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來到小鎮邊緣,這一路上文銘甚至想好了殺死那個老頭的具體方法。
根本沒那麼麻煩,只需摸上門去,在門外用小棍就能撥開那種簡陋的木門,然後悄然走到床前,用外衣包裹住手槍,指著那個老頭的腦袋扣動扳機。固然槍聲會驚動一些人,但是用厚厚的外衣包著,那聲音應該會在一個可以接受的範圍內。更何況,那些普通人哪裡在現實中聽過槍聲,即使聽見了也未必會猜到到底是什麼動靜。
一想到馬上就能殺了那個早就該死的老頭子,他胳膊上的肌肉都興奮得顫抖起來。
又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走了一會,文銘終於看到了夜幕下的營地,然而,他的眉頭卻忍不住微微皺了起來。
他以前也在營地裡住過,很清楚夜間營地外面是不會安排人站崗的,甚至完全就是黑燈瞎火,如同一片死地。
但是現在,他卻分明看到營地正對著他的這個方向點著了兩個火把,火把下則是兩個身著警服的人,此時正非常不敬業地在站在那閒聊著。可是那終究是兩個大活人,而且絕對是負責營地安全的。
好在那兩個人還沒有看到他,文銘慢慢伏低了身體,想了想,很快就推斷出了是怎麼回事。這些天營地裡越來越多的人表現出對那些官員還有混跡其中的地痞流氓的不滿,爭吵、打鬥時有發生,秩序越來越亂,晚上派出警衛來,倒著實能起到震懾作用。
換作以前,面對身著警服的人時文銘興許會微有懼意,但是現在他心底卻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很冷漠地調轉方向,在黑暗中朝營地的另一個方向摸去。
圍著營地繞了半圈之後,文銘又看到了兩處警衛,這些警力根本不夠監視整個營地的外圍,更何況全心全意站崗的連一個也沒有。文銘天天在營地裡幹活,這時候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個那些警衛們的視線死角,悄無聲息地鑽了進去。
然而,在營地中悄然前行,他卻越來越覺得今晚很可能沒法動手,因為在營地的東側,也就是那些有權有勢的人住的地方,分明十分明亮,和他搬出營地之前一點也不一樣。
終於來到營地東側,文銘的心不由向下一沉,果然和他預料的差不多,這邊的火把和警衛都更為密集,而令他尤為氣憤的是,他看到了一圈高高的木柵欄。整個營地都沒有用柵欄,偏偏就這幾十戶人用了,這些特權階層,還真是**裸地不要臉。
想到那個老頭子就在那裡面安眠,每一次呼吸都將整個世界的空氣污染得更為污穢,而自己偏偏還要呼吸同一個世界的空氣,文銘就忍不住有些想吐。
不殺他,我怎麼活得下去……
在黑暗中這樣想著,又用了幾分鐘確認悄無聲息地摸進柵欄裡開槍殺人後再安然逃出實在沒多大可能,文銘又悄悄地退出了營地。
第二天上午,當一個官員帶著人來巡視並且象徵性地幹些活時,文銘不鹹不淡地問候了一聲「周主任」好,那位周主任向他點了點頭,並慈祥地鼓勵他好好幹。
又隔三天,文銘因為要去取一些工具,碰巧路過了周主任身邊,這一次他再次主動打了聲招呼,不過並沒有讓人感覺到他有絲毫的討好之意。
又兩天後,周主任在文銘幹活的地方看到了他,主動上前和文銘說了幾句話,大抵是累不累,一定要好好幹,政府會帶大家一起渡過難關的之類。臨走之前,周主任還問文銘叫什麼,很多天沒理過發也沒刮過鬍子的文銘說自己叫陳勇。
其後的半個月兩人又見了幾次面,文銘一直保持著那種不親近也不疏遠的態度,有時候甚至會刻意保持沉默。不過,周主任還是記住了這個叫陳勇的年輕人,因為陳勇看向他時和別人的目光不一樣,他能感覺到陳勇偶爾流露出來的悲傷。
然後,在某一天中午兩個人意外相遇,這尚是他們第一次在雙方都沒有什麼事的情況下遇到,由於都有時間,聊的也就比平時久一些。這一次,文銘終於說出了自己為什麼會對忍不住接近周主任,因為每次看到周主任,他都會想起他那死去的爺爺。周主任也是不勝噓唏,告訴文銘,其實他的老伴、二兒子也全都死在了這場災難中,如今他們家就剩下他和他大兒子了。這次長談,無疑使兩人的交情向前邁出了一大步。
