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成功地和劉市長達成了統一戰線的協定,但離事情解決仍相去甚遠。張玉周是兼政法委書記的市委副書記,鄧十月是市政協委員,杜漢生是人大代表,這些人的身份注定了公安機關很難展開工作,況且目前案情還處於推理階段,和劉升的協議也是私下的。加之牛明的緣故,刑警隊裡很可能有鄧十月的人,讓秦劍鋒幫忙不如他私下調查。
好在肖石不是警察了,很多事情方便多了。
肖石到銀行取了筆錢,隨後開車到了xx地區,這裡聚集著大量娛樂場所,是市內低級毒品和搖頭丸的集散地,社會混混和小流氓們平時多在這裡活動。肖石輕車熟路,停好車進了一家迪廳。音樂聲震耳欲聾,他皺了皺眉,逕直奔向二樓檯球室。
劉四今天很得意,一百塊錢一桿的檯球他連贏了兩桿,現在是第三桿,桌面上他也只剩下八號球,而且位置極佳。這老小子嘴角邊浮起一絲笑意,聚精會神地對準,擊出。
黑色的八號球慢悠悠地向底洞滾去,很準確。劉四得意更甚,一雙小眼睛綻著綠光。三百塊錢無所謂,關鍵是心情。
忽然,在洞口邊緣,一隻手將球穩穩按住。
「誰他媽……」劉四勃然大怒,猛地抬起頭。
肖石面色如水,很平靜地望著他,似還帶著一絲笑意,周圍的小流氓一臉謹慎和不自然。
「肖……肖律師!」劉四忙把後半句話收回,驚呼道,「怎麼是你?您怎麼來了?」
「出來一下。」肖石左右看了一眼,轉身向外走去。
「媽的便宜你!」劉四忙把球桿摔在桌上,咒罵了輸家一句跟出。
二人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吧坐定,由於剛開門。還沒有其他顧客。
「肖警官,您現在成了有名的大律師,道上常常議論,以後還得多罩著兄弟呀!」劉四要了兩杯啤酒。討好地遞過一杯。如果說當警察的肖石讓他又恨又怕,當律師的肖石他巴結還來不及呢。
「是嗎。」肖石瞥了一眼,隨即苦笑搖頭。
「那當然。」劉四往前湊了湊,滿臉堆笑,「您當警察是頂尖的,現在當律師也是一等一的,嘿,誰讓我劉四命好,沒跟錯人呢。」
「別拍馬屁了。」肖石呷了一口啤酒。轉頭看著他地眼睛道,「說真的,以前罩著你,是因為你真的沒少幫我。人都有良心,心裡都有一把尺,很多事情我心裡有數。」
劉四一時無言,表情有些發呆,一種很複雜的感觸在心頭湧起。他三十五歲了,肖石當了八年警察。他當了六年眼線,那時,他二十九,肖石剛二十。兩個人互相利用,在黑白兩道之間糾糾扯扯了六年,很難說這其中沒有情義暗暗滋生。
他一直搞不清自己對這個年輕近十歲地小警察是什麼感情,但絕不是又恨又怕那麼簡單。沒有肖石,他或許還像二十九歲以前一樣,是個街頭小混混,整天挨打受罵。饑一頓飽一頓,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可能早就進了號子,也可能早被人砍死。但他也很清楚,如果不是肖石,他也不會在這條路上走這麼遠。還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流氓頭,手底下有十來號小馬仔跟著他混日子。說風光。比當小流氓滋潤多了;說不風光,天曉得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直到肖石辭職修車,他心頭一熱,帶人去尋仇滋事,落花流水後卻被肖石放過,他覺悟了很多。至少那一刻,他被肖石的人格和氣概打動了,只是肖石可以回頭,身為一個流氓頭,他卻不能了。
肖石看了看他,開門見山道:「跟你直說吧,我有事要你幫忙。」
「您說。」劉四一怔,隱隱覺得此事不簡單,但還是斂容道,「肖律師,上次您大量放過了我,您的事,我劉四火裡火裡去,水裡水裡去,絕不會皺一下眉!」
「先謝了。」肖石掏出兩支煙,不動聲色道,「我要你幫我盯一個人。」
「誰?」劉四一顆心不禁懸起。
「鄧十月。」肖石點了一支,把另一支煙遞過。
「鄧……」劉四不自覺地嚥了口吐沫,表情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接煙的手,也在一半處停住。這小子在道上混了這麼久,當然清楚鄧十月這塊大秤砣什麼份量。
「怎麼,怕了?」肖石斜眼看著他,抽著煙道,「別擔心,你什麼也不用做,只幫我盯著他就行。」
「是因為大寬公司嗎?」劉四苦笑,狠狠地抽了一口煙。肖石和凌月如的關係他早有耳聞,大寬公司的事故又路人皆知,這小子還不傻,很快聯繫起來了。
