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地。雖然他並不知道這個人影為什麼要來追殺自己但眼下危機已經結束他也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
雲層漸漸散去皎潔的月光再次把它那妖艷的身姿展現在世人面前。但人影卻並沒有就此倒下!他那兩隻黑色的瞳孔內還有著數之不盡的光彩!
男人驚呆了!他無法相信這個世上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人!他看著這個人影慢慢的收縮身體那些纏繞著他的黑線也緩緩脫落。隨後手腳重獲自由的人影抓住刺在胸口的刀子輕輕一拔。閃亮卻不帶一絲血跡的刀子再次展現在月之女神的面前!
在月光的照耀下男人終於看清了這個人影。他是一個大概還未成年的孩子!身上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單衫好多地方連個補丁都沒有就這樣露出裡面的肌膚。
男人幾乎不敢相信!想著這幾個小時以來一直追殺著自己的可怕死神竟然是一個比自己的兒子還要小的少年不由得出一陣感慨。
少年把刀子扔到男人的腳邊似乎他並不願意用這把刀子來殺死對手。他緩緩走到男人身前一雙冰冷而無情的眼神散出比月光還要耀眼的光輝籠罩著男人。
「呵呵呵呵呵……」面對這個殺不死的少年男人竟然笑了起來!難道他已經因為強烈的恐懼而瘋了嗎?
少年的眼神內閃現出一絲疑惑他開了口:「你……笑什麼?」
男人藉著戒指收回匕把它狠狠的插進腳下的房梁說:「不笑什麼我只是笑自己的命運。想不到躲了二十多年你還是來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二十多年前我還沒出生。」
「我知道。但沒所謂。這一切都像安排好了一樣。現在你想殺我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了?」
「………………」
「好了來吧。我已經做好準備了。讓這最後一刻盡情展露出來吧!過來我很想知道一個心臟被貫穿都不會死的人到底想用什麼樣的方法殺我。」
少年沒有回答或許說他的行動已經開始了回答。他慢慢的向男人走去仍然像剛才一樣伸出右手似乎他對於掐人脖子有著無可比擬的愛好。
男人的眼神中透露著迷離看起來他似乎已經不抱任何期望了。他就這樣看著少年走近沒有絲毫的反抗或者說他連動都沒動。可是當少年離他只有兩步之遙時迅捷無比的動作再次回歸到他身上!
男人打了個滾忍住全身的劇痛奮力的向樓頂邊緣衝去!一到邊緣時他縱身一躍從二樓的高度跳了下去!但他並不是倒栽蔥似的跌下樓而是依靠著剛才插在樓頂的那把匕藉著絲線的力量快滑了下來!
少年並沒有對男人的舉動做出多大的反應。其實他早就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會束手就擒。哪怕是面臨十死無生的狀況下人們也會拚命想要活下去。這一點他自己就曾經深有體會。但他立刻知道男人的這個動作並不僅僅是逃生那麼簡單一個最後的殺招已經出現在男人的計劃中!
腳尖還沒著地男人就已把匕拉回手中。隨後他擺出了一個十分奇怪的姿勢。他並不是像剛才一樣緊緊握住匕的把柄而是像拿著一根棍子似的舉起匕把刀尖死死的對準少年。
少年也覺得奇怪因為這個姿勢實在不能說有威脅。如果用來防身匕則放的太遠;如果用來投拋則沒有多餘的回轉力度。少年一時也沒有動作他盯著男人要看他究竟還想要做什麼。
男人卻沒有理會少年的奇怪因為這種莫名奇妙的眼神他已經看得太多了。有好幾次他都是等到對方露出這種眼神之後才得到最終的勝利!這一次他相信他的老搭檔一定不會令他失望!
「呯!」
一聲輕微的爆炸聲迴盪在夜空中從刀柄散出的淡淡煙霧為這片夜色再次添上一抹朦朧之美。
一條火線迅從刀刃根部噴出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射向少年!頭部……火線的目標無比明顯!男人知道就算射中少年的身體也未必能夠殺死他但如果對準頭部的話一定可以殺掉他!
………………
火線停下了但男人卻流露出一股不敢相信的眼神。火線並不是因為射進頭骨而停下而是因為兩根手指。少年的反射神經不僅比這條火線還快他的兩根手指還像一把威力無比的鐵鉗一樣死死的夾住了這顆向他眉心射去的子彈!
