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老茶樹
小寒玉和柳自行兩人這下可算是日夜兼程。除去在長白山下老劉家耽擱了一些時間央求要老劉給找了些東西把人參包裹了起來，其他時間不是在馬背上，就是在雙足奮力奔跑。這樣，不到四日時間，兩人居然已經趕到了黟縣的鎮上！
遠遠得已經瞧見了自己家的門口，柳自行大喊：「孫藥王！我們回來了！」
小方第一個從門口走了出來，看見二人回來了急忙迎上來接過馬繩，口中不住得說些什麼。柳自行哪裡理他，從馬背上取下那連參帶枝葉得一人多高的千年人參，把那半掩得門一腳踢開，大步走到天井裡來。張口大喊：「孫藥王！我回來了！」
「吵什麼吵！」孫思邈提著一個小茶壺從偏廳出來，不滿的看著柳自行。
「我帶千年人參回來了！」柳自行也忘了什麼長幼，把懷裡抱著得人參解了開來，露出已經快焉了得枝葉和那肥大得塊根。
「還真是千年人參？」孫思邈眼睛一亮，急忙跑過來撫摸著人參，嘴裡喃喃：「這什麼年頭啊，好貨不值錢了吧，千年人參，首烏滿大街都有？嘿！還是近兩千年得老參精？」
「說什麼呢？孫爺爺？」小寒玉抱著大包行李和方心相走進天井，正聽見孫思邈喃喃自語。
「昨天你一朋友過來，送了一盒東西過來，說是給你師傅治病用的，孫藥王打開一看，居然是一千年何首烏，雖然直剩下一半了，可是孫藥王說足夠用了。」小方搶過話頭說道。
「朋友？」小寒玉奇怪道。
「嗯，山東得，一衛姓得朋友，還說，要柳大哥記得日子，可千萬別錯過了。」小方想了想補充了幾句。
小寒玉和柳自行相視一笑，心下均已瞭然。
「這下千年人參有了，何首烏也有了，孫爺爺，你再要治不好我師傅的病，我就要到處去外面做惡，把你名聲搞臭了！」小寒玉滿是希望得看著孫思邈。
「呵呵，我會盡力，你也別拿話來激我。現下足有六成把握。」孫思邈低頭想了想，抬頭對二人說道：「你們且先去用點飯菜休息一下，明日咱們就來動手準備。」
二人也確實是累得不清，取到廚房裡取了些剩飯菜吃了。這邊程芸見二人回來，早已經燒好了兩大鍋開水，二人去看了看聶龍牙，還是老樣子。轉身下來歡喜得泡了個澡，一齊躺上床狠狠睡了一覺。
二人這一覺睡得那是天昏地暗，直到第二日午時方才醒來。
二人用了膳，孫思邈遞過幾張紙來：「你們下午去把這些東西採辦採辦，無合適得就現在動手做，尺寸一定要注意。」
二人點頭接過來，看了一眼，上面寫著：大小短刀，各兩把；人字木架兩個；大蒸籠一個，雙層；長板凳兩條；皮繩若干……每樣物事後面都寫著尺寸，有些還畫著圖樣，看得二人摸不著頭腦。
「不懂就別問，買來就是。」孫思邈也不解釋，逕直上樓去看聶龍牙了。
二人面面相覷，分了工，各自出了門。
直到晚間，二人才各自回來，帶回了兩馬車的東西。就是這樣，許多東西還要等工匠現在趕做。
過了四五天，東西基本都送了回來。孫思邈放下話來，明日一早便要給聶龍牙開腸破肚！
吃了飯，小寒玉方才準備上床休息。這幾天累得夠戧，光是宣州就跑了兩趟，好像比在外面還要累上三分。回到屋裡躺在床上卻又安睡不了，想起聶龍牙明日就要行那千古奇聞得法子，心裡就是惴惴。
小寒玉在床上翻來覆去得，一直折騰到二更天也沒睡著，索性下了床，準備出去走走，卻一眼瞥見自己帶回得包裹，心裡一動，推開門看了看，果然，孫思邈屋子裡還亮著燈來。小寒玉急忙把那「夜壺」抱著向孫思邈屋子走去。
小寒玉敲了敲門，開門得卻是柳自行。
「你也睡不著嗎？」小寒玉驚訝的問。
柳自行微微一笑把小寒玉讓了進來。
小寒玉走進來，正見孫思邈在拿一張大紙看著，紙上分明就是一個人體得形狀。小寒玉湊過去，奇怪道：「這與我平日見得穴位圖有些不一樣啊。」
孫思邈呵呵一笑，伸出一指指著一紅黑得東西道：「你可看出這是什麼？」