「沒錯。」肖石毫不隱瞞。
劉四悶頭喝了一大口酒,重重一放,直起身道:「肖律師,您的事我劉四肯定不眨一下眼,可鄧十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倒沒什麼,可我底下那幾個弟兄……大家也都是拖家帶口地,這事……」這小子歪著頭,異常為難地看著他。
肖石沒看他,從懷裡掏出兩隻大信封,重重地扔了過去,都是老厚的一沓。那是他剛從銀行取的五萬塊錢。
「肖律師,你這是……」劉四低頭看了一眼,很不平地驚呼。
「不是給你的,是給你那些弟兄的。」肖石喝了一小口酒。
劉四沒說話,再度苦笑。盯鄧十月這種人的稍,五萬塊實在不算多。
肖石平靜地望著他,淡淡道:「劉四,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你應該很清楚,這條路走不長。我們交往了這麼久,我也知道你很犯難。事情過後,你和你的弟兄都進大寬公司保安部,你當個負責人。」
劉四愕住,心頭澎湃起來,不自覺地低頭去看桌上的錢。過普通人的生活,他夢寐以求很多年了。
肖石笑了笑,在他肩頭捏了一把:「保安部負責人只能算是中產階級,收入跟你現在還比不了,但活著踏實。」
「肖律師,我……」劉四眼光熱切,激動不已,似有千言萬語要訴說,卻一時噎住。
「別地忙我幫不了,借這個機會讓大家上岸吧。」肖石微笑起身。
劉四霍地站起身,昂然道:「肖律師,你放心,我一定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把那傢伙盯得死死的,他的一切行蹤都跑不出我的眼睛!」
「鄧十月老謀深算,你別大意。」肖石點點頭,又叮囑道,「記住!人要常換,你自己只能遠盯,不能露面。車至少要三輛,另外再花錢砸幾個假牌照輪著用!」
「我明白!」劉四很用力地點頭。
「還有!」肖石湊近,盯著他道,「這件事千萬要注意風聲,只能用你最心腹的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為可能還會涉及到市委張書記,明白嗎?」
一聽還涉及大官,劉四大張著嘴,瞠目結舌,只顧點頭。
肖石緩了緩語氣,笑笑又道:「不過也不用太緊張,除了我們,公安局的人,也會監視他。找你幫忙,是因為對付官場人物,警察有時候不太方便,我要瞭解第一手情況。」
威脅利誘之後,肖石又給這老小子吃了顆定心丸。
「哦,好。」聽到公安局也同時行動,劉四略鬆了一口氣。
「那就這樣,有情況立刻給我打電話,還是原來那號。」
肖石交待完轉身離去,劉四手裡捏著那五萬塊錢,望著他的背影木木地跟了兩步。
一切順利,肖石回到車上想了想,又給周海敏打了個電話,要了張唐的電話號碼。周大律師很意外,問他幹嘛,他沒過多解釋。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但知道這個前國安局特工一定大有用處,而且這件事最後他還要張唐幫一個極大的忙,非他莫屬。
「肖兄好。」張唐毫無感情地聲音從電話裡傳來。
「張兄好。」肖石暗暗苦笑,這個張唐,居然知道他的電話。
張唐沒吭聲,在等他道明來意。
肖石咳了一聲,直截了當道:「張兄,我要你幫一個忙。」
「說。」
「嗯,是這樣的。」兩人並不熟,如此求人肖石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你以前是特工,能不能幫我搞個竊聽器,要很小的,又能用很長時間,還要有接收和錄音裝置。」
「沒問題。」電話的另一端,張唐笑了,「很小,能用很久,還可以錄音。」
張唐如此痛快,肖石不覺一怔:「我什麼時候能拿到手?」
「如果你不忙,現在就可以。」張唐當然清楚他要幹什麼。
「不用這麼急。」肖石也笑了。「明天,明天我跟你聯繫。」
「好。」張唐說。
「嗯──」肖石想了一下,又問了一句,「對了,張唐,你一定會開保險櫃吧?」
「你還要幹嘛?」這回張唐吃驚了。
「呵呵,先別急。」肖石笑了笑,解釋道,「這個不是為我,是為小敏。這是個機會,你要做好準備。」言罷掛了電話。
肖石給張大特工留了個啞迷,開車上路了。盯稍、竊聽,還有撬保險櫃,都是違法甚至邪惡的行為,但不能否認,這種手段一向有效。雖然身為律師,但肖石根本不在乎。
自古英雄,皆逆取順守,以無間入有道,肖石很平凡,但不等於墨守成規。