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朦朧夏日的夜晚數不盡充滿清爽的感覺。現在正是七月白日的高溫在這個夏日之夜裡絲毫找不到蹤影。天上的一縷殘月幽幽的瞅著大地蒙上一層紗布的月色透過那淡淡的雲彩猶如一位簾後美人出現在人們面前。
白天熱熱鬧鬧的建築工地此時已放下了一身的重擔隨著夜幕的降臨進入了夢鄉。一條小路穿過工地在密密麻麻的鋼筋水泥中穿行。黑暗從那些大樓的空隙中透射出來**裸的鋼筋骨架不斷擠壓著小路的通道似乎隨時都可以把它吞噬一般。
在這片寂靜的時空中一切都顯得那麼寧靜毫不做作。這裡似乎已經成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和那片煩鬧的街道完全隔離的異空間……
一陣腳步聲打亂了這片寧靜也打亂了這個世界的睡眠。骨架組成的高樓綿延彎曲的小道以及那輪高懸於天際的冰月全被這陣腳步聲吵醒帶著一股怪異的神色望著腳步聲望著腳步聲的主人。
那是一個男人一個穿著樸素的中年男人。他走的很快看起來好似有什麼緊要事一般。只見他一邊快走在小道上一邊打著手機夜空中到處飄散著他高聲的談話聲。
「好啦好啦你也不需要這樣小題大做吧。我也只不過晚了一點點而已呀……」他對著電話裡的那人陪著笑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相信現在接聽他聲音的一定是他非常重要的人吧。
「你這死鬼死到哪裡去了?晚了一點點?你知不知道現在到底幾點了?」
「哦……也不過是十一點而已啊……」
「死鬼十一點而已?你的工地下班時間那麼晚嗎?還在和我打腔。快說!你到底死到哪裡去啦?是不是又和你那群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啊……我我沒喝酒。真的真的沒喝!」
「死鬼吹牛都吹不來了沒喝酒你到哪去了?明天不用開工了是不是?我不管你現在在哪裡限你十分鐘之內立刻給我回來!」
男人苦笑了一下停下腳步。逃出衣兜裡的一條毛巾擦拭了一下跑的大汗淋漓的額頭。
「孩他媽這有點難度了。十分鐘之內我怎麼可能回得來呢?除非你讓我打的才行啊……」
「哼少給我來這套。你說你現在在哪裡?老王的電話我早就打過他說你一下班就走了。既然不是去喝酒那就是跑到哪個狐狸精家裡去了是嗎!好啊!想我辛辛苦苦操持這個家多不容易啊~~~~~想不到你這死鬼倒是先做起陳世美來!不行我要回娘家~~~嗚~~~~~~」
「……我說不用那麼誇張吧孩他媽。你那胡思亂想的毛病又作了不是?我現在人就在工地裡正在往家裡趕呢。你就不要在這樣了好嗎?小寶睡了吧吵醒他就不好了……」
「原來你還顧著這個家啊!那你怎麼死到現在還不回來?說!你死到哪去了?怎麼磨了那麼半天人還在工地裡頭?」
「咳孩他媽你終於肯靜下心來聽我說了是不?放心今天我真的沒去喝酒也沒去玩兒。我在路上碰到事情啦~~~~~」
男人故意把最後一句話的話音拉長電話那頭的聲音一聽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追問起來。
「啥事兒呀?快說!」
「嘿嘿要說這事兒啊還真有點蹊蹺。我碰著之後也是琢磨了好久……」
「有話就說!別這麼磨磨唧唧的囉嗦什麼呢?!」
男人顯然沒對這聲河東獅吼做好準備突然被這麼一吼立刻亂了陣腳。看來他再也沒這個膽敢繼續磨蹭了。
「別別急。我說我說還不成嗎?其實這事兒也沒那麼玄乎就是在回來的路上碰到一個自殺的。我見了急忙把她送醫院了……」
「自殺?!死鬼想不到竟會碰到這趟子事兒。快快仔細說說怎地來的?」
電話裡的聲音一聽「自殺」這個詞聲音立刻來了精神連忙催促男人敘說事情的詳細經過。
「那時我剛從工地出來往車站走去。等走到一棟大樓前……忽然!」
「忽然?忽然怎麼了?死鬼別吊人胃口。說!」
