己卻停步守在門口。

    李先兒點點頭,逕自進了角門,他對這裡十分熟稔,繞過一帶碧水,到了一座小橋邊,上了橋便可見前面一處涼亭。亭中兩人,一個是鎮西王嵬名昧勒,另一個背了身,卻看不清楚面容。兩人對坐,似乎在談論什麼,嵬名昧勒遠遠望見李先兒,高聲笑道:「說曹操,曹操到。孔先生,你看,那不是李將軍來了。」

    李先兒忙緊趨幾步,來到涼亭中,向嵬名昧勒施禮道:「勞王爺與孔先生久候,先兒有罪,有罪。」

    嵬名昧勒忙起身相扶,向孔先生道:「你看這個先兒,又不是在朝堂之上,大家恁地熟,還作這些俗禮,該罰一觥。」

    孔先生緩緩轉過身來,卻是一副秀士打扮,他年紀在三十左右,神清氣爽,但眉目之間隱隱透出一股憂愁之色,站起身來向著李先兒道:「不錯,酒為英雄之氣,李將軍神勇之人,自該滿飲一觥。」

    嵬名昧勒親自執壺,滿了一杯與李先兒。李先兒也不推辭,一飲而盡。嵬名昧勒笑道:「好,痛快。」攜了李先兒的手坐了,道,「先兒來的正巧,方纔我正聽孔先生縱論天下大勢,實在獲益匪淺。」

    李先兒雖心中有事,卻也不敢稍顯不耐,只得微笑道:「啊?看來先兒是有福的,孔先生才冠天下,縱論定然非凡。」

    孔先生淡淡一笑:「王爺錯愛,李將軍謬讚了。我孔仲文一介腐儒,若非王爺收留,天下幾無我容身之處,又哪裡敢妄度天意。」

    嵬名昧勒變色道:「提起這事來就一肚子氣,我總有一天要抓趙佶那老兒來與先生出這一口惡氣。」

    沈先生搖了搖手,苦笑道:「這倒也不全怪大宋皇帝,總是手下一干佞臣賊子壞了大宋的朝綱。」

    李先兒聽說過孔仲文的身世,知道他是宋朝的翰林編休,不滿朝廷奸臣擋道,上疏諫言,不知怎麼惹惱的高宗皇帝,削職為民,後來流落到西夏,在鎮西王府做了個門客,卻是極得鎮西王賞識的。見他如此情狀,只得好言寬慰道:「先生既來到西夏,便如我西夏人一般,管他什麼宋朝、金朝,昏君、明君,只要王爺是個明主不就是了。先生方才高論可否容我這粗野之人一聞?」

    孔仲文聽了點點頭,恢復了先前的沉靜,道:「將軍說的委實不錯。既如此,在下便班門弄斧了,有乖謬之處還請王爺與將軍指點則個。」他眼光望向遠處,沉聲道,「天下之事如風雲聚散,瞬息萬變,縱觀古今,成大事者莫不相機而作,乘時而動。所謂英雄乃時勢之英雄,若英雄生不逢時便也不成其為英雄。今群雄並起,天下割據,大理寄居一隅,不足為患;遼國已為金國所滅,止殘餘幾部,游離於塞外荒漠,亦不成氣候;土蕃諸部,化外之地,兵勇而無謀,地廣而人稀,且人心向背,諸部各自為政,不過散兵游勇,其地雖廣博卻地產貧瘠,奪之無益;蒙古部族茹毛飲血,不服王化,但居無定所,民風彪悍,非有王聖降世不足以一統。」孔仲文收回目光,見嵬名昧勒與李先兒聽的入神,微微一笑,接著道,「大宋積弱已久,又迭經戰亂,民皆疲蔽,雖有岳飛、張浚、韓世忠等百戰良將,但外有強敵環伺,內有奸佞當朝,如今高宗皇帝又是個懦弱無能之輩,眼看大宋江山便要斷送在這幫人手中;大金國本女真一部,偏安東北,但自完顏阿骨打始,勵精圖治,不數年間,南侵大宋,西征大遼,北服諸蒙,大有天下一統之勢。但以孔某私心揣度,其勢雖大,必不能久。君子之澤,三世而斬,縱觀歷朝歷代,開國之君或起於草澤,或起於行伍,或起於街市,莫不英雄蓋世,四方豪傑但聞一呼,則影集而雲從。但自商周至今,止有周傳八百年,這是為何?」孔仲文頓住了望向二人。