小寒玉看了幾眼，比了比位置：「莫非這就是肝？」
「不錯，這個便是我這幾天憑借記憶畫出得人體得五臟六腑的圖。明日，我就要依照此圖為你師傅開刀。」孫思邈得意得笑了笑，一眼瞥見小寒玉懷裡的物事，問道：「這是何物？」
小寒玉把那東西放在書桌上：「藥王爺也看不出此物是什麼東西嗎？」
藥王笑道：「小滑頭，又考起我來。」說著彎下腰小心的聞了聞那東西，眉頭一皺：「黃精嗎？」
小寒玉嘿嘿一笑，方才把那天得事情說了。孫思邈眼中奇光連閃，急忙低頭看起那東西來。
孫思邈仔細得看了看那東西，從案幾上取出一把小刀，輕輕得在那上面割了一下，幾滴白色得汁液從那縫隙裡滲了出來，孫思邈細心得先取銀針探過，然後再用嘴嘗了口，歎到：「這怕是萬年黃精的汁液啊。」
「黃精還有汁液嗎？」小寒玉疑問。書中所記載，藥鋪裡所出售得黃精大多是幹得塊根，真實藥物其實小寒玉見得極少，一般藥物都是靠著蕭逸之的講解和書本上得描述和圖譜認得的，真正上山採藥的事情，小寒玉怕是一回也沒好好幹過。
孫思邈聽小寒玉如此一問啞然失笑，當下細細解釋道：「天下萬物，大凡有生命者，多是有水，水這東西也是一個奇妙的存在，我們常說煎藥，可是為什麼要煎湯藥服用呢？其實要是把藥物一齊吞下去藥性不是損失更少嗎？」
小寒玉想想那些倒掉的藥渣，不由出聲問到：「是呀，為什麼要煎？」
孫思邈嘿嘿一笑：「水這東西，能溶萬物，便是有些東西不溶於水，也能利用水無孔不入得特性得以發揮。比如這湯藥，雖然浪費許多，可是比起干吞，病人卻容易吸收得多。而且經水一帶，藥性散開得也快上幾分，對於脾胃虛弱之人，湯是最好不過的東西了。」
孫思邈說著，把那夜壺拍了拍：「這黃精怕是萬年之物，這裡面得汁液更是難尋得好補藥。真不明白，你們就出去了來回不過十幾天得功夫，哪裡尋得了別人幾輩子也看不到一眼的絕世寶貝啊。」
孫思邈說著大搖其頭，彷彿世道對他十分不恭一般。
小寒玉聽得高興道：「孫爺爺，那是不是有了這個萬年難尋得好補藥，師傅就不用開什麼刀了？」
孫思邈聽得好笑：「黃精這東西雖然是好補藥，可是也只是補氣養陰，健脾，潤肺，益腎。刀還是要開得，不過有了這東西，先給你師傅服用幾天，強健身體，開刀把握又能大些。」
蕭柳二人雖然有些失望，可是聽說多了些把握，對視了一眼，心情也好轉了些。
第二日一早，小寒玉起來洗漱完畢，來到聶龍牙房間看望，走到門口，卻從門縫裡看見程芸正在喂師傅那白色的東西呢。
那程芸把一勺湊到聶龍牙臉邊，忽然又收了回去，放下手裡的碗，雙手在聶龍牙發間尋出了一根長長的白頭髮拔了出來。小寒玉看得好笑，正要推門而進，卻聽得那程芸忽然說道：「聶大哥，你每日都要多幾根白頭髮，我卻是替你拔了又拔，今日你怕是就要動什麼刀子了，你定要挺過來啊。我聽那孫爺爺說，你之前是位蓋世英雄，你不能就這麼躺上一輩子吧，雖然你醒來了我怕是再沒機會照顧你，可是我還是願意看到你站起來得樣子……
我還沒見你睜開眼睛，笑一笑是什麼樣子呢……」自言自語得說了一陣子，程芸又歎了口氣，拿起碗來。
小寒玉在門外楞了一會，輕咳了一聲，推門進來，裝做驚訝的道：「芸姐姐？這麼早啊？」
程芸抬起頭，笑了笑，清秀得臉上浮起一絲紅暈：「怕是全家就你起來最晚了吧，早飯在鍋裡，我去給你盛一碗來！」說著就要起身。
小寒玉急忙擺手道：「不必，不必，我看看師傅，一會自個下去吃。今天師傅不開什麼刀了，先吃兩天這個好東西。」小寒玉指了指那碗。
程芸抬起頭道：「難怪，我說怎麼你柳師兄一早就出門了呢，原來是今天不做了。大清早我剛做好飯，孫爺爺就給了我這個，叫我餵給你師傅吃。」
小寒玉奇道：「這樣啊，他一個人出去幹什麼了？也不告訴我聲。」
程芸搖頭表示不知。
小寒玉給聶龍牙把了把脈，還是散碎得很，虛，浮，於前些日子並無二般，歎了口氣，起身下樓吃早飯去了。
