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並沒有猶豫多長時間,並不是想明白了個中厲害關係,而是因為本能。本能地想去看,那就去看好了。自打心中那頭猛虎覺醒,他所要過的就是一種最大限度地肆無忌憚的生活,而不是小民的生活,只不過他現在還沒有完全適應,這才會猶豫那麼一下。
在極度危險中輕盈舞蹈,於死亡邊緣隨性漫步,隨時都可能丟了性命,很變態,但是文銘知道他自己享受這種生活,哪怕只能享受短短幾天,也勝過平淡一世。
平淡是真,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生活,但是文銘早已不把自己當人,他只是一個保持了一點點人性更多的卻是獸性的人形野獸!
心中已有決斷,文銘便起身在土山上尋找隱蔽之處,要先把槍藏起來。
很快,文銘找到了一個土縫,先將自己的那把槍取出來塞了進去,然後又將從二垛身上摸出的那把槍拿了出來。
「我去!」
這兩個字是文銘在東北生活時學來的驚歎詞,並不是我要去哪裡的意思,而是單純地表示驚歎。
之前情況緊急,文銘根本沒看那把槍長什麼樣就揣在了身上,此刻還是第一次仔細觀察這把槍。
入手處冰冷而有質感,重量至少是之前那把槍的一點五倍!通體烏黑珵亮,造型凶悍大氣,槍管長得有些誇張,只因最前端赫然裝著一個大約七厘米長的消音器!
文銘可以說完全不懂槍,但是就算是他這個門外漢也能一眼看出這把槍是高級貨,比他之前的那把不知要強了多少!文銘覺得拿遊戲裝備來打比方似乎更形象一些,他之前的那把槍頂多算是白板武器,而二垛的這把則至少是藍裝或者綠裝一級的……
你媽b的,老子的槍是從死了的警察身上偷偷扒下來的,怎麼藏都嫌不嚴實,你卻可以公然帶槍,而且是一般警員都帶不上的高級貨,這就是黑社會老大的權力嗎?!早知道這樣,還當什麼良好市民上什麼大學,都去混黑社會好了,狗日的二垛不就殺了兩個良好市民同時也是大學生的爸媽然後逍遙了很多年才死的?天知道還有多少三垛、四垛雖然殺了人卻依然好好活著,並將一直舒舒服服地活下去,直到壽終正寢……
很好,很好!
由於不再把自己當人看,傳統意義上的人也確實界定不了現在的他,文銘已不再為剛剛產生的那些想法而感到悲哀,那是人類的悲哀,不是他的。
抿了抿嘴角,文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嘲諷什麼,然後將二垛的那把槍也藏在了土縫中,又用幾個土塊掩上,然後轉身離開。
他直接從遠處繞向大坑的另一邊,雖然會多走很多路,卻離二垛的屍體最遠,就算有人發現了問題也不可能馬上找到他這邊。即使真找過來他也不怕,槍已經藏了起來,沒有人知道是他殺了二垛。
離大坑越來越近,文銘的心也越來越平靜,基本上不把二垛的死當回事了。
一頭老虎咬死了一隻狼,又豈會為狼哀悼?
漸漸地,文銘的注意力已是完全被大坑中散發出的綠光吸引了去,一時間竟覺得有可能是坑底有一個大屏幕,屏幕上正顯示綠色的字體,這才會放射出那樣變幻的光芒。不過這樣的想法也確實有些無稽,那麼大的爆炸,怎麼可能會留下一塊屏幕……
可惜的是,這時群眾大都心有餘悸,雖說坑中的火光已經完全消失,只剩下那頗為柔和的綠光,卻始終沒人敢率先走向前去。
如今的情況基本上便是這樣,大坑中綠光變幻閃爍,大坑邊緣向外近百米的範圍內一個人也沒有,再往外兩百米的範圍則是那些醫護人員在救治傷者,還有一些士兵在幫忙,最外圍才是不肯散開的人群。
毫無疑問,最受煎熬的莫過於那些醫護人員,他們離大坑最近,也是最危險的。但是在最危險的地方待久了,膽子往往也會大起來,在文銘融入了人群的幾分鐘之後,一個年輕的醫護人員竟是大著膽子朝著大坑的方向走了過去。
考慮到大坑中之前下去了不少人,雖然八成早在爆炸中化成了灰,但是萬一有生還者呢,所以,此時那個正往大坑邊上走,明明是要去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的年輕醫護人員,卻未必會被扣上擅離職守的大帽子。
而後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個年輕人站在了大坑邊上,望著坑底再也沒有動彈。
好一會之後,才有別的醫護人員喊著問道:「小劉,你看到什麼了?」