「忽然之間我聽到很多人都對著天空直嚷嚷。我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姑娘家忽然從那座大樓的二十五層窗戶裡面跌了出來!直通通的往我頭頂上墜落!」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死鬼那姑娘沒摔到你頭上吧?」
「哈哈孩他媽。如果真摔到我頭上的話你現在還能和我說話嗎?不過說真的我眼瞅著那女孩摔下來當時整個人一下子就懵了連躲都沒躲。幸好邊上的一個人拉了我一把才沒被那姑娘砸中。對了說起來我還沒謝謝他呢……怎麼辦不知那哥們是不是也在這工地上做的……」
「別管人家了那姑娘呢?姑娘怎麼樣了?」
「對了說起那姑娘那還真是慘吶……你想想看從二十五樓摔下來呀!一個好好的姑娘家就像個花瓶一樣被摔碎了。滿地滿地的都是血手腳都變形了她那張臉也狠狠的砸在水泥地上整個頭都變形了……現在想想還是後怕。」
「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懵啦。看著這麼一大片的血我怎麼也回不過神來。就算在老家的殺豬場裡見過那麼多血但現在那可是人血啊……你說可怕不可怕?周圍的人大多都和我一樣一下子周圍沒有一個人說話沒一個人走動全都死死的盯著那姑娘。那氣氛別提多可怕了……」
「所以你就一直呆在那裡看了六個多小時?」
「哈哈那怎麼可能呢?我說的奇怪事現在才要開始呢。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姑娘好像稍微動了一下……」
「啊?!死鬼你別嚇我!那姑娘從二十五樓摔下來還沒死?吹牛也不能這樣吹啊!」
「我當然知道啊剛開始我也不信以為是自己眼花。可後來那姑娘又動了一下這一下不僅是我周圍的很多人都看見了。大夥兒都嚇了一跳可立刻有人想起來救人於是11o、12o全都來了。你想啊我當然也不能閒著啊?所以我立刻爬上前去想幫忙扶那姑娘。可你知道怎麼著?」
「怎麼著?」
「我一模那姑娘的手臂啊……」
「好你個死色鬼!連在閻王面前打轉的姑娘你都不放過!要去吃人家豆腐啊?」
「哎呀孩他媽你靜下心聽我說完好嗎?說到哪了……對了說道我一模那姑娘的胳膊可你知道那條胳膊怎麼了?那條胳膊竟然軟的像我們家裡的雞肚腸一樣!整根胳膊裡面沒一塊好的骨頭就像全都摔成粉末一樣!而且不只是胳膊她整個身子裡的骨頭估計都摔碎了!」
「那麼厲害啊!骨頭全都摔碎了這姑娘竟然還能活著?」
「對啊可這下麻煩了。因為那姑娘的全身都軟趴趴的我們也都不敢隨便去搬運她一直等到12o的車來了我們幾個人才在救護員的幫助下把那姑娘抬上了擔架。」
「那姑娘呢?上了救護車之後她活了沒有?」
「嗯……之後的事我不知道。但在抬上擔架的時候那姑娘的確還活著……」
「怎麼說?她又動了一下?」
「呃……算是吧而且動作還挺大的。看起來真讓人不可思議渾身摔成重傷之後竟然還能那麼有精神……」
「有精神?」
「啊……不是沒什麼。只是她動的有點厲害罷了。」
「是嗎?是這樣啊……」
男人撩起右手的袖子上面有一圈一圈的繃帶在纏繞著。這些繃帶裡面的是一個咬痕。就在自己幫忙把那姑娘抬上救護車時她忽然醒了過來好像瘋似的見人就咬。結果自己的手臂上就被她咬了這麼一口。雖然這道傷口不重但如果給自己的妻子聽到之後還是會為她平添無謂的擔心吧。所以男人並沒有告訴妻子這個消息……
「之後呢?你沒上救護車吧?難道你就在那裡一直待到現在?」
「當然不可能啦!你想想當時的情況多亂啊那麼多人七手八腳的幫忙。我被擠在中間出都出不去。後來啊11o的人就到了才把人群疏散開來。」
「那你還不回來?」