男人絕望了因為他的最後殺招在少年面前似乎連玩具都不如他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從少年的手中逃脫。但是為什麼呢?為什麼面對一個近在咫尺的死神男人反而露出一抹好似卸下一切重擔的微笑?輕鬆而愜意。
少年扔掉子彈輕輕從樓頂躍下落地之際毫無聲響好像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站在那裡似的。
少年走到男人面前看著這個仰躺在地面卻沒有絲毫懼意和恐慌神色的笑容似乎呆了一呆。過了半晌他開了口:「為什麼你的眼神裡沒有一絲害怕?」
男人躺在地上看著天上散出溫柔光輝的月色笑了笑說:「有什麼好怕的?我早就料到了自己會有這個結局。死亡對我已經很恩惠了它應該在二十幾年前就帶我離開這個世界……」
「……你好像有很多故事。」
「也許吧……但這些並不是什麼英雄人物的故事而是一個充滿了罪惡親手奪去過好幾條人命的罪犯的故事……」
「………………」
「………………」
「你很奇怪。以前當我要殺死他們的時候他們都對我求饒希望我能夠放過他們。他們的臉上都充滿了恐懼和絕望。但你不同你的眼神很溫暖……你不奇怪我為什麼要殺你嗎?」
「呵呵……不用了。我知道為什麼。」
「哦?」少年臉上露出一絲疑惑的神色。
「到是你孩子我希望你做完我這一票後就此收手吧。殺人這一行當並不是什麼有趣的事。」
「……我不知道其實我也很想收手。但現實卻總是與我的願望相左。」
「你錯了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什麼能夠逼你去殺人的理由。你和以前的我很像總是以為這個世界到處都在和自己作對總是以為自己殺人是迫於無奈。但我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當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之時原本那些身為一個人應該擁有的東西就會漸漸消失。你會從心底裡變得冷酷變得無情。到最後你在這個世界上就不會再有容身之所。你會寂寞會無奈還會不斷的主動去尋找殺戮。因為你會現自己除了把匕插進別人的心臟外再也做不出別的動作。」
「………………我知道…………」
「所以收手吧。你還年輕還有改變的機會。我希望你能夠從這條不歸路上回來。至少自已不用再忍受將來從獵手轉變為獵物的角色。就像現在的我一樣……」
「我知道……你所說的一切我都知道。但我回不來了真的會不來了。我已經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今生今世我都再也不可能回到這個溫暖的世界。只要目標還存在我的雙手就注定還要忍受鮮血的浸泡永無寧日。」
「是嗎?嗨……看來我是無法勸阻你了……但我想知道一件事你這次的目標是不是只有我?」
「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是不是只要殺我一個?對於我的家人呢?你的僱主有沒有要求?」說到這裡男人顯得緊張起來。
「……沒有只有你一個。」
「呵……那就謝謝了。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希望因為我身上的血債而牽連到他們……」
「你很愛你的家人嗎?」
「我愛他們愛他們的一切。妻子很賢惠他對我很好一點也不計較我的過去。一雙兒女也長大了雖然他們時常會闖點禍但依然那麼可愛。希望我走了之後他們能夠堅強的活下去不要被我這個無責任的老爸拖累背上承重的負擔。」
「……其實我很尊重生命知道無論什麼人無論他的過去是什麼生命對於他們來說都是最重要的東西。」
「你可真奇怪說著尊重生命但卻幹著殺手這一行?我都快要死在你手裡了這種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的罪孽深重。這種罪孽就算是用我十世的生命來補償也未必足夠。但我卻必須這樣做……我只是一個怪物……一個有著自己的理由用殺戮來保護生命的怪物……」
「我……並不明白你的意思。」
「也許吧……沒人會明白。你對我好像有著一些誤解……『殺手』這個稱號對於我來說太光耀眼我沒有資格被這樣稱讚……」
男人一愣他並沒有理解少年所說的意思。他沒想到自己背負了近乎一生的這個罪惡名稱竟然會被少年稱之為「耀眼」?!
「算了我們的談話已經夠長的了。該是結束之時了……」
「等一下!你不是殺手?難道你不是為了我以前的事而來殺我的嗎?」
「我說過很多次我並不關心以前的你。重要的只有現在。當你的肩膀上多了那個咬傷之後你的命運之輪就已經停了……」
聽到少年說肩膀男人摸了摸那道隱藏在衣服下面的傷口。
「放心吧。死亡對現在的你來說並不可怕而是一種解脫。它可以令你從這種詛咒中釋放出來。你是我處理的第557個生命體所以你既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557個?」男人吃了一驚「你殺了那麼多的人嗎?!」
「對……就在這短短的四個月裡我親手埋葬了556個人類讓他們的靈魂得以解脫……」
「原來如此……原來你就是這麼長的時間以來一直生的失蹤案件的原因!」
「是的。」
斬釘截鐵少年回答的不帶一絲猶豫。彷彿這些事在他看起來十分平常是最普通不過的家常便飯一樣!