坑邊的小劉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然後轉回身將雙手在嘴前圈成了喇叭狀,大聲喊道:「下面有三個四方的大箱子,裡面裝著一些會發光的東西。」
很多人都聽到了小劉的話,人群一下子變得吵鬧起來,議論紛紛,甚至已經有人向著大坑的方向走去,想要看個究竟。
文銘略一思忖,估摸著那箱子裡若是什麼不穩定的東西肯定早就爆炸了,於是也向前走去,並且慢慢地加快了腳步。
如今大家圍成的圈子比較大,所以還不怎麼擠,可是一旦到了大坑邊緣,必然是個人擠人寸步難行的局面,所以文銘必須保證自己在最前排,才能觀察到那三個箱子。
兩三百米的距離片刻即過,這個過程中,文銘腦中不無幻想,你妹的看了n年小說也寫了好幾年小說,不會真要給自己來一次只有小說中才能出現的奇遇吧……
可是一看到身邊那茫茫多的人,他就知道自己是在白日做夢……
終於,文銘來到了大坑邊緣,而且站在了人群的最前排。
向下看時,只見坑中就像是被無數炮彈轟過一般,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坑洞和煙火之色,較為駭人的是,大坑的表層經由高溫的洗禮後似乎融化過然後又板結了起來,形成了一層灰色的硬殼。
坑底的正中央,那個小飛碟的絕大部分結構都已不見了蹤影,只剩一個圓形的底盤和一些被撕裂的金屬邊角張牙舞爪地伸展在空中。
那個小劉所說的三個箱子就呈品字形固定在了那圓形的底盤上,可以看出,三個箱子和圓形底盤的材質是完全一樣的,因為在如此強烈的爆炸中,只有底盤和那三個箱子還能勉強保持著形狀。
不過,底盤和箱子依然被炸得十分狼狽,前者變得坑坑窪窪,滿是煙火之色,後者則是幾乎每個面都出現或多或少的破損。不過,也正是因為箱子的每個面都有所破損,裡面的綠光才能散發出來。
隔得雖遠,文銘依然能看出那些箱子的大致情況,箱子全都是正方體,稜長大約有半米,從破裂的外殼望進去,可以看到箱子裡裝的是恰好能塞滿箱子的一種半透明物質,質感竟然有點像果凍。
便在那像果凍一樣的物質之中,一團團嬰兒拳頭大小的綠光在毫無規律地活動著,在想到「毫無規律」這個詞時,文銘甚至還想起了高中時學過的分子運動。那是一種很簡單的理論,說水是由一個個水分子構成的,在人的肉眼無法觀察到的微觀世界中,其實每一個水分子每時每刻都在做著無規律的運動。
不過,若說那三個箱子裡正在跳動的是什麼物質的分子,文銘說什麼都是不信的,那些東西實在是太大了。文銘倒更願意相信它們一種生命體,像男人的精子一樣的處於最原始狀態的生命體。
但是這個念頭才一出現,文銘馬上就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來自地外的生命體,不管處於多麼原始的狀態,恐怕都有能力給地球上的生命帶來一場真正毀滅性的災難!
和文銘持一樣想法的人顯然有不少,一時間人群中的氛圍竟是越來越凝重,由此亦可見,像《異形》那樣的科幻片很多人都看過,大家都被鍛煉出了非凡的想像力……
而後,另一種更為靠譜的說法又在人群中傳播開來,竟在很短的時間內又沖淡了人們的那種擔憂,新的說法是:那三個箱子裡裝的有可能是飛碟的能源。
外星的能源本就應該比地球的更先進,任何飛行器能源都應該得到最嚴密的保護,從箱子裡透出來的光芒就可以感覺到那些綠色的小東西能量十足,但是實在沒有半點生命氣息,種種跡象表明,那些東西真的很可能是飛碟的能源。
就在文銘都相信了這種說法的時候,大喇叭的喲喝聲突然就從人群外圍傳來。
「各位群眾,我們是濟南軍區……」
接下來發生的事讓文銘很有種拿著機關鎗把那些人都掃死的衝動,那些人是從別處趕來的另一批軍人、官員和技術人員……如今最快的傳遞信息的方式就是找個體能好的人騎著自行車去報信,也難怪在濟寧的官方人員被炸掉後直到此時才有第二波趕來。
這第二波人來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驅趕群眾,這也正是文銘氣得想罵娘的原因,又一幫自認為是這片土地統治者的東西!
而後群眾的反應就有些出乎文銘的預料了,大多數人竟然都不買新來的那一批官方人員的賬!直到這時候文銘才反應過來,他所在的地方是濟寧,民風本就剽悍的濟寧!媽b的隨便來幾個人就敢對著我們指手畫腳了,我們自己市的領導還不敢明目張膽地這麼做呢,就憑你們?!
