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攀爬的度極為緩慢後一個踩著前一個的腳印前進即便是郎先生這個身體的柔韌性、靈活性和反應能度、心理素質都堪稱完美的人踩上冰巖的時候也忍不住長長地鬆了口氣雖然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但至少最危險的部分已經完成了眾人再不需要時刻提心吊膽地擔心被山上的落石砸中或是腳下的碎石鬆脫。
跟在郎先生身後的卓瑪已經是汗流滿面雙腿酸軟短短的一百多米路程中她踩脫了三塊石頭又一次雙腳都幾乎懸空了若不是身前的郎先生手疾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領只怕一行人都會被她牽累著墜崖。
卓瑪一隻腳踩上了冰川右手就去抓郎先生伸來拉她的手臂不期然抬頭卻遇到了一張意味古怪的笑容卓瑪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一定狼狽的很覺得有些丟臉氣惱地啐了一口那只本應該握住郎先生手臂的手便遲疑了一下而這時她還踩在石山上的那隻腳卻猛地覺得一空腳下的石塊竟因為承受不住卓瑪全身的力氣陡地滑落!
腳下一下子沒了著力點那瞬一間卓瑪還沒反應過來出了什麼事身體便猛地向下墜去這時候她才來得及出了一聲驚恐已及的尖叫!
此時眾人身處石山與冰川相交之處眼看著就要登上冰巖郎先生長時間的極度緊繃的精神也不免有些鬆懈沒想到探出去的手竟然沒有如自己預想般抓住卓瑪的手怔了一下便看到卓瑪的身體陡地矮了下去!「不好!」郎先生的心也隨著卓瑪的身體倏地沉了下去他的反應不能說不快一握空之下身體便就勢俯下去抓卓瑪可卓瑪下墜的勢頭太快了郎先生的手指尖只能無力地從卓瑪的梢滑過。
這一切變故在不到一秒間生就連位處最後的葉重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卓瑪仰身墜下只來得抓住了一塊突起的山石力沉雙腿等待著硬抗這一下墜力。
葉重的腰間的繩索並沒有如他想像般傳來拉扯之力這一刻一路上總是如雲淡風輕微笑和藹的格列老和尚顯露出他真正的功力像一艘終於浮出水面露出了自己本來面目的巨型潛艇歲月留下的乾枯皺紋、蒼老的容貌像是被撕裂的幕布格列老和尚吐氣開聲那只看似瘦弱的手臂羚羊掛角地劃出了一道詭異的弧線從下至上快如閃電地伸了出去!
在郎先生和葉重匪夷所思的目光中格列老和尚的手穩穩地抓住了卓瑪的背心而被舉在空中的卓瑪這時才反應過來生了什麼事情愣了一秒尖叫聲劃破了安靜的雪域高原。
郎先生靠著冰壁坐在冰巖上苦笑著望著癱躺著的卓瑪想起剛才那一幕猶自心驚不已若不是格列老和尚在千鈞一之際抓住了卓瑪只怕自己和葉重、格列活佛都要被卓瑪拖著摔下去百多米的高空墜落就算是身負再高的武藝也只有摔成肉餅的結局。
卓瑪連驚帶嚇的此時仍未恢復平靜充滿了驚恐絕望的眼神茫然沒有焦點身體抖動著牙關緊扣。
「卓瑪沒事了」郎先生柔聲安慰道。
卓瑪轉睛望向郎先生青紫的嘴唇抖了幾下哇地哭了出來猛地撲進了郎先生的懷裡將自己整個人埋進了對方的胸膛中似乎終於找到了安全的地方。
郎先生滿臉無奈雙手不知道該放在哪裡尷尬地朝葉重咧了咧嘴。
葉重暗暗覺得好笑畢竟這個動作實在太曖昧可這個時候卓瑪的確需要安慰怕郎先生難為情葉重把目光轉向了另一邊安安靜靜盤膝而坐的格列老和尚。
「上師您剛才那一下真是神來之筆晚輩佩服!」葉重真心讚歎道。
格列老和尚笑瞇瞇地看了葉重一眼微微搖頭:「武技乃末技何來佩服一說?你看古往今來武技高者不知凡幾可真正讓人敬佩、信服的人有哪個是因為武技高強呢?」
葉重眨了眨眼睛似有所悟無語輕輕點頭。
格列老和尚見葉重有所領悟很是高興指著石山上來時的路葉重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駭然驚見那匹白狼已經行過了一半白狼體型巨大且遍體鱗傷尤其是一條後腿幾乎不能動彈行走的格外艱難有幾次因為山石滾落險些便摔了下去。
葉重一顆心提起了老高他想呼喝甚至想打兩槍把白狼轟跑卻又害怕驚嚇到它墜落下去。
「你看這頭獨狼實在可以算得上狼中之王好比武藝強悍之人平日裡萬狼俯莫敢違逆可一旦受傷力衰群狼便一哄而上欲置之於死地。」格列和尚淡淡說道「獨狼性格最是高傲不群可偏偏與你結緣即便是如此險境亦追隨不退你想想可曾是因為你將它打怕了?」
葉重心頭猛震凝視著白狼片刻見那白狼戰戰兢兢地幾乎是一寸寸匍匐著向冰巖行來咧嘴露齒似乎行進得十分艱難卻並不後退。
「上師我懂了!」葉重回頭望著格列老和尚如枯樹皮般的臉龐認真說道。
「你」老和尚淡淡地看了一眼卓瑪回頭注視著葉重問道:「真的懂了嗎?」
葉重鄭重點頭他是真的明白了老和尚的意思以暴制暴或許是直截了當的治標辦法卻永遠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而今他就面臨著這樣一個選擇:如何對待卓瑪。
卓瑪嚎啕大哭了好一會兒後才變成了輕聲啜泣郎先生終於放平了心態輕輕地拍打了幾下卓瑪的背心柔聲安慰道:「不要哭了在這麼冷的地方哭是很傷皮膚的」