第二天文銘就在兜裡裝了兩瓶罐頭偷偷送到了周主任的木屋裡,說是自己在廢墟中找到的。雖然是非常時期,但是周主任對這種罐頭並不怎麼看得上眼,似乎他根本不缺這個,不過還是收下了,並感謝文銘的好意。
接下來文銘又接二連三地送了周主任不少東西,但是周主任始終沒有借助職權提拔一下文銘的意思,文銘也從來沒明著要求過。
在蓄意接近周主任三十多天之後,文銘終於在一個下午空著手來到了周主任的木屋,壓低聲音道:「周叔,昨天我在外面翻出了兩瓶五糧液。」
周主任古井不波的臉上竟是起了一絲漣漪,好酒他沒少喝過,但是自打這場災難開始之後,像五糧液這種檔次的酒他還真的一滴都沒沾過。文銘要是不提也就罷了,這一提到五糧液,他竟有些饞得慌。
「本來想偷偷給您帶過來,但是實在不好藏,萬一進來的時候露了馬腳可能就到不了您老嘴裡了。要不,今天下午您去我那,咱們爺倆喝兩盅?直接喝完完事。」文銘提議道。
認真想了想這其中是否有什麼不便或者壞影響,周主任終究沒有壓制住肚裡那蠢蠢欲動的酒蟲,便道:「好,我五六點鐘的時候過去。」
「您知道我住哪吧?」
「嗯,我之前還從你住的帳蓬旁邊經過過。」
「那行,就這麼定了,我先走了。」
從周主任的木屋出來後,文銘直接出了營地,回到了自己住的帳蓬,把一切準備好之後就只等著周主任大駕光臨。
這些天裡,東哥那幾個**並沒有從文銘這裡撈到什麼油水,便以為已經把文銘搾乾了,幾乎不怎麼來了,所以文銘並不擔心會被東哥等人攪了局。
五點鐘的時候,文銘到了帳蓬外面,望著東邊等待周主任的到來。
直到五點半時,周主任的身影才出現在廢墟中,背著手施施然而來,廢墟的荒涼之氣對他的官場派頭竟是絲毫無礙。
遠遠地看著,文銘忍不住在心裡暗問,是誰給了你這種權力,是誰給了你這種資格,讓你在任何時候都顯得比普通人高上一等!
不過他並沒有將這種情緒表現在臉上,反而熱情地迎了上去,然後先將周主任讓進了帳蓬。
帳蓬正中間的火堆上正熬著一鍋香氣撲鼻的牛肉湯,地鋪前臨時蓬起來的小桌上擺著兩瓶五糧液和四盒罐頭,在當前的狀態下,這種規格就算是在營地東邊的那幾十戶裡也算得上是高檔次了。
周主任對這種招待顯然甚是滿意,已然反客為主,招呼文銘快坐,文銘謀劃已久的這場晚宴終於開始。
對於何時回去,周主任興許有自己的計劃,但是當兩瓶五糧夜涓滴不剩,文銘後來拿出來的幾罐啤酒也喝得一乾二淨,時間已經到了夜裡十一點半了。
周主任堅持要回去,不過早已頭重腳輕,甚至睜大眼睛眼都有些困難,只能將一條胳膊搭在文銘肩膀上,任由文銘架著向前走。
半個多小時之後,周主任感覺到文銘停下了腳步,還以為到了地方,便困難地抬起頭來,卻並沒有看到營地,甚至連小鎮的廢墟都看不到了,只能看到身前不遠處有一輛地板車。
「這是……到哪了?」周主任皺眉問道。
這時候文銘已經把周主任的胳膊從他的肩膀上拿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周主任,冷冷地道:「墳場。」
聽到那冰冷的兩個字,周主任不由全身打了個冷戰,酒似乎都醒了一半。
但是下一刻,文銘那忍了六年,整個文家忍了整整二十年的一拳便轟向了那個就算醉了都還要擺出一副上位者姿態的老頭子!
「砰!」
文銘一拳正中周主任腦袋左側,這老頭直接失去平衡向地上摔去,然後再沒了動靜。
文銘非常清楚,自己沒經過專業訓練,這一拳根本不可能打死人,更何況這個老頭子雖然六十了,卻精通保養,體格相當好。
將暈倒的周主任拖到地板車上,手腳全都捆在地板車的四個角上,文銘藉著夜色認準了方位,拉著地板車便向前走去。
既然是籌劃準備了這麼久,他就必然不會給這個老頭一個爽快的死法,要殺也要殺得過癮一些。
黑暗中,文銘前進方向上的十餘里之外,一座孤墳靜靜矗立在夜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