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年緩緩接著道:「你挨了彭仁英一刀,並沒有止血又狂奔了這麼久,我很奇怪你究竟還能支撐多久?」這個人的語調異常鎮定,鎮定的並不像他一個孩子。謝濟成早就猜到這個人久不露面的用意,卻沒想到他竟會是個狗兒一般大小的孩子。
「你現在已有必勝的把握?」當天空再次劃過一道閃電的時候,黑衣人看到了謝濟成臉上的微笑。他依舊用不急不徐的聲調道:「本來是有的。只是我沒想到你會拚命。一個人連命都可以不要,對付這種人我通常都沒有把握。」
「你現在放棄還來的及。」謝濟成臉上還是一副無所謂的微笑。
黑衣少年的聲音突然顯得有些空洞:「如果什麼事都知道了結果豈不是無趣的很?你贏了,可以進廟裡找你要找的人,我贏了,這些人都得死。」死字出口的時候,少年的身體忽然飄了起來,在電閃雷鳴的一刻,謝濟成看到黑衣少年的身形如同九天的仙女下凡,雖明知對方是一個男子卻還是覺得那身法曼妙無比,只可惜少年是一身黑衣,在這樣的夜晚使看起來有些妖魅的氣氛,而妖魅無疑是要害人的。
謝濟成沒有看清黑衣少年的兵刃,但是他知道無論什麼兵刃在這樣的人手中都可以傷人之命。在少年身形掠起的同時謝濟成身體向上拔起,這一躍看上去並沒有黑衣少年的身法曼妙,卻也絕不遜色。這種身法被稱為「霄雲十八縱」。
在半空謝濟成抽出纏在腰間的「軟雲劍」,這把劍伴隨了他三十年,二十年前,自從他用這把劍滅「太行五子」以來,沒有人再見過這把劍。今夜,他知道是用這把劍的時候了。一招「千回百轉」,「軟雲劍」幻出十幾朵劍花,直罩向黑衣少年方向。只聽黑衣少年沉聲道:「當真好劍法!」話聲未落便聽「叮叮」之聲不絕於耳,似是每一朵劍花都撞在兵器之上。
謝濟成心中大吃一驚,自己這一招雖然只使了七成功力,招數卻是再精妙不過,能盡數化解自己的招數不難,但在如此暗夜卻能破解的如此準確卻著實不易了。而在一招之內,自己還不知道對方的兵器,對方已發現自己用劍,可見又比自己功夫高出許多。想到這裡,謝濟成行事更加謹慎。只覺前方,左方,右方同時有三道勁風撲面而來,這勁風速度極快,似是暗器卻又無暗器的破空之聲,他運起九成功力使出一招「月盈則虧」,「軟雲劍」在身前劃出半個圈子,正迎上三路攻擊,接著劍身一引,那三道勁力便向斜次裡射去。正在此時,驀地一道閃電亮過,謝濟成藉著亮光觀看卻見那三道勁力卻是什麼也沒有,而對面的黑衣少年左手微屈,右手拇指與中指捏在一起成彈指狀。
「好厲害!」廟中的狗兒眼睛睜的大大的,一眨不眨的望著廟外打鬥的兩人。雖然大多數時間裡外面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到。
「你說誰會贏?」狗兒頭也不回的問道。他知道蘇倩就在身後,這句話自是問她。沒想到半天沒人出聲,他回頭看時只見蘇倩抿著嘴,兩眼直盯著外邊,似是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三叔也看的入了迷,也不回答他。狗兒自覺無趣的很,訕訕的道:「自是謝先生會贏了。」他話音未落,便見謝濟成的身子向著廟門直飛過來。
蘇倩興奮的叫道:「先生,先生來救我們了。」
謝濟成的身子在廟門前輕輕的落下,他卻並沒有走進來,而是面向著外面,一動不動的佇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天空中已開始下著雨,大顆雨點打在謝濟成身上,又匯成細流,自他的指間、褲腳淌下去,經過門縫,有一些直流到廟中來。蹲在地上的狗兒最先看到了這些雨水,接著他就聞到了一股腥味。
黑衣少年奇怪的看著謝濟成,冷冰冰的道:「看來你真的不怕死。」
「不錯,除非我死了,你別想帶走一個人。」謝濟成的聲音有些瘖啞,眼神卻出奇的安定。
黑衣少年緩緩揚起右手,道:「看不出,你倒是很講意氣,你死後,我會好好葬你。」就在這一刻,廟門忽然打開了,謝濟成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一下子倒進廟中。
黑衣少年看著廟裡的三個人,向著謝濟成道:「可惜的很,你救不了別人自己反倒要丟了性命。」謝濟成的手在地上用力的一撐,想要站起來,只起得來一半,身子便又倭頓下去。狗兒三叔忙伸手扶住謝濟成,嘴裡訥訥道:「你,你流了好多血,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蘇倩連失了父親、家人,如今謝濟成流血不止,眼見不能活了,早已心亂如麻,嚶嚶的哭了起來。
黑衣少年見這景象,心中有一股貓捉到老鼠的快感,嘴角泛起殘忍的微笑,眼光在每個人的臉上掃來掃去。驀地,他見到一雙眼睛,這雙眼睛沒有悲傷,沒有慌亂,有的只是憤怒和敵視。黑衣少年心中一冷,竟然由這眼神中感到一種壓力,他的笑容已然凝固在臉上。
「我不許你碰他們。」狗兒低聲吼道。
聽了這聲吼,黑衣少年胸中忽然騰起一股無名的怒火,臉上頓現盛怒。只是一瞬,黑衣少年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怒容稍現即逝,卻又現出輕蔑之色來,昂著頭道:「就憑你?」
狗兒看著黑衣少年輕蔑的樣子,忽地發起狂來,大叫道:「沒錯,就憑我。我跟你拚了。」說著,身子前撲,使出吃奶的力氣一拳直搗向黑衣少年前心。這一招是狗兒平日與鄉里少年鬥毆打架慣用的技倆,雖不致傷人性命卻也著實不可小覷。那黑衣少年見了狗兒的拳頭來了,果是吃了一驚,身子一擰,狗兒眼見自己的拳頭要打到黑衣少年,正自得意,忽然那少年就不見了,卻見點點銀光隨自己的拳頭直射出去,只一閃便沒入了黑暗中。
狗兒踉蹌兩步,站穩了腳跟,疑惑的望了望自己的拳頭,心中奇怪:是自己的眼睛花了嗎,還是自己一不小心練成了絕世的武功。正納悶的時候,只聽那黑衣少年道:「姓謝的,你竟不惜廢了一身武功使出這一招『滿天繁星』,真是自尋死路。」狗兒忙轉身看時,只見黑衣少年側立在門的一側,凝神蓄勢的望著謝濟成。
謝濟成手裡的劍——此時只剩劍柄——劍身已化作暗器激射而出,斜斜的指向黑衣少年,他的眼睛定定的望著前方,似乎怎麼也無法相信這少年竟有如此的身手,只不過他的眼神開始散亂,接著,頭緩緩的歪到一邊,握劍的手連同只剩了劍柄的劍也頹然的滑落下來。蘇倩哭了半晌,一口氣沒有上來昏死過去。扶著謝濟成的狗兒三叔先是慌亂的叫著:「謝先生,你醒醒,醒醒。」見謝濟成憑怎麼也叫不醒,突然發起狂來,驀地縱起,和身撲向黑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