    李先兒搖了搖頭,奇道:「這是為何?」

    孔仲文歎了口氣,道:「周代商祀,漢奪秦鼎,雖朝代更替,卻不過以新築之瓶裝陳年之釀。禮樂制度還是沿襲舊制,只除了打天下的幾員大將封官進爵之外,其餘人等還是一般的納捐繳稅,與他們並無不同。開國的皇帝於馬上得天下,征戰廝殺半生方才坐得龍椅,心知天下得來不易,必然殫精竭慮,把全副心思都放在治國理事上。當其時,天下初定,人心思定,再也沒個舉旗造反的心思,是以不幾年間,天下太平,民皆殷實。眾人只道這都是那開國皇帝的功勞,到他死時不免舉國悲痛,追思哀悼,把他說得如完璧一般,一絲絲瑕疵也沒有。及至傳了幾世,享國日久,新皇帝便只道天下從來都是自家的天下,便不肯花費諸多心思在國事上。更兼有幾個阿諛奉承之徒,專搜羅天下奇珍異寶,絕色美人獻於皇帝,此時天下太平,這皇帝也只道消遣一時,誰知這酒色財氣卻是最易惑人,平日裡不理他便罷了,只要沾染了一時,便再也不能得脫。到後來,這皇帝耽於聲色犬馬,眾臣子哪個不要趨奉皇帝?但這一宗物事卻又掏不得自家腰包,只好向民間索取,日子久了,便是花團樣國家也給弄得窮困不堪。是以唐明皇前有開元盛世,後終弄得民怨沸騰,連個妃子都保不住。」說到這裡孔仲文歎了口氣。

    李先兒擊掌道:「聽先生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方才先生言道金國不能久,便是據此而言麼?」

    孔仲文微微搖了搖頭,道:「雖是天道輪迴,但人力亦有作用,若只依著這番道理而論世事,那便是呆子了。遇著聖賢之君,或可延長國祚,逢著沒些根基的,國便亡的快些,這哪裡有一定的。但不論遲早,總有些微的跡向可尋。現今金國國勢雖雄,攻城掠地戰無不勝,這些年,著實奪了不少宋城。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金國連年戰禍,自家國庫也已空虛。況且金主合剌雖叨承祖業,但其性多疑,又剛愎自用,賞罰隨心而定,常因小事而嚴懲臣下,後又復之身側,所以金國諸臣中多有怨毒。如梁王宗弼等雖頗有謀略,但年事日高。金國文武雖多,但再無一人似宗弼本事。我敢斷言,金國已是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矣。」

    嵬名昧勒雙眉漸漸揚起,面帶笑意,道:「以先生之見,我西夏該如何自處,是當附宋,還當附金?」李先兒聞言,也緊盯著孔仲文,看他如何回答。

    孔仲文微微笑道:「王爺已有成見,這話不過試在下罷了。」

    嵬名昧勒故做不解道:「這是哪裡話,老夫又有何成見?」

    孔仲文看了一眼李先兒,道:「王爺今日請李將軍來,不正為此事麼?」

    嵬名昧勒被他一語道破,不禁仰面大笑,道:「哈哈……,知我者仲文。」頓住笑聲,他沉聲道,「正如先生所言,我大夏雖處列強之中,但宋、金、蒙、遼、大理、土蕃或鞭長莫及,或無暇他顧,皆不足為慮。我所慮的卻是內患,現今崇宗皇帝殯天,當今皇帝又年幼無知,只怕有人乘機作亂,壞了我大夏百年基業。」

    李先兒遲疑道:「王爺顧慮的是,請恕末將斗膽。現今李仁孝已成王爺囊中之物,為何不乘機……」說著,他伸手虛空一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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