男人看著少年的眼睛裡面那些黑暗的色彩越來越濃厚。這一刻他彷彿明白了很多事對於面前的這個少年多添了很多理解。
「是嗎……呵呵呵……孩子你很令我吃驚。你的一切都不平凡。你的眼睛裡佈滿了黑暗但其中卻並沒有我以前的那種嗜殺心緒……我相信你。如果我的死真的是對的話來吧你可以拿走了。」
男人閉上眼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靜靜的迎接那一時刻的到來。
少年蹲在男人身邊他伸出手輕輕按在男人的脖子上說:「你……還有什麼遺言要說的嗎?」
男人想了想說:「最近在佘山頂部現的幾具屍體是不是也是你做的?」
「……是。」
「是嗎?那我希望你不要把我也弄成那個樣子我不希望被我的家人看見自己死後還要承擔這種罪孽深重之人才會有的慘死狀。」
「…………可以我會吃了你不留一根骨頭。對於你的家人來說你並不是死只是失蹤而已……」
「吃?呵呵……難道這就是為什麼那麼多人失蹤卻找不到屍體的原因嗎?……對了你能不能再幫我一件事?」
「什麼事?」
「這把匕請你幫我帶回我家還有我懷裡的一封遺書。可笑啊原本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用到它了……我家就在乍浦路西面底的喬家餐館。有空就去嘗嘗我兒子的手藝吧……」
「知道了我會辦到的。你還有什麼話嗎?」
「……沒了。謝謝謝謝你肯聽完我這最後一番話……我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
「是嗎?那麼……來世我再把自己的命償還給你吧……」
一股強烈的眩暈感瞬間衝擊著男人的腦部一種奇妙的感覺從少年的手心裡傳出透過脖子直達腦部。男人只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頭顱裡不斷翻攪不一會兒一種沉重的疲倦感侵襲而來男人的意識也漸漸模糊了……
「哇!你怎麼了?……這……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會流那麼多血?!」
「喂!說話!還能說話嗎?喂喂!你還看得見我嗎?喂!說說話!這是幾?看著我的手指頭這是幾?」
「堅持一下救護車馬上就到!你可要挺住啊!你的肚子破了……這是什麼?彈痕?為什麼在中國你還會中槍?喂!喂!睜開眼啊!喂……」
…………………………
「啊你醒啦!你真的醒了!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整整昏迷了三個星期了!」
「我姓喬大小二喬的喬名叫蕙心。不過你可別誤會我不是那個在天上飛的彗星而是蕙質蘭心的蕙心。明白了嗎?你叫什麼名字?」
「喂喂說句話啊。怎麼老半天了你都一句話都沒說?你是啞巴嗎?喂回答我一句吧。」
「不過你這人還真是不可思議呢!你知道自己中了幾槍嗎?十一槍!十一槍啊!其中有幾槍就卡在心臟壁旁邊!先不說你能夠不死就是這種強度的手術也有可能要了幾個人的命呢!」
「不過你放心吧這裡是我實習的醫院。院長是我一個親戚她不會把你的事說出去的你就安心在這裡養傷吧!」
…………………………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走?你現在還沒完全康復啊。你知不知道憑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隨時隨地就有可能死的!來快點和我回去……」
「咳咳……喘不過氣……好難受……喉嚨……咳……喉嚨好痛……咳……這些線……咳……好難受……」
「哈……哈……哈……哈……哈……咳咳!我還活著?哈……哈……你你手上的那兩樣東西還真危險……哈……哈……不如就交給我保管吧……一個病人不需要這些東西……」
「放心吧你在這裡是安全的。我會保護你不光是以護士的身份而是以你的救命恩人的身份呢!來躺下睡吧。睡飽了才恢復得快呀。不如我給你唱歌吧?嘻嘻……要知道我歌可是唱的很好的喲……」
…………………………
「喂今天你就可以出院啦!感覺怎麼樣?」
「嗯嗯是嗎?你的身體還真是強壯呢。半年躺下來肌肉竟然還沒有萎縮反而加強了呢。告訴我每天晚上在醫院天台『跳舞』的那個鬼怪和你有沒有關係啊?」
「算了你不說我還不願意聽呢。你家住哪?看你身無分文的樣子不如我送你回去吧!餵你家在哪?」