吃了早飯，小寒玉來到前廳，今天剛好是趕集得日子，孫思邈一大早就在前廳給前來看病得一些老百姓號號脈了。小方守在孫思邈邊上，孫思邈看個病人，他就把那藥方拿在手裡抄了一遍，然後又把那病人拉了過去，說什麼都要給人家再號一號脈。
小寒玉看得好笑，見孫思邈年紀大了，怕傷神過多，急忙走過去道：「孫爺爺，要不我來替您，您給看著？」
孫思邈擺手道：「你取來的那黃精，我早上也喝了一碗，現在精神好著呢。想過癮啊，去指點下小方吧。」
小寒玉嘿嘿一笑，看著外面已經直剩下幾個病人了，連忙道：「我出去逛逛去，您得准關門弟子我可不敢亂指點。」
昨天夜間下了場小雨，地面略微有些潮濕，不過還沒有到泥濘得地步，直是踩上去有些鬆軟。小寒玉從鎮上逛到了鎮郊，不知不覺得就走了有幾里路，忽然聽見旁邊得茅屋裡傳來碗碟打碎得聲音。
小寒玉走到那茅屋邊，聽得一陣咳嗽傳來，一中年女子得聲音說道：「放下放下，笨手笨腳，能做什麼事情？老得不行，小得不行，連你這個新摔了胳膊的也來給我添亂！」接著屋子裡一陣雜亂的聲音傳來，一男子粗著嗓子道：「每日裡就你嘴碎！現在好了，一家四個人，病倒三個，我這個斷胳膊得不起來做飯都餓死啊！我看再過得兩天怕是米都沒得吃了！」
小寒玉搖搖頭，從懷裡取出幾兩散碎銀子，輕跳進籬笆柵欄裡，把銀子往那門口一放，然後敲了敲門，急忙跳過籬笆，急忙跑了。
跑得半里路，遠遠得看見對面又一小山，小山上齊整得一溜矮矮得茶樹，幾隻白鷺在山頂上轉著，景色甚是好看。
小寒玉順著田埂上得一路走過去，沒一會就到了山腳。山上被茶農踩出得小路蜿蜒而上，小寒玉小跑著跑上山頂，氣喘吁吁。從山頂看下去，這個小山上得茶樹一圈圈的整齊的排成幾排，清晰明朗，偶爾還又一兩隻小鳥跳躍其間，這時節不是出茶得日子，不過因為昨夜一場小雨許多茶樹竄出了新芽，幾個茶農也背著筐子在遠處另外一座小山上勞作著，依稀還又悠揚的山歌傳來。
小寒玉環顧四周，發現遠處一個稍大點得茶山上一株參天大樹挺立在那裡，不過一半卻是奇怪得枯萎了，另外一半卻欣欣向榮，枝葉繁茂。小寒玉忽然記起小方哥曾經說過這裡有株老茶樹，傳得神乎其神，可惜後來被雷電給劈了，再也不靈了，現在看來可能就是這一棵了。
看了看方位，小寒玉繞著道下了山，從兩山之間走了半個時辰，才到達那山下。
這山雖然離那鎮子有些遠，不過想來以前也是一些居民常來求神的地方，道路倒也沒有荒蕪，所以順著道路走了沒一會就來到那老茶樹下。
到得樹下才知道這樹如何被稱呼為神樹了。這樹怕是有十丈多高，三人合圍不過來，樹根許多露在外面，一個個得突起交錯在一起，樹下還留有許多磚瓦之類得東西，想是眾人來參拜留下的。
小寒玉繞著樹走了兩圈，看了看那枯萎了的半邊，有些唏噓。搖頭道：「老樹啊老樹，你看看這些村民，你一被雷劈馬上就不理你了。真是世態炎涼啊。來，我給你上些肥料吧。」說完，居然解開褲子對著樹根撒了一泡尿來。
小寒玉尿完了，褲子還沒繫上呢，頭頂「沙沙」一陣響動，許多圓圓的東西掉落下來，有好幾個還落在了小寒玉得褲襠裡。
小寒玉抬起頭，惱怒的說：「老茶樹，我怎麼也算是給了你點肥料吧，怎麼你還恩將仇報？」說著靠在樹上，把褲子裡得茶葉果子一個個的抖出褲筒。
「你譏諷起我來，你倒還有理了？」小寒玉只覺得背後一陣震動，腦袋裡感覺到了一個蒼老得聲音。
「樹說話了嗎？」小寒玉倒不害怕了，見過鳥說話，見過狐狸說話，見過烏龜說話，這回樹說話也不大奇怪了。
「是啊，」蒼老的聲音透背而入：「小兄弟身舉水火之力，可否幫我一個小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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