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熙之見到他也很激動,微笑道:「朱弦,我沒有死。」
「沒有死就好,沒有死就好!」
可是,她的微弱的聲音、她臉上死灰一般的顏色是那樣沉重,重逢的喜悅很快被心底的恐懼掩埋,「熙之,你怎麼啦?」
「朱弦,沒什麼,你不要擔心我。」
「藍熙之,我怎會不擔心?你病得這麼嚴重……」
石良玉一直站在一邊,冷靜地看著朱弦失魂落魄、心碎痛苦的樣子←心裡忽然覺得有些悲哀,看朱弦完全就是看著另外一個絕望的自己。這些年,朱弦「奉命」照顧他自己口中的「先帝的遺孀」,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捨命救援、他一次又一次眼底深藏的痛苦和關切愛戀,又怎會是「奉命行事」而已?
可是,他卻一直深深隱藏著自己這種強烈的感情,始終不曾有任何表露,以免讓藍熙之為難※以,在藍熙之眼裡,他永遠只是她的一個朋友,是先帝托付了來照顧自己的「朋友」、「臣子」而已。
第一次,他忽然覺得朱弦看起來並非那麼討厭,而是非常有男子氣概、英雄氣概的人←開了口,平靜道:「朱弦,我這些年很少佩服什麼人,但是,我很佩服你。」
朱弦和藍熙之都不解地看著他,一時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你接受先帝囑托,多年如一日堅守自己的承諾,如姐妹一般照顧藍熙之!朱弦,你是條漢子。」
朱弦心裡一震,這話他曾幾次對石良玉說過,如今居然輪到石良玉來對自己說了。好似一個被窺破了心事的小孩子,他滿面通紅,長睫毛垂下來遮住眼睛,然後又掀上去,注視著藍熙之,話卻是對石良玉說的:「多謝稱讚,也多謝你照顧藍熙之。藍熙之,我是專門來帶你走的,你身體不好,得趕緊治療……」
石良玉的目光不經意地向藍熙之看去,心裡卻一陣狂跳,就像一個等待著裁決的囚徒,等待著藍熙之的回答,她到底是走還是留!
藍熙之看他一眼,他微笑著沒有作聲,手卻緊緊捏著,緊張得全身的筋脈似乎都要爆裂開來。心裡想祈禱,卻又不知該向誰祈禱,頭昏腦脹中,他忽然如此清晰地聽得她微弱的聲音「……呵呵,朱弦,謝謝你來找我。我也很希望回去,可是,我很累,不想再奔波了,我就在這裡再呆幾天吧……」
身體上和心靈上一樣疲倦,也不想再折騰了,而且,心裡似乎有個小小的難過的聲音在告訴自己:反正都沒幾天好活了,又何必再讓水果男難過?
不知不覺鬆開的手竟然滿是冷汗,石良玉狂喜地上前一步,聲音都有些哽咽:「熙之,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心底像有一塊東西生生被割斷了,朱弦的長睫毛闔住眼簾,許久才抬起來,鎮定地看著藍熙之滿臉的慘白,低聲道:「也好,你的身子不宜再奔波了,先治好再說吧。藍熙之,你什麼都不要擔心,好好養病。」
「嗯,謝謝你,朱弦,你不用擔心我,你回去吧。」
「好的。」
兩人一起走在御花園外面的小徑上,朱弦淡淡道:「你不用送我——藍熙之,她已經病入膏肓了!你告訴我,到底還能不能治好?」
石良玉看他一眼:「朱弦,你放心吧,葛洪,以前江南醫術很高明的那個道士在我這裡,他會盡力治療熙之的。」
朱弦想起他那樣從緊張到狂喜的表情,心裡歎息一聲:「石良玉,她不走,就沒有任何人能帶她走。同樣,她不想留下的話,你也不能勉強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