葉重差點失聲笑了出來心想自己這位郎大哥勸人實在是特別。
可是讓葉重更驚訝的是郎先生這句話真的比咒語還有效卓瑪抽出了一聲立刻停止了流淚只是肩膀還不是聳動兩下在郎先生的懷裡動了幾下不知道幹些了什麼慢慢地離開了梁先生的懷抱。
葉重定睛朝郎先生的懷裡望去那件嶄新的防寒服胸前留下了一片狼藉眼淚鼻涕淹濕了一大片。
郎先生也看到了卓瑪在自己胸前留下的「到此一遊」的標記苦笑著無奈搖頭歎了口氣打趣道:「如果衣服有知知道自己給美麗的卓瑪小姐充當了一次手帕必定會感到無上榮幸的。」
卓瑪那張淚痕猶未乾透的臉上湧起了兩團羞赧的暈紅低垂著眼瞼睫毛顫抖咬著下唇說不出話來隔了半晌才抬起頭望向葉重和格列老和尚真誠地道謝:「上師救命之恩不敢言謝從今以後卓瑪必定多行善事以酬天恩。」
格列老和尚露出了欣慰之色輕輕點頭口稱「大善」
卓瑪再轉向葉重還沒說話先歎了口氣:「葉先生對不起我拖累了你們剛才我差點害死了大家也許我真的不該來。」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羞愧。
葉重微笑著朝卓瑪擺了擺手爽聲道:「這是什麼話我們是夥伴在這個時候我們就是生死與共的戰友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還有叫我鷹我喜歡我的朋友這麼叫我!」
卓瑪有些詫異地深深注視了葉重一眼眼底閃過一片異樣的光彩想了想露出了甜美的笑容點頭:「好的鷹你說的對我們現在是戰友。」
葉重看到卓瑪的笑容頗感欣慰知道她想通了可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想通了。
四個人又休息了一會兒葉重始終牽掛著白狼的安危讓他鬆了一口氣的是白狼一路走來雖然是驚險頻頻險象環生卻最終都化險為夷地安然走到了距離冰巖二十多米的地方。
葉重幾人起身前行冰巖不過一米多寬宛如在巨大的冰塊中開鑿出的一條縫隙不知道幾千年未消融的寒冰就像被砂紙打磨過了似的光可鑒人滑溜無比幸好葉重三人穿的是攀巖釘鞋而冰巖的坡度也並不是十分陡峭可即便這樣每一步也要用上很大的力氣將鞋釘刺入冰面藉以固定身體稍一側頭就能看到旁邊是刀削壁立的懸崖。
白狼這個時候已經越過了冰巖四蹄上的利爪此刻派上了大用場簡直就是天然的釘鞋不緊不慢地距離眾人二十多米地跟隨著前進。
短短的四、五百米冰巖四個人走了近一個半小時才來到了盡頭當葉重登上冰川的那一刻真想放聲長嘯一疏胸中連日來積鬱的悶氣卻被眼前壯麗絕倫的景象所驚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腳下的冰川遼闊無邊白茫茫平坦一片冰川上覆蓋著薄薄一層白雪在陽光照射下閃爍著璀璨的光彩彷彿鑽石遍地前方極遠的地方在濃濃的雲霧環繞中隱現幾座白色的山峰遙望過去看不到山腳也看不清山頂宛如神話中的仙山一般。
「哇」卓瑪陡地出了一聲驚喜至極的尖叫旁邊的郎先生慌忙伸手掩住了她的嘴巴苦著臉哼道:「大小姐!你瘋了嗎?在這種地方出這樣的聲音很容易引雪崩的!」
葉重聽到郎先生的話暗笑他太過於謹慎了一行人站在冰川上距離雪山還有很遠的距離哪有這麼容易引雪崩呢?正這麼想著耳邊傳來一陣彷彿天邊滾滾而來的悶雷聲音由輕至重半晌方才消失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正看到遠遠的一座雪山上衝天而起的雪霧瀰漫在空中忍不住有些失神沒想到竟然真的生雪崩了!
卓瑪吐了吐舌頭有些心虛地偷偷瞄了一眼郎先生後者皺著眉頭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喃喃自語道:「你的聲音穿透力能麼可能強悍到這種程度?隔著至少也有十幾公里遠竟然也能雪崩?」
葉重翻了個白眼自己這位郎大哥絕大多的時候精明的彷彿會未卜先知可偏偏有的時候像極了一個調皮的孩子。
白狼這個時候也上到了冰川上離著眾人依舊保持二十米左右的距離看到遠處的雪崩白狼仰頭朝著雪山的方向出了一聲嘹亮淒涼的嚎叫像是與那雪崩遙相呼應似的。
卓瑪似笑非笑地睨著郎先生促狹道:「你不讓我叫那你也別讓它叫啊!」
郎先生目瞪口呆地張大了嘴巴看了看卓瑪又看了看白狼歎了口氣無奈地咬著頭走到葉重的身邊嘴裡小聲咕嚕著:「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葉重含笑看著郎先生心中有所感悟關於卓瑪的身份的猜測郎先生亦很清楚可這一路上他非但沒有對卓瑪表現出半點的疏遠甚至更加的關心體貼或許這才是一個真正成熟有德之人應有的胸襟和氣魄。
「小子這個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好人也沒有不可救藥的壞人善惡存乎一念之間這一念」郎先生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微笑著對葉重說道:「若是她忘記了那我們就幫她記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