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念眼見道清面露兩難之色,不禁沉聲道:「魚和熊掌自古不可兼得,如何取捨便在你此刻一念之間。你若仍想繼續作我兒子,這便斷了想著再做此人之徒的念想!」頓了頓又道:「我見你乃是塊璞玉,很是良材,這才不忍眼見你跟著此人,從此白璧蒙塵,生生糟蹋了。」
梅道清本來始終猶豫不決,此刻聽聞梅念如此糟踐梅用,卻無論如何再也忍不住,脫口而出道:「不准你這般侮辱我准師父!」
卻原來梅用在梅道清心目中向來可說完美無瑕,自然容不得旁人說其半點的不是。即使今日此言出自早已情若父子的梅念之口,梅道清卻兀自不肯相信,只覺得聽來分外刺耳。
梅念聽聞梅道清剛剛氣急敗壞的言語,終於知道自己在其心目中終究難以如梅用那般沉甸甸的份量,面上一暗,沉聲道:「看來你是不願隨我走了,也罷,看來我二人父子緣分淡薄如斯,從此便各不相干。」說著便踱開步子,叫著「傻丫頭,傻丫頭」,呼喚著謝鶴語。
梅道清此刻心下也是難過,見義父這般呼喊,卻仍低聲回答道:「謝姐姐此時不在楓葉谷,她半月前便離開這裡回老家探親了。」
「什麼?」梅念不禁呆立當場,突然一把上前糾住梅道清的衣領道:「你說清楚她到底是哪日走的?」
此刻梅念雙目圓睜,怒髮衝冠,一掃往日知書達禮的斯文模樣,看上去竟然頗為嚇人,而其手下的梅道清更加被其扼住,幾乎快要勒死,梅道清此刻也不禁湧上一股恐懼之心,忙不迭地高聲叫道:「就在下大雪的第二日早上,就是……就是爹你走的那天的第二天早上走的。」
梅用知道梅念對謝鶴語向來有心,這般關注本也無可厚非,但是眼見梅道清被其勒的面色漲紅,自然再也無法袖手旁觀,只得一把上來救下梅道清,對梅念道:「大哥,你這是做什麼?語妹想回家看看,我一時不察,未能陪她是我的不是,但是無論如何都與道清無關,你又何必為難他這麼個孩子,我……」
梅用尚未說完,只見對面的梅念雙拳緊握,喝道:「楊用!你這畜牲,太可惡了!」說時遲那時快,見見其攥緊拳頭,一拳迎面便向梅用面頰揮來。
梅念半點拳腳功夫也不會,這一拳揮來自然也沒什麼套路和技巧可言,若只論武功高低,梅用勝出梅念又何止三分,若在平時,梅念這樣胡亂一拳揮出,只怕梅念能夠碰到梅用的一片衣角也算幸運了。但是就是這樣平平無奇的一拳,梅用竟然就這樣呆立原地,閃躲不及,任由那一拳將其打翻在地。
卻原來梅用聽到梅念竟然對著自己喊出楊用之名,頓時心下一驚,就在心神渙散之際,梅念的拳頭便迎面而至,重重地招呼在自己身上。
「用哥!」「准師父!」鹿丹兒與梅道清同時驚呼,急忙來到梅用身旁察看其傷勢。
梅用此刻心下卻一片空白,只是絕望道:「紙果然還是包不住火,自己的身份終於還是沒能逃過大哥梅念這個百曉書生的法眼,當下只是心虛道:「大哥,你……你是怎麼知道,我……」
「你姓楊我姓梅,我們是敵非友,莫要胡亂攀親!」梅念說著轉身便欲離開。
梅用見其欲走,連忙站起,一把攔住梅念,急切道:「大哥!不管你當不當我是你兄弟,我始終認你是我大哥,當初我也絕非存心騙你,這裡面誤會苦衷重重,實在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但是……但是就算是做兄弟的求你,無論如何這件事大哥你一定不能讓語妹知道,我不想讓語妹跟著我承受這些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痛苦。」
梅念眼見梅用此刻說的情真意切,倒也不似扯謊。半晌,才輕輕一哼,眼角掃了掃鹿丹兒,道:「你有這等情深意篤的青梅竹馬,那點秘密你以為還能守住?」
「難道……難道語妹已經知道此事?」梅用此刻額間豆粒大的汗珠清晰可見,更加雙眼冒火看向鹿丹兒,怒氣沖沖道:「你為何要與她說這些!我當初不是早已千叮萬囑不可洩漏麼?」看到鹿丹兒此刻一臉我未做錯的,你又奈我何的倔強模樣,更加心如刀絞,痛苦道:「這麼說來,語妹那晚說什麼賞雪、觀月,又念叨的想家之類根本便是騙我,原來那晚她早做好離開我的準備,天!」梅用忽地只覺得眼前一黑,轟然倒地。
鹿丹兒急忙撲將上去,一把扶住梅用,傷心喚著「用哥!」
梅道清氣急敗壞地對梅念道:「謝姐姐會走,准師父事先根本便不知情。而且這半個月來,准師父因為擔心謝姐姐初來遼東楓葉谷,恐其迷路,這些日子根本未曾回來休息過半日,始終便在山中盡力尋找,一直到今日一個時辰前方才進的家門。在這個世上,准師父可是比誰都要擔心謝姐姐呢!」梅念聽聞此言也不禁身軀一顫,默默地看著梅用,眼神卻又複雜至極。
梅用剛剛不過是由於一時勞累外加急火攻心,這才昏厥,而經過鹿丹兒一番揉搓,梅用不過片刻工夫便已然轉醒。
甫一醒來,此時尚未站穩,梅用便又急忙對梅道清道:「道清,把我的包袱拿來,我要出發去找她!」梅道清看到梅用這副虛弱的模樣,如何肯將包袱給他,急忙拚命搖頭,更將包袱藏在身後,不肯遞去。
梅念看到梅用此刻兀自逞強的模樣,心下憤然道:「傻丫頭此舉再明白不過,她根本便是想躲開你,說什麼回家不過是推托之詞,你不會當真以為她此刻會端坐在繡玉谷中等著你不成?」
梅用此刻卻更加堅決道:「繡玉谷沒有,我便去西橫山烈火頂的祆教總壇,也許語妹會去找謝叔叔和從小照顧過他的蔡叔叔。如果仍然沒有,我便踏遍大江南北、三山五嶽,我相信只要不放棄,我與語妹總有相見之期!」
梅念聽到其此刻雖然身體虛弱,卻說出如此擲地有聲之言,心下也不禁感動,竟然不僅嘴上不再冷嘲熱諷地潑冷水,反而更加將梅用扶起,送其到床邊坐下,這才繼續道:「你先好好休息,明日啟程不遲。」說著又吩咐鹿丹兒好生照料梅用後,這才對梅道清道:「道清隨我出來,我有些事情問你。」說完拉著梅道清,二人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