「這樣啊……你沒有家……對不起我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既然這樣你不如就先來我那住吧!為了上學我租了個公寓本來想說挺划算兩室一廳租金還便宜。可後來才聽說裡面死過人……害得我立刻搬了出來。可是想想租金都付了放著不住可惜。一直想找個人合租但我那些同學一聽死過人就立刻和我說抱歉!但我想你一定不會怕吧?」
…………………………
「到了這裡就是我租得房子。怎麼樣?看著挺舒暢得吧?如果不是那個謠言會住的更舒暢。就是那間那間比較大的就是據說死人的地方。現在那個房間就歸你了!話先說好!我讓你住但是可別對我打什麼歪腦筋哦!要不然就算真的鬧鬼我也會立刻把你趕出去!」
…………………………
「迎魂燈?這是什麼?這就是你的名字?什麼亂七八糟的。現在在吃飯拜託你別說這麼可怕的詞好不好?我問的是你的名字!你—的—名—字!」
「就叫這個?哈這怎麼可能?哪有人會叫這名的?這充其量只是一個代號吧!說正經一點現在你都擔任起護花使者的任務了還不肯對你護的花說出真名嗎?」
「啊……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沒有名字……我……我真的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不過不過沒有名字一定很難受吧?每天對著自己除了『我』就不知道用什麼來介紹自己了呢!而且我也總不能用『你』呀『你』的來叫你吧。迎魂燈這個代號不好聽還是取個簡單點、平凡點的名字吧……」
「喂!我想到了……啊!色狼!你這個變態!換衣服怎麼不鎖門!太變態了!」
「對不起對不起!你的頭不要緊嗎?對不起!昨天才出的院差點因為我又把你送進去了……不過呢我已經想到你的名字了!你就叫『劉星』吧!」
「你想啊既然我叫『彗星』你的名字就和我相對叫『流星』怎麼樣?不過你可別誤會我不是說你會像流星一樣轉瞬即逝這樣稱呼你完全是為了方便好記你同意嗎?」
…………………………
「嗯嗯!你的菜燒得真是太好了!從哪學來的?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故意來氣我的是不是?先吃了我一個星期的飯然後再來個大反攻露這麼一手想要丟我的人是不是?!」
「哈哈開玩笑開玩笑的!你也不要那麼當真嘛。既然你會燒菜那以後家裡的三頓飯就全都包給你了!也算是你這個白吃白住的傢伙對我的一點補償吧!不過話還得說回來沒想到要幫你找個工作還真是難呢!沒有身份證沒有戶籍這根本就像個死人嘛!沒有哪個單位會想要一個來歷不明的死人吧?」
…………………………
「劉星這是什麼?看起來好像是個廢油桶嘛!還裝了兩個輪子。你要用它做什麼?」
「什麼?!烙餅攤?!就用這東西?做得出來嗎?啊!這就是你昨天問我借的幾百塊錢換來的嗎?就這麼堆廢鐵花掉了我一個月的工資?!」
…………………………
「喂餵你看!我們去玩那個好不好?就是那個過山車!聽說很好玩的!我們去吧!」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想要挑戰一下自己。人不能總被過去束縛住對嗎?雖然爸媽很反對但我還是決定我要當個商人!而且要當個最成功的商人!我要開個大大的公司然後賺好多好多的錢!再用來裝修你那個小吃攤!我要把它做成世界上最豪華、最漂亮的小吃攤!不過小吃攤做那麼豪華好像沒什麼用哦。」
…………………………
「嗚!這……這是真的?!你……你真的……這個……戒指……它……真的是給我的嗎?我……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不不不不不!我並沒有什麼不願意!我很願意!我……真是太高興了……嗚……真的……真的真的太高興了!嗚嗚……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向我求婚……老實說……好久以前……好久以前我就夢想著這一天……謝謝你……劉星……我的丈夫……謝謝你……」
男人雙眼無神的張著裡面的瞳孔已經放大。但他向天空伸出的手臂卻沒有放下一直就這麼伸著探著。手心裡灑滿了溫暖的月光。一絲溫馨的微笑留在了男人的嘴角充滿了眷戀和幸福……
少年看著男人那安詳的面容黑暗而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無奈。他抱起早已斷氣的男人屍體把他的頸部放到嘴邊。一排牙齒深深的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