在經過了十幾分鐘的協調之後,竟是外來的那批官方人員率先妥協下來,那些群眾可以留下來繼續看熱鬧,但是不能妨礙他們工作。
又花了十幾分鐘瞭解情況,那幫外來的官方人員似乎也認為坑底的三個箱子裡八成是飛碟的能源,於是馬上行動起來。這時候任何對話和行動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根本沒什麼秘密可言,文銘很快就從人群的議論聲中得知,那些官方人員是想把那三個箱子拆下來,帶回去慢慢研究。
而後文銘便眼看著四名士兵和十幾個技術人員順著坡度較緩的地方進入了大坑,後面甚至還有個以身作則的官員也跟了進去。
大坑的直徑早已被炸的由最開始的兩百米擴大到三百多米,再加上坡上坑坑窪窪,所以那些人用了很長時間才接近了坑底。
就在那幫人距那三個箱子約有二十米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感覺出來了,箱子裡的那些綠色光團震動的速度更快了,似乎是躁動起來!
坑底的那些人立刻停下了腳步,面面相覷,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停了幾分鐘之後,那些綠色光團才漸漸平復下去,坑底和坑上的所有人那已經跳到了嗓子眼的心這才放了回去。
這時候,坑底和坑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坑底那位以身作則的官員身上,前進或者後退皆繫於他一身,雖然絕大多數人都認為繼續前進不是什麼好主意,但是顯然只有他說了算。
也不知此事是不是關係到了他的官運和政治資本,總之,在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之後,那位官員猛然抬頭,手一揮,毅然決然地開了口。
由於離得太遠,文銘並沒有聽到那位官員的聲音,但是卻從動作上猜到對方說的八成是「繼續」。
於是坑底的隊伍繼續向前,而文銘也將所有的注意力再次轉到了那三個箱子上。
箱子裡的綠色光團再次躁動起來,比上一次更為劇烈!
興許是因為完全沒有聲音,也興許是因為那些綠色光團太過可愛,這時候文銘竟不再覺得危險,反而自然而然地猜測起那些綠色光團的感受來。
如果它們不是能源,而是生命體,那麼它們此時的情緒很可能是恐懼,害怕被正走過來的那些人抓住!但是可惜的是,箱子雖然已經破裂,它們卻被束縛在了那果凍似的物質之中,無法逃離。
坑底的那些人腳步放緩,但是從未停下……
那些綠色光團震盪更為劇烈,卻死死被困住,似乎完全逃脫不了被那些人抓住的命運……
走在最前面的人距箱子越來越近,十米,九米,八米……
然後毫無徵兆地,距坑底那十幾個人最近的那個箱子上驟然亮起綠芒!
一個明亮卻不刺眼的綠色光團直接從那果凍似的物質中衝向了空中!依然是嬰兒拳頭大小,但是在上衝時已是拖出了一道亮麗的綠色長尾,並散發出了濃郁的生命氣息,就像是新生的嬰兒般清新!
那絕對是一種生命體!
而尤為神奇的是,在感覺到它的生命力的一瞬,所有人都再也感覺不到它一絲一毫的情緒,沒有恐懼,沒有躁動,也沒有重獲自由後的欣喜,有的只是已經到了極致的純淨,還有那自然而然散發出的生命力。
文銘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形容,在他的感受中,那小東西也許並不是生命,而只是單純的生命力,可以屬於任何人任何生靈的自由生命力!
大坑大約有一百多米深,那綠色光團雖然很快就衝到了五十米高處,但是對站在大坑邊緣的那些人來說,他們依然是在俯視它,它和他們的距離是越來越近,而不是越來越遠。
在這短短的瞬息之間,那綠色光團就對在場的所有人形成了絕對的吸引力,只因它的生命氣息是如此旺盛純淨,帶給人無比的親和力。
本能地,幾乎是所有人都想將之據為己有,就像人總是想將飛在天空的鳥游在水裡的魚據為己有一樣。
但是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它真的毫無危險,而不是表面上無危險。在確認這一點之前,誰都不會貿然行動。
無數人中只有一個例外的人,這是一個根據最原始的本能行事的人,同時也是一個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只想過一種有意義的生活的人。不過,如果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他其實不是人,他是一頭野獸。
文銘!
在所有人都在愣神、猜測、期待卻又畏首畏尾的時候,文銘放下了在人類社會形成的一切習慣,因為他所打交道的那小東西本身也不是人類社會的一份子,他只是像個最最普通最最原始的生靈一樣,向著那團急速升起的綠光伸出了右手,同時在心底深處輕柔呼喚:「來吧。」
下一刻,那原本筆直地朝空中衝去的小小綠光竟是微微震顫,然後在空中劃出一道極美的弧線,拖著長長的尾巴向著文銘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