「怎麼可能?你想想看當時那個姑娘可是差一點就要掉在我頭上誒而且我還是目擊者之一。人家11o的人當然要我去做筆錄嘍!說起來人家那還真是客氣一口一個對不住說麻煩了我晚飯也請我吃了一頓好的。受到人家這樣的款待我自然要把我知道的一切事情全都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嘛所以才會那麼晚嘍。」
「原來是這樣啊……可也不對!死鬼既然你人在公安局為什麼不打個電話回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啊!連晚飯也不吃覺也不睡一直打你電話可偏偏又關機。小寶一直對我叫『爸爸爸爸』的。你倒好!自己一個人在公安局聊天就把我們娘倆全忘了?」
「啊喲喲這點還真對不住。在公安局做筆錄的時候手機是響了好幾次可我擔心影響人家記錄就關了機結果把這事兒全忘了。等出來的時候才想起這不?一開機第一個電話就是打給你的嘛。」
「哼你到有理了?那你現在是在工地是嗎?那就快點回來。明天還要上班的吧?工頭可不會因為你送人家進醫院就放你半天假。」
「好好好我這就回來。對了小寶睡了是不?」
解釋完一切之後男人又開始移動。他的臉上掛滿了倦意一天的辛苦工作再加上晚上這一次的勞頓的確已經使他勞累不堪。現在的他只想好好的躺在床鋪上好好的睡一覺。他已打定主意不管回家後老婆再怎麼責罵他也不會去洗澡。一定要好好的睡上一覺才可以啊。
男人緩緩地走著皎潔的月光拉長了他的影子。長長的影子彷彿一個指路人般帶領著他一步一步向那個「家」走去。但是他卻怎麼也沒有料到另一個影子出現了。那只彷彿可以籠罩住一切甚至連黑暗也逃脫不了的影子悄無聲息的來到了他的身後……
「他剛睡下咋的?沒聽見小寶叫爸爸是不是有點失望啊?」
「哈哈的確是有點失望啊。再過兩個月不到我們的小寶就要上學了。想想這一切簡直就像一個夢一樣!好像昨天你還是大著個肚子呢……一轉眼他就要上小學了」
「那要不要我把他叫起來和你說說話?」
「算了算了這麼晚了再把他叫起也沒必要。反正明天一早就能見面了嘛我也不是每天都要聽小寶叫爸爸才睡得著的。」
「是嗎?那就好。咳想想這麼多年來還真是辛苦你了。這麼大個家全都靠你一人撐著我心裡都有點過意不去。偏偏我的身體又是這樣做不了工作。眼看著房租就要到期了接下來還有各種水、電、煤氣費。再來就是小寶讀書的錢……其實我覺得自己苦點到無所謂就是小寶不能苦了他。再怎樣說我也要供小寶讀上大學然後畢業。那樣就算再苦再累我都情願……喂死鬼你在聽嗎?怎麼連句回話都沒有?……喂?死鬼?……喂喂喂?你不要嚇我啊!死鬼你在嗎?在的話就回句話!不要這樣默不作聲的!我心裡頭聽得害怕!喂!你在嗎?」
手機還是握在那個男人手上關心而又焦急的聲音不斷地從裡面傳出來。男人也很想回話但他的喉嚨卻再也不出聲了。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不敢相信的看著地上……在那裡原本只應有他一人的影子。可不知什麼時候那上面已經多了一個影子。那條影子牢牢的籠罩住他兩雙手臂好像巨鉗一般夾在他的喉嚨上使他說不出話來。
時間緩緩的流逝也代表著男人的生命也漸漸走到了盡頭。無力的手指再也抓不住那隻手機。「咕嚕」一聲這個聯繫兩地的工具悄悄的落到了地上。男人的雙手也緩緩垂了下來。看到他終於失去了抵抗力黑影漸漸鬆開了緊掐的手指接著一雙鋒利的牙齒悄悄落到了男人的脖子上……
「喂?喂?死鬼?趙遠?喂?你在嗎?在的話就說一聲呀!喂喂?你在嗎?」
月色朦朧始終無聲的看著這個結局。寒冷的夜風悄悄吹拂起籠罩在工地上的浮塵。小道還是那條小道大樓還是那片大樓看起來什麼都沒有改變。這個世界沉默了無言的注視著所生的一切但是它們命中注定了永遠沒有說出來的機會。
十五分鐘後一輛出租車停在了工地前一位面帶焦慮的婦女瘋似的跑進了小道。但唯一迎接她的就只有那部手機和那輪高掛玄宇的冰霜